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吃過早飯,大年初六就開了學的柳灝早早去了學校,柳成業和柳河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水一邊看電視,只有何小曼還在廚房忙活。
柳成業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喝茶,只是手術之後醫生交代最好三個月內不要喝茶,何小曼對他看的極嚴,他只能拿著茶杯喝白水乾過癮。作為柳成業的好閨女,柳河自然是要陪著他的。
昨晚柳河很晚才睡,一直想怎麼和柳成業和何小曼說車的事情,還有說完之後如何應對他們的各種反應。饒是她把所有的可能都捋順了,面對柳成業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說不出口。
「安安啊,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啊?」柳河拿著茶杯正發呆,忽聽一邊的柳成業語帶笑意說道。
柳河緩過神,咬了咬牙,反正早晚都要說,爸爸總比媽媽好說話,先把爸爸拉到自己陣營再說。
「爸,彭煜城把他的車留下來,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不如你開吧」,說著,她把車鑰匙從兜裡掏出來。
柳成業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這讓柳河的心安定了不少。沒有發火,就說明事情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糟糕。
柳成業卻沒有接柳河遞過來的車鑰匙,慢悠悠地把茶杯裡的水喝光,又瞟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何小曼,這才輕聲道:「是你想讓爸爸開,還是小彭想讓爸爸開啊?」
「開始是他說要把車留下給你,我不同意,他就說反正他回部隊也開不了,這車就只能這麼放著,還不如給你開呢。我想想也是這麼回事兒。爸,你說呢?」柳河覺得這事兒有門,便和柳成業說了實話。
柳成業半晌沒說話,柳河的心又提了起來。
「鑰匙你先拿著。就當沒和我說過這事兒,等明天找個時間再當著你媽的面兒說」,過了一會兒,柳成業說道。
柳河不知道柳成業要做什麼,不過她猜柳成業應該是同意把車留下的,便也放心按照他說的去做。
白天水喝多了,柳河半夜就被尿憋醒。迷迷糊糊解決完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柳成業和何小曼的房間裡有說話聲傳出來。
出來前柳河看過時間,現下已經十二點多,他們還不睡。能說什麼呢?
柳河心中好奇,正巧這個時候聽到「彭煜城」三個字,原來竟是和彭煜城有關係。柳河立馬精神了,悄悄往柳成業他們的臥室靠近了一些,豎起耳朵聽起來。
臥室裡的聲音並不多大,但是夜晚實在太安靜,柳河還是把裡面的對話聽去了七七八八。
此時,臥室裡的柳成業和何小曼還不知他們的對話已經被人聽了去。
何小曼為難的和柳成業說道:「成業,我也覺得彭煜城那孩子不錯。可是。我又不大放心。我知道他們生活的圈子有多骯髒,我怕,我怕現在還挺好的彭煜城,到時候也被那大染缸給染黑了啊。」
柳成業撫了撫妻子的胳膊。緩聲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總也不能看著她一輩子吧。不管好壞,讓她經歷一些事總是好的。」
話是這樣說,可是他們心裡都還是不放心。特別是何小曼。她總會不自覺地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經歷,她不想讓柳河走她的老路。卻也知道她沒辦法一輩子都跟在柳河身後給她指路。
歎了口起,何小曼退了一步道:「算了,反正安安她要是真願意,咱們攔也攔不住,我找個時間找她好好聊一聊,女孩子談戀愛可以,可千萬要自愛,結婚前可千萬不能讓那個臭小子佔了便宜去。」
彭煜城要是聽到這話得哭死,結婚前都不能佔便宜,那他和尚般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
柳河聽到這話卻是差一點兒笑出來,只還不等她咧開嘴,就聽柳成業說道:「小曼啊,我和你商量個事兒。這次的事故我也想明白了,什麼都沒有身體重要,我要是倒下了,你和孩子們也不好過。所以我尋思著,以後不騎車上下班了,我要是得了老寒腿,老了還得你給我推輪椅。」
「你早就該這樣,以前和你說了多少次,咱家就是條件再不好,也不差你那幾百塊錢,你就是不聽。」何小曼雖是在責怪柳成業,只語氣裡的輕鬆和愉悅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小曼啊,我是這麼打算得。我要是去公交車站坐車也要走不少路,不如咱們買一輛車吧,交通補助怎麼也夠油錢了,咱們就花個幾萬塊,買一輛性價比高的,你說怎麼樣?」柳成業小心翼翼地說道。
家裡的錢雖然都是他賺的,平常花錢何小曼也沒說過什麼,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一輛車將近十萬塊,幾乎是家裡所有的積蓄。
