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麒與李鐵栓走在那些人的身後,完全沒有理會那些人,而是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著這菊花凹的歷史典故,如此一來,兩人隨意的模樣,倒引得那亭廊裡更多女子注意。
「你們瞧最後面那兩位公子,似乎眼生的很,沒有見過!」其中一位嘴快的小姐低聲說道。
有人掀起圍在四周的簾幔向外偷偷的瞧了,就見那身著青色錦緞衣衫的男子,長相清秀俊朗,談笑之間神情誠懇,倒與都城之中那些浮誇公子有著天壤之別;而那白衣男子則長身玉立,俊美不凡,一看就是生長在大戶人家,全身貴氣,兩人走在一起,相得益彰,倒是讓人過目不忘。
此刻楊墨兒與她姨家一位表姐坐在一起,自然也知道今日楚一清的安排,心裡有些緊張,聽得眾人這般說,也就回眸望去,卻見不是楚桓,當即也就有些失望。
「是他!?」突地,楊墨兒的姨家表姐訝聲道,似乎認得