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見他還在發呆,又叫了一聲。
卓清這才似乎反應了過來。急忙飛奔出朝鳳殿,快速的集結了人馬向南而去。
城牆之上,一身黑衣的麗妃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斗篷之下的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似笑卻哭的表情,一直到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她才對著長空喊道:「清兒,娘去了!娘曉得你會是一個好皇帝!你一定要努力,不要讓你父皇和娘失望!」說完,決然回頭,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她出現的意義已經結束了。甚至可以說,她這一生的意義已經結束了。也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卓清走後的第二天,鳳城百姓在繞城的烈女河裡打撈起了一具屍體。經過桑魅的辨認,正是麗妃無疑。
至此,這位可歌可泣的天子之母,終於在完成了她的使命以後,在這個開滿梨花的季節裡香消雨隕。桑魅根據她留下的遺囑,將她的屍骨帶往前辰國皇室陵墓,合葬在一處。
她這一生,只有短短的幾年幸福時光,其餘的,都是痛苦和折磨。也許對她來說,只有死,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麗妃的葬禮很簡單,只有桑魅在她的墳頭燒了一篇祭。祭裡是一首詩。
半世浮華半世憂,從前鎖事亂心愁。
樓船夜雪回前國,夢斷天涯死不休。
為復夫仇行一世,流離失所誓猶留。
千秋萬載留青史,落後梨花敗也榮
卓清帶著人馬快馬加鞭,一路向南。可行進了十幾天也未曾看見南宮允的人馬。這一日已經到了兩國交界之處,衛虎不得不勸道:「看來,南宮允也是生怕咱們追來,也是快馬加鞭,畢竟他們早了兩天啊!」
卓清遙望著天瑞國的方向不語。
「皇上,您看,我們是繼續追,還是回去?」
衛虎從桌清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得問道。
「不去了,回去吧!」
卓清說完,調轉馬頭,向北而去。衛虎撓撓頭跟在他身後,也帶著一眾人馬走了。
這一路來,卓清都沉默的可怕,就如同快要下雨的天氣一般,壓抑的人內心難受。衛虎自然是曉得他心裡的痛苦,可也無能為力,只能在心裡把那南宮允罵了個無數遍。
罵完了,仔細一分析,還是覺得皇上也有錯。他若真的信任娘娘,又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曉得卓清為何自從坐了皇帝以後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難道是因為壓力太大?搖搖頭,無奈的歎息一聲。回吧。回吧。不曉得下一次見到娘娘是什麼時候了!
其實,莫蘇蘇此時還在馬車裡坐著。一路行來,她隱隱感覺不對。馬車被南宮允封的嚴嚴實實,他說是因為,外面風大,怕將莫蘇蘇吹病了,莫蘇蘇當時並不在意。可經過幾天的路程,她隱隱感覺出似乎有些不對。
卓清似乎根本沒有走官道,而是一直走的是小路。
這從馬車一直顛簸的厲害就可以感覺得到。經過分析,莫蘇蘇終於明白了南宮允的心思。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細密和狡詐。
他是生怕卓清追來吧。
想到這裡。莫蘇蘇看向就對面的南宮允,他正微瞇著雙眼,坐在哪裡打瞌睡。
一身濃黑的衣服,將他的身材勾勒的甚是完美。刀刻一般的容顏上沒有一絲表情。不管是否睜著眼睛,莫蘇蘇都覺得,這個人的心思,沒有人能夠猜得到。
黑,他身上的衣服,永遠都是黑色,即便是如今當了皇上,除了必須穿龍袍以外,他平日裡穿的依舊還是黑色。莫蘇蘇一起總覺得黑色是很難看的顏色,可直到見到南宮允以後,她才發現,其實黑色也是不錯的顏色。只不過,也許,只有他這種心理陰暗的人才會穿出黑色的陰鬱氣質吧。
「在看什麼?莫非,只這短短的幾日,你便又愛上朕了?」
南宮允突然睜眼,看向莫蘇蘇。莫蘇蘇來不及收回目光,乾脆大方的直視他。口中卻不以為意的說道:「我的品位還沒有那麼差!」
南宮允並不生氣,卻欺身上前,看著莫蘇蘇的臉說:「朕會讓你喜歡上朕的!以前,之所以會令你跟卓清走,完全是朕的失誤。這一次,無論是誰,也別想從朕的手裡將你奪走了!」
「呵呵……」
莫蘇蘇輕蔑的笑了兩聲。
笑聲未落,南宮允就問道:「你為何發笑?莫非對朕的話又所懷疑?」
莫蘇蘇不置可否,將兩手抱胸,挑著眉說道:「既然你如此自信,為何不走官道,卻要走這沒人走的小
南宮允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莫蘇蘇竟然如此聰明。
既然被她看穿了,他乾脆將簾子一挑,向外眺望了下,說道:「既然你曉得了,朕也索性不瞞你。朕走小路,只是不想節外生枝,並非怕他卓清,你等著,終有一天,朕會拿下辰國的江山,讓卓清跪在朕的胯下受辱!」
他狠戾的聲音聽的莫蘇蘇心頭一驚。是什麼樣的仇恨令他如此說話?
