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靜寂.就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觸目皆是堅硬冰冷的冰壁.寸草不生.千年不化的寒冰之上飄蕩著濃綠色的磷火.也是這萬丈深淵底下唯一的光源.
濃綠色的火焰在冰壁上飄飄蕩蕩.很像傳說中的鬼火.
實在是太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叫人分不清時間是否還在流動.分不清是只過去了一瞬.還是已過千年.
比成年人的手臂還要粗的鎖鏈.一端深埋在百米冰壁之中的大石之中.另一頭從高高的冰壁上垂下來.鎖鏈的盡頭連接著的.是如鬼爪般鋒利恐怖的刑具.那爪勾鋒利地刺進少女的身體.緊緊地鎖縛住她的琵琶骨.
少女低垂著頭.額前的長髮將她的雙眼遮住.只露出少許面部的肌膚.在那濃綠的鬼火映照下.那慘白的肌膚也染上了綠色.讓人心生恐懼.
仔細看就會發現.被鎖住琵琶骨的少女的手腳也被粗長沉重的鎖鏈緊緊鎖著.身上的衣衫襤褸.有些地方都已經碎成一片片.只由幾根絲線勉強連著.掛在身上.
白色的衣衫上.那一條條已經變黑的血印.無聲地訴說著衣服的主人在許久之前受過的鞭刑.昔日修長秀美的手指.現在像是樹上的亂枝.歪七扭八的朝著怪異的方向生長著.雙手關節的地方.無一例外地高高凸起.那是因為手上所有的關節都在之前被人拆卸打斷.然後又刻意地由著這身體自己恢復.讓那些骨頭錯位地生長.
也許是覺得這方世界太過寧靜.少女動了動肩膀.鎖在琵琶骨上的鋒利爪勾立即劃開了周圍血肉.猩紅濃稠的鮮血順著那曝露在空氣裡的慘白的肌膚往下淌.然後消失在那破爛的.已經看不出多少原色的衣衫上.
少女卻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般.仍是靜靜地微垂著臉.站在那裡.哦.也是.她就是想要換個姿勢都不行.那鎖著她雙手的鎖鏈那麼短.讓她的手臂被扯在半空懸著.就是想坐下稍稍休息都不能.只能那樣痛苦的站著.
位於極西之地的崑崙仙山上.有一處處置犯了過錯的仙人的刑台.名為誅仙台.而這裡便是位於誅仙台之下.萬丈深淵底下的冰牢.為萬年寒冰所包覆.終年不見陽光.除了鎖鏈和屍骨.便只有還活著的罪人和萬年不化的寒冰.
這裡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卻也意外地待人平等.這裡有著與誅仙台同樣的結界.不管是誰.不管有罪還是無罪.不管你是妖孽還是神仙.就算是玉皇大帝.進了這牢裡來.也是半分仙法都使不出來.
這座仙界冰牢已經閒置了不知多少年.現在終於迎來的久未出現的「住客」.
能夠被關在這麼「有檔次」的地方的.怎會是一般人.現在被囚禁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天定煞星.預言中有著可以毀天滅地.覆滅六屆的仙魔元胎.也是歸雲仙山繼那位與魔界私通的嵩雀之後.又一名欺師滅祖.殘忍殺害同門.為師門抹黑的劣徒.
本來仙界那些早就對歸雲仙山眼紅妒忌的人.都等著再看一次那高高在上.尊貴無匹的仙尊大人親手誅殺弟子清理門戶的熱鬧.可是卻沒想到教出好徒弟的仙尊大人竟然突然不知所蹤.難道是覺得有愧師門藏起來不敢見人了.
更讓人大跌下巴的是.南海龍宮唯一的一位太子殿下.居然為了那妖孽大鬧歸雲仙山.不僅傷了門中弟子無數.更是放出「誰敢傷她一分.我便滅他滿門.」的豪言.讓眾多好事者不由又猜測.這仙魔元胎是對這在仙界一向有著好名聲的龍太子施了什麼**術.
那敖琰太子甚至動用十萬水兵.想要將整個歸雲仙山淹沒.最後這件事鬧的一發不可收拾.轟動一時.最後還是老龍王請來了玉帝.兩方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在玉帝的勸說下才得以稍稍緩和.
可憐那敖琰太子一心要救心愛之人.最後卻被人設計.投到輪迴鏡內.去到人間歷劫去了.
沸沸揚揚之後.終歸平靜.事件的主角卻被人偷偷押送到了這暗無天日的冰牢之內.這千萬年一來.進入這冰牢的犯人.就從來沒有能夠出去過的.
在這裡只有讓人難以忍受的酷寒和黑暗.最折磨人的卻不是外部環境.而是犯人內心的孤獨和絕望.就是得道修煉成仙的人又能怎樣.進入這裡後.在那無邊無盡的絕望中.還不是無一例外地都最後自己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泠月到了冰牢.見到被鎖在冰壁上的人後.只一眼.便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的少君.所承受的這一切的痛苦.並非都是仙界那些人的錯啊.要不是有魔界在後面推一把.要不是他們將所有能夠幫助少君的路都給斬斷.少君怎會落得如此淒慘.
泠月本以為無明定然會呼喚她.讓她帶她走.可是沒有.無明一次都沒有開口再喚過她的名字.就算是被師門驅逐.被判削肉剔骨.被推上誅仙台.被綁縛誅仙柱……
她是完全放棄了生的yuwang了吧.若不是南海太子敖琰大鬧刑場.恐怕她會半點反抗都無地接受死亡.
泠月在得知了無明被關押的地點之後.就想立即來救人.可是卻被魔尊阻攔.如此一拖.便是三年.
這讓人呆一刻就嫌多的恐怖地方.無明已經呆了三年了.
「少君……」
泠月聲音裡帶著些微輕顫.跪在離無明不到五米的地方.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她害怕.
魔界以殘酷無情而出名的月魔.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若是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敢相信.
即使只是微弱的磷火.她也能看清那被鎖在冰壁上的人此刻有多慘.那瘦的已經沒有人形的身體.慘白的肌膚.畸形的手腳……這一切都讓泠月害怕.讓她有立刻轉身逃離的衝動.讓她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夠瞎掉.而自己面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無明聽到聲音.過了好久才怔怔地抬頭看.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撞擊聲.加上那血液滴在冰面上的滴答聲.在這偌大的冰牢之內不斷擴散.不斷迴響.
她就只是透過那遮住了眼睛的長髮看了一眼.便又靜默無聲地低下頭去.動也不動.一如早已枯死了老樹.只留下乾癟腐朽的身體.等著風雨日曬的腐蝕摧殘.然後徹底化為塵埃.融進腳下的泥土裡——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