沒想到何小曼竟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反過來安慰柳成業,「你住院之後,我也想了很多,你就是累吐血了,就是不吃不喝,那錢咱們也賺不完。咱們還是得對自己好一點兒,你買了車,週末還能帶著我出去玩兒,多好啊。」
兩個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了買車的好處,竟是越說越興奮,最後還能聽到何小曼壓抑著的歡呼聲。
柳河聽著聽著,眼淚就抑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她終於明白柳成業今天和她說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他是想花錢把彭煜城的那輛車買下來。他不肯接受彭煜城的饋贈,歸根到底,還是為了她。他不想讓彭煜城小看了她,小看了他們柳家。
早上起來,柳河很沒有精神,眼睛也腫了起來。大家問她怎麼了,她也只說是迷了眼睛,被自己揉的。
等柳灝上學走後,柳成業找了個好時機給柳河使了個眼色,柳河明白他的意思,心裡酸楚的不行,卻還是把彭煜城留下車的事情當著何小曼的面說了出來。
何小曼平時是天真了一些,卻不是傻。聽了柳河的話她就知道柳成業的打算了,斜瞪了他一眼。到底是心疼老公和閨女,並沒有為難他們,只道:「正好我尋思讓你爸買輛車呢,他大冷天騎自行車我也不放心。我聽小彭說過,他那車才七萬多塊,也不貴,不如咱們就買下來吧。」
對待這件事情,何小曼相當公正嚴謹,雖說彭煜城的車剛買來不久,但是畢竟是二手車。按原價給錢那他們就傻了。何小曼讓柳成業給他懂車的同事打了電話,最後估出一個最合理的價格,把錢直接存到一張卡上交給柳河。
明明是一張輕飄飄的銀行卡,柳河卻覺得有千金重,那裡面承載的可都是父母對她的愛啊。
這件事辦好,距離柳河開學的日子也只剩下三天。這些天柳河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她沒想到自己的一場戀愛竟然會讓自己的家人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她開始反思,自己當初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可是幾天下來,她依然沒有答案。遇到一個真心待自己。且自己還喜歡的人真的不容易,她遇到了,想要好好把握,所以不想輕易放開彭煜城。可是。父母的想法和擔憂她又不能不考慮,雖然說很多事情時間自會證明,可是在證明的這個過程裡,如何才能讓大家少一些不愉快。少一些壓力呢?
她想不出來。越是想不出來她就越煩躁,越煩躁她就會逼著自己繼續想,如此惡性循環。全家上下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了。
這一晚,柳成業和柳灝都睡下後,何小曼悄悄溜進了柳河的房間。母女兩個擠在一張小床上說悄悄話。
柳河大概知道何小曼過來要和她說什麼,內心裡除了有一點兒不好意思外,還挺好奇,好奇何小曼該如何開口。
誰知何小曼卻沒有直接和她說女人要自愛,不能讓男人佔便宜這個話題,而是給她講起了故事。
何小曼的聲音似少女婉轉動聽,說起故事的時候更是帶上了些許情緒,跟隨故事裡的人物一起快樂,哀傷,柳河聽著聽著竟然也入了迷。
故事的大概內容是一個不諳世事的落魄家族的千金,被一個上流社會的世家公子追求,最後兩個人墜入愛河。兩個人在一起度過了一段甜蜜而美好的時光,千金甚至把自己都交給了公子。
後來,千金髮現自己有孕,去找公子的時候,才發現公子竟然有未婚妻,而且他們很快就要結婚。她找到公子,質問他為什麼要欺騙她。
他也只告訴她,「不過是玩玩罷了,你何必當真。圈子裡誰不是這樣,你要認真,那我也沒辦法。」
再後來,他還是娶了門當戶對的未婚妻,而她,卻被家人強迫打掉孩子。
故事到這裡當然沒有結束,何小曼卻突然停住,就好像故事裡的那個千金是她自己一樣,表情哀戚,眼中也泛著淚光。
她背對著柳河躺著,所以柳河沒看到她的表情。
「媽,後來呢?那個千金怎麼樣了?還有那個男人,有沒有遭到報應?」柳河疑惑地問道。
何小曼輕嗤一聲,「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報應,人家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安安,媽只是想告訴你,千萬別像那個千金一樣。女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
這一點柳河如何不懂,前世她有那樣的悲慘結局,不也是因為她把自己的一顆心全都交給了渣男,最後卻落得個身心俱失的下場嗎。
「媽,我明白,你放心吧」,柳河鄭重回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是那個千金,彭煜城也不會是那個公子。」
何小曼搖頭,「安安,千金在知道真相前,也以為男人不是那樣的人。」她轉過身,面對著柳河,這時柳河才看清楚,何小曼已然淚流滿面。
柳河又是驚詫又是心疼地去拭何小曼臉上的眼淚,隨口問道:「媽,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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