她問道:「就是因為他帶我去了辰國,你便如此恨他?還是,你一直都甚是自卑,感覺自己不如他,因此才想要打敗他?南宮允,你的這些舉動只能暴露你的狹隘和無知。得到四國又怎樣,打敗卓清又怎樣?人死之後,什麼都帶不走,廣沃的疆土,你只需要這麼大一片!」
莫蘇蘇說著,用手比劃了一快墳地出來。接著又說:「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也得不到人心!算我當初看錯了你,才幫助你登上天瑞國皇帝的寶座。」
南宮允不語,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沉默了起來。
莫蘇蘇看他一眼,也不再說話,繼續瞇著眼睛睡覺了。
車中的溫度瞬間彷彿凝滯了起來。莫蘇蘇想,南宮允一定是在分析她所說的話吧。雖然,她曉得自己的話作用不大,但至少可以令他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誤。
車子繼續行進著,莫蘇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以前有流朱和冰冰莫賢陪著自己。如今,一個都沒有了。一想到莫賢的死,她就不由的傷起心來。
在這樣的一種情緒下,她漸漸的睡著了。
夢中,她彷彿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哪裡陰冷無比,她不得不抱緊臂膀,四周黑漆漆的。她四處的尋找,想要找一個可以躲避風雨的地方。可半晌也沒有找到。就在她焦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時候,突然從遠處飄過來一個人,莫蘇蘇努力的伸長脖子看去,原來是莫賢,她停在距離幾丈遠的高空中。神情哀怨,眼中彷彿還有淚。
「莫賢,莫賢,你去哪兒了?你快下來,你曉得嗎?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都在找你!」
莫蘇蘇看見莫賢的那一刻,哭了起來。這些天擁塞在心裡的委屈和怨艾彷彿在這一刻才發洩了出來。
「小姐,奴婢已經死了,再也會不去了。如今,閻王說奴婢生前殺孽太多,要打入十八層地獄。小姐,哪裡好可怕,好可怕啊!小姐,奴婢來是求您給奴婢做一場法事,超度那些冤死的亡靈,這樣,他們就不會去閻王哪裡告我了。那奴婢便也能好過一些。奴婢在陽世裡沒有爹娘,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如今,奴婢只得再麻煩小姐一次。切記,切記!……」
「莫賢!……」
莫蘇蘇一驚,淚水噴湧而出,她伸出手去抓莫賢,可莫賢卻轉身飄走了。虛幻一般的身子越飄越遠,最後消失在黑漆漆的蒼穹裡。
莫蘇蘇哭的傷心欲絕。
其實,這只是一個夢,一個莫蘇蘇以為真實的夢。她如今正在夢中哭的死去活來。眼淚順著臉頰吧嗒吧嗒的低落在馬車上。
坐在對面的南宮允一直沒有睡著。這時感覺莫蘇蘇似乎不對勁,睜眼一看,她的表情痛苦,眉頭緊蹙。嘴裡一直嘀嘀咕咕的叫著什麼,由於聲音太小,南宮允聽不清楚。但卻曉得她這是做夢了。
他歎息一聲,坐了過去,將她緊緊的樓在懷裡。
也許是因為南宮允的懷抱很溫暖,令莫蘇蘇不再有恐懼。她慢慢的停止了抽泣,竟然在他的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南宮允摟著她,仔細的端詳起她來。兩年未見,她出落的比以前更漂亮了。只是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成熟和隱忍。以前嬌弱的身軀,如今也出落的更加的豐盈。
她醒時,他雖然很想,但從來也不敢像這樣抱著她。她就像是一個看起來像貓,可實際上卻是一隻有著鋒利爪子的豹子,誰膽敢侵犯於她,她就會要那個人好看。
想到這裡。南宮允的唇角竟然不自覺的微微上翹了一些。濃黑的眉毛也挑了挑。
是的,他想起了許多往事,往事裡的她嬌俏可愛,表情異常生動,彷彿只要醒著,她臉上的表情就永遠豐富多彩,你永遠猜不到她下一刻會是怎樣的一個可愛的表情。
如今,她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那精緻的媚眼如畫中人一樣。這時,他才發現其實她是那樣的美。從前,他一直不曉得自己為何對莫蘇蘇念念不忘,即便是娶了劉玲娥以後,他的腦海中卻還一直是莫蘇蘇的身影。他以為,他看上的,只是她的美,可此刻,他彷彿才看清楚自己的內心。他看上的,是哪個古靈精怪,滿腦子折騰人的丫頭。至於她的容貌,其實,他倒是記不清了。今日看了才發現,哦,原來她長的是這個樣子。
南宮允唇角的弧度上揚的越來越明顯。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其實也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