荒草叢生,亂石斷瓦,牆邊的大樹都早已枯死,徒留朽木荒枝還立在那裡,牆根處不時有黑色的大老鼠鑽出來,旁若無人的四處跑過。
千慕譽的眉頭從踏入此地開始,就微微的緊蹙著,就連身為這座宅子主人的他,都不知道相府竟然還有這樣一塊荒涼蕭瑟到如此境地的地方。
難道說,這十幾年來,她一直都是住在這裡的……
「這院子我看了十幾年了,每次看每次煩,有的時候恨不得一把火燒了才好,沒想到相爺倒是好興致,一看就看這麼久。難怪人家說文人墨客喜歡顯擺,對著塊破石頭都能吟詩作畫好幾年,難不成相爺也準備給我這破地方題首詩不成?」千寄瑤坐在屋門口,笑吟吟的盯著千慕譽,話裡的嘲諷意味連遮掩都不屑。
「行了,相爺你還是進屋坐吧,你要是真給我這地方題首詩,我可真沒地方裱起來掛……當然,你若是非要給我寫,那就換個紅底紙面的吧,過年的時候我把它『啪』的一聲貼門框上,當春聯使使也是湊合的。」
對於千寄瑤的嘲諷,千慕譽凝眉,繃著臉沒有答話,面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心裡卻是有些不舒服的。
這麼多年了,他在朝堂上幾乎獨佔半邊天,除了那幾個武將,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的。可就算那幾個五大三粗敢這麼跟他說話,哪次不是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的。
跟文官鬥嘴,還真是佔不了便宜的。
但今天,他杵在這兒,被千寄瑤一次又一次的拿話譏,拿話頂他,他卻一句話都還擊不了……因為,她說得話,讓他沒臉反駁……
微微偏頭,眼角掃過身後老遠躲躲藏藏的那道身影上,目光沉了沉。
江含蓮……
千寄瑤順著他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在假山後面,遮前掩後的江氏,鼻息冷嗤一聲,現在知道怕了,現在知道驚慌了,早幹嘛去了!
滑著輪椅往屋裡走,好在這房子年久失修,門檻早就被她跟棗兒跨爛了,一馬平川的。
要不然,她還只能讓棗兒搞把斧頭來把門檻給砍了當柴燒。
「棗兒,咱這兒沒茶葉,你好歹也倒點白涼水出來給相爺喝喝唄,免得人家說我們不懂規矩。」
棗兒應聲就去倒了杯白涼水,低眉順眼的遞到跟著進屋的千慕譽手裡,「老爺,請喝水。」
千慕譽盯著茶杯,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只冷淡道:「放著吧。」
棗兒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千寄瑤就輕笑起來,「相爺你可別嫌棄,我這破地方,可不能跟你那兒比,別看這杯子髒,人家棗兒一天三遍的洗,比我臉還乾淨。只是那白涼水可就不好說了,畢竟我這兒沒地方燒火,那水可是前天去廚房要來的,放三天了……」
說著就聳了聳肩,「不過這有什麼,我跟棗兒這麼多年都這麼喝的,也沒見出個什麼毛病,難怪人家說不乾不淨,吃了不生病。」
本來這麼心酸的事兒,換了別的人,只怕怎麼都哭不夠自己的委屈,可到了千寄瑤這兒,愣是一句訴苦話不說,卻偏生讓人什麼都聽明白了,還外帶把人給洗刷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