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的房間裡,金玉終於抽空進了屋,一瞧麥香盤起的髮髻,那心裡就忍不住一陣酸楚,眼眶竟然一紅。
「娘,你看我這樣好看嗎?」麥香正望臉上摸著楚一清讓人送來的雪花膏,她以前在太子府的時候,倒是見楚一清用過,據說這東西是極貴的,用珍珠研磨做成的,如今她得了這一盒,心裡歡喜的很。
給麥香上頭的是李林氏,能讓知府大人的娘給上頭,那也是說不出的榮耀呢!
李林氏聽著麥香問話,金玉沒回答,也就抬頭瞧了一眼,就見金玉眼圈紅了,忍不住上前低聲勸道,「做父母的都是這樣,心裡捨不得,可是只要孩子心裡高興就成!你看麥香,一點都不擔心,哪裡像咱們那時候,相親的時候,只是偷偷的瞟了一眼,這嫁過去之後到底啥情況還不知道呢,上花轎前能緊張死!」
金玉趕緊背過臉去擦了一把眼淚,她看著麥香高興的樣子,是即高興又酸楚,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腦海裡盤旋的還是麥香小時候的模樣,這不過才幾年,就要出嫁,遠離自己而去了,她這心裡難受,而麥香卻高興的跟什麼似的……金玉越想越有些氣悶,可是轉而一想,這樣也好,若是麥香真的哭哭啼啼,她倒真的無法放心了!
麥香這會兒也覺察到了什麼,趕緊回頭,就見金玉正好回過頭來,臉上全是笑容,卻忍不住嗔怪道,「哪裡有說自己好看的,可真是不知羞!」
李林氏笑道:「咱家麥香就是好看呢,平時是不打扮,這會兒一精心打扮,美的跟天仙似的!」
金玉拉著李林氏的說道:「你就誇她吧,她原本就是個愛咋呼的,一會兒可別樂得忘了自己是誰!」
麥香抿了唇,回頭再次照了照,就聽得外面炮仗聲響起。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呢!」李林氏喜道,趕緊找了蓋頭給麥香蓋上,又喊了許枝進來陪著麥香,她則趕緊跟金玉出去。
此刻宅院門外,嗩吶班子一吹打,炮仗一響,再加上那麼多送賀禮的人來,趙家宅院前的人就越圍越多了,最後連通往上家村的村路上全都是人,圍得水洩不通,其中不乏一些遠路而來瞧熱鬧的。
「沒見著皇后娘娘回來哦!」有人小聲的嘟囔道。
「皇后娘娘哪能那麼容易出宮呢!」有人大聲回道,「光是皇上與聖祖太后的聖旨已經夠榮耀了,若是皇后娘娘再親自回來,嘖嘖……」
那人沒有說下去,自然是不敢想像了。
「也是,終究是皇后了呢!」人們全都點點頭,卻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臉上蒙著白紗,她身旁的丫鬟,臉上也照舊蒙了白紗,靜靜的望著熱鬧中的趙家大宅。
「夫人,咱們不進去嗎?」瑩潤壓低了聲音說道。
楚一清搖搖頭,她這次回來,一是為了麥香的親事,想要親眼看著麥香出嫁,二,她想要重新安排船工,羅國,是該給他們教訓的時候了!這三麼……想到自己的計劃,楚一清就彎了眉眼。
正想的入神,就聽得嗩吶聲更是喜慶,就見上百人的迎親隊伍到了宅院前,一身大紅喜袍的東查兒王威武英俊,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他兩邊的僕人正向外散著錢兒與瓜子糖果,引得大人小孩全都彎腰撿拾。
「新郎官下馬!」隨著媒婆的一聲大喊,柳毅從馬上輕盈的跳了下來,隨著媒婆進了門。
房間裡,麥香摒心靜氣的聽著外面的動靜,大紅蓋頭緊緊的蓋著小臉兒,一雙小手緊張的揉來揉去。
「麥香,別緊張!」枝兒的聲音傳過來,麥香趕緊抬頭,可惜眼前紅通通的一片,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了一個人影。
「你跟柳毅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還有啥害怕的?」枝兒笑道,握住了麥香的小手。
「枝兒姐姐,我不是害怕嫁過去柳毅對我不好,我這是第一次,外面又這麼多人,我怕做錯事兒,丟醜!」麥香小聲道。
許枝輕輕的笑了起來,「你這話讓人聽了去,可不就丟人了!」
麥香不依了,用染著鮮紅豆蔻的指甲,輕輕的劃了許枝的手心。
「好妹妹,你出嫁姐姐就放心了,姐姐在這裡跟你說句知心話,姐姐謝謝你當年將鐵栓讓給我!」許枝突地說道。
麥香一愣,怔怔的望著面前模糊的人影,低聲道:「枝兒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可沒有想過跟你搶鐵栓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謝謝你當年的成全,可是後來我看著你被馬雲飛退親,我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心裡難受,總覺著是我搶了你的幸福似的,如今你終於等到了你的幸福,而且還嫁了這樣一個好男人,我這心裡也踏實了!」許枝急急的解釋著,生怕麥香誤會。
麥香低頭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枝兒姐姐心裡一直覺著對不起我呢,那就幫我好好的照顧我的爹娘吧,我這一走,恐怕要走遠了!」
雖然楚一清暫時將楚府借給柳毅當做新房,可是過些時候,麥香終究是要跟著柳毅去魯城的,比起在楚寒的許枝與鐵栓,真的是遠了些!
「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嬸子與叔的,我跟鐵栓能有今天,還不是多虧了楚姨,多虧了叔跟嬸子?」許枝再次握住了麥香的手。
麥香點點頭。
「哎呀,你們姐兩個別聊了,新郎官來了!」李林氏歡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就見柳毅精神奕奕的進來,一眼看到炕邊坐著的新娘子,唇角愉悅的彎了起來。
許枝是嫁過人的,這會兒趕緊靠後,柳毅上前低低的喚了一聲麥香,見麥香應了,這才彎身將麥香抱了起來,一下子就抱出了屋子。
正屋大廳中,皇甫老太、趙小麥與金玉端坐著,一見兩人跪在了地上,金玉就再也止不住,嗚嗚的哭起來。
金玉這一哭,麥香那眼淚也有些止不住,頭也沒法磕了,兩母女抱成了一團。
「岳父、岳母,柳毅今日在這裡發誓,以後一定會善待麥香,絕對不會讓麥香受一丁點委屈,請岳父岳母放心!」柳毅趕緊磕頭道。
金玉點著頭,這才做好,可是那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娘,我知道有時候任性,讓你操心了,娘,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不管我嫁到哪兒,我都是娘的閨女!」麥香哽咽的說道。
金玉點點頭,直接哭的撲進了皇甫老太的懷裡。
「姐姐,姐姐!」阿金跟阿銀還有盼兒之前覺著家裡熱鬧好玩兒,這會兒瞧著娘跟姥姥都哭了,三人也有些害怕,上前抱著麥香不鬆手了。
「阿金,阿銀,以後你們就是家裡的老大老二了,要好好的讀書,孝順爹娘,照顧好姥姥與妹妹,知道嗎?可不能再淘氣了!」麥香人了眼淚,叮囑道。
阿金跟阿銀全都乖巧的點點頭,盼兒更是緊緊的抓了麥香的小手問道:「姐姐,你要去哪兒啊,盼兒不捨得你走!」
「好盼兒,你姐姐這是嫁人了,要去享福了呢!」李林氏生怕盼兒又惹起眾人的傷心來,趕緊將盼兒抱起來。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皇甫老太心裡也難受,可是還是低聲安慰了金玉,這會兒,就有喜娘取了胭脂水粉來給麥香補妝。
「好了好了,可別哭了,哭的小臉都花了,一會兒可就不好看了!」李林氏勸道,讓兩人行了禮之後,柳毅就又將麥香抱了起來,抱出去上了花轎。
皇甫老太與金玉拉著手,跟趙小麥站在宅院門口,看著麥香上了花轎。
「麥香!」突地,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小麥上前,隔著那花轎的簾幔對麥香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大姑娘了,一定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
麥香哽咽著在裡面應著。
趙小麥回了臉,擺擺手道:「快走吧,可別誤了時辰!」
喜慶的嗩吶聲再次響了起來,柳毅再次行了拜別禮,翻身上馬,意氣奮發的向著村外而去。
趙小麥生怕別人笑話,趕緊先進了屋。
皇甫老太跟金玉則一直望著,直到那花轎再也瞧不見。
眾人瞧著,也忍不住抹眼淚,可是心裡又酸楚,又高興。
趙家的席面擺了三天,全是流水席,十里八村的人,不管遠近親疏,只要願意來吃酒席,就可以來,不拘禮金。趙家嫁女兒,成為楚寒那一年最盛大的事情,以後過去很多年,人們還津津樂道。
喜慶還在繼續,無名鎮楚府,大紅的絲綢懸掛在大門口,這裡就是柳毅與麥香暫時的新房。
由於大部分的客人都去了上家村,楚府比起上家村來是有些冷清,可是也是賓客滿門,麥香下了花轎,慢慢的由喜娘攙扶著進了門。
跨了火盆,過了馬鞍,終於被柳毅牽著來到了大堂上,麥香卻覺著大堂上的氣氛有些怪異。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麥香蓋著紅蓋頭,看不清周圍的情況,卻覺著府裡嚴肅的很,一股強大的氣流壓著,她在有人的大喊聲中與柳毅拜了一拜,又聽見那人喊道,「二拜兄長!」
麥香一愣,從紅蓋頭的下面瞧去,就見正位之上露出一雙繡著龍紋的黑色靴子,這會兒,她就聽得柳毅在她耳邊說道,「我大哥也來了,不過你別緊張,他只是來觀禮的!」
怪不得楚府的氣氛成這樣!柳毅雖然不讓麥香緊張,麥香卻還是緊張,那握著大紅絲綢花的手都顫抖起來。
柳毅趕緊握住了她的手,兩人再次一拜。
「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在那人的大喊聲中,麥香與柳毅被送進了洞房。
「好了!」一進房門,柳毅就握住了麥香還在顫抖的手,「大哥觀完我們的禮就會走,你不要緊張了!」
「為什麼沒有提前跟我說,我……」麥香低聲道,想起方纔的一幕她就害怕。
「我也是出發去上家村的時候才知道,我怕說了,你就不敢跟著我回來了!」柳毅將她的紅蓋頭掀起來,低聲道。
麥香狠狠的捶了他的肩膀,還真別說,若是真的知道柳乾在這裡,麥香還真的不敢來!
柳毅握住了麥香的小手,望著紅紅的燭光下女子嬌羞嗔怒的小臉,他心中忍不住一蕩漾,手指輕輕的襲上了麥香的小臉。
緋紅的面頰,靈動的雙眸,修長的眼睫毛,因為嬌羞惱怒,顯得格外的靈動。
「新郎官挑蓋頭了!」喜娘進來,沒有想到望見兩人正含情脈脈的對望,她笑道:「哎呀,已經挑了啊,那就祝兩位和諧幸福,夫唱婦隨!」
喜娘說著,又端來了餃子與合歡酒,笑嘻嘻的又道,「請兩位滿飲一杯合歡酒,幸福到白頭!」
柳毅接過那合歡酒,一杯給了麥香,然後向著麥香點點頭,兩人緩緩的湊上前交叉手臂,四目相觸,竟然似那酒一般,滾燙到人的心裡去。
「新郎官兒,趕緊出去吧,還要敬酒呢,等天黑了再進來,這好時候多的是!」喜娘見兩人目光交織,難分難捨,趕緊上前說道。
麥香一聽這話,那臉色就一下子漲紅了,趕緊示意柳毅出去。
「讓夏至跟冬至來陪著你!」柳毅說著,讓人去隔壁叫夏至與冬至。
夏至與冬至是金玉給麥香的,算是麥香的陪嫁丫鬟,好歹是用習慣的,萬一麥香受個委屈什麼的,身邊好歹有娘家的人!
麥香趕緊點點頭,催著柳毅出去。
柳毅這才戀戀不捨的出了門,臨走的時候,又在門外深深的瞧了一眼,用嘴型對麥香說道:「等我回來!」
麥香的臉羞紅的都要滴血了,只是趕緊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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