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並不是像無明想的那樣才替他說好話.其實泠月在之前也是一直恨著夢華陽.
她恨他害了公主.害了無明.恨他那滿口的正道與責任.恨他的懦弱.恨他沒有像公主愛他那樣深.
直至後來.當她被那個少年追求.當她也因為那人的深情而難以在守住自己的一顆心.她才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愛.只是當她決定要去回應那人時.他們卻同樣遭受到了對立身份的阻礙.那人為了護她.不惜違逆自己敬愛如父的師父.最後慘死師門.連魂魄都找不到了……
及至又得知了無明的真實身份.還有夢華陽偷偷為公主聚魂的事情.那時她才終於理解了夢華陽對九儇重蓮母女的愛.明白他不是無情.更不是懦弱.他只是找到了最有效的保護她們的方法.為此他甘願自己背受誤解和罵名.
「你想不想見見他們.」
泠月突然來這麼一句.讓無明不由瞠大了眼睛.泠月她說的不是「他」.是「他們」.
泠月知道無明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唇邊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拿過放在一旁已經涼掉的藥.手中熱焰升騰.藥碗裡的要瞬間開始冒出氤氳的熱氣.
由著泠月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自己喝藥.無明再未抗拒.
一碗藥喝盡.泠月轉身去放藥碗的間隙.無明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那如乾枯的老樹枝椏一樣長得歪七扭八的手指.那麼醜陋恐怖.
無明還是第一次敢正視這雙手.十根指頭無一正常.有兩根甚至骨節完全翻轉過去.有三根手指的指甲沒了.留下一個個難看的粉色肉瘤.從不知道一個人的手指能夠那麼扭曲的生長.而現在這雙畸形的手就是她的.微微動動手指.可是卻連稍微的彎曲都做不到了.
無明看的出神.不防被人塞到嘴裡些東西.看到又返身回來的泠月.感覺到舌頭上的絲絲甜意.化去了滿嘴的苦澀藥味.
泠月也看著無明那雙手.那是無明所受苦難的證明.溫柔小心地將那雙手包裹在自己掌中.眼中滿是心疼.
無明身上的傷又何止這些.那肩胛上的血洞.深可見骨.不知是誰如此狠心.故意將那鎖住無明的鎖鏈和鐵鉤都磨得鋒利無比.只要不小心動一下.就會劃開皮膚.以至於那些傷口再無明被囚期間.從未真正癒合過.
「他們已經知道了你在我這裡.但是因為你母親的身體現在還不穩定.不能隨意挪動.所以不能過來看你.你若是想見他們.就好好的把身體養好再去看他們吧.」
無明微微點了點頭.
泠月見她臉上有些倦意.便幫她拉好被子.溫柔地為她攏了攏臉頰邊的頭髮.
「睡吧.」
等無明睡熟之後.房內一縷緋色煙霧聚攏.片刻之後化為實體.
泠月揮手朝床上熟睡的人兒使了個小小法術.讓無明睡得更沉.然後對來人跪拜行禮.
「屬下參見魔尊大人.」
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為站在窗下的人披上一身金輝.厲無疾那一頭張揚的紅髮在陽光裡飛舞.稜角分明的臉上.那雙闇焰般的雙眼裡是睥睨天下的傲然與張狂.以及那週身散發出的魔魅氣息.讓房間的氣氛也瞬間因他的到來而改變.
厲無疾隨手揮了揮.示意泠月起身.然後自然而然地走到床邊.坐在床邊看著細細地打量睡著了的無明.臉上神色平和不少.看到無明放在被子外面的那雙手時.週身的氣壓又驟然更低了下去.
泠月知道魔尊大人此刻心情不好.自然不敢多言.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在泠月看來.厲無疾比夢華陽還要關心無明.厲無疾不僅讓她隱瞞身份接近無明.躲在暗處一直保護無明.還經常去看無明.當然.這種事情無明自然是不知道的.就連她.也是偶然得知的.
因為歸雲仙山的乾坤四象陣.魔界的人只要一靠近就會讓歸雲仙山的人發覺.加上雪無塵的修為那麼高.即使是順利通過了乾坤四象陣.也難以接近晴雪峰而不被雪無塵發現.泠月也是偶然得知.厲無疾竟然肯將自己的魂魄抽離放入毫無靈力的鳥獸體內.然後趁雪無塵不在的時候.上晴雪峰去偷偷看看無明.
抽離魂魄再注入其他生靈體內.這是一件複雜而又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有魂飛魄散的可能.在禮魂期間.自己的本尊為人所毀.或者是附身的生靈反噬.都會讓他陷入萬劫不復.能夠做到如此.泠月不認為這只是因為厲無疾關心預言中的將要降世的魔星.
「已經有了雪無塵的下落.」
厲無疾的話讓泠月回神.驚訝的朝床邊看去.厲無疾坐在無明身邊.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睡臉.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雪無塵因為走火入魔.不知為何去了人間.仙界的人一直在找他.不過似乎還未發現他的蹤跡.」
「那日他破關而出.修為似乎比之前還要高深.不知……」
「哼」厲無疾從鼻端發出一聲輕蔑冷哼.打斷了泠月的話.「修為越高.就反噬的越厲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心魔.你以為就那麼簡單.」
厲無疾現在可是誰都不怕.若不是他現在顧及妹妹和眼前這個孩子.早就跟仙界翻臉了.等到九儇重蓮真身重塑.無明也真正回到魔界.那時候就是他向仙界討回血債的時候.
泠月雖然不知道厲無疾到底有什麼打算.但是也知道仙界唯一一個能讓他當做對手看的人.便是無塵仙尊.這麼好的機會.想來厲無疾不會這麼輕易的放任不管.
厲無疾看著無明又道：「暫時先不要告訴她.過一段時間找個機會讓她去人間走走.」
「是.」
果然.就知道他沒那麼輕易罷休.
等到那一襲殷紅身影在房內消失.泠月又坐回床邊.看著無明即使睡著也依舊緊蹙的眉頭.不由歎了口氣.
這些年陪伴在無明身邊.她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著無明從那個天真快樂.毫不知憂愁為何味的孩子.到現在滿身傷病.愁容不展的少女.她真的有些想帶著她逃離這個世界的衝動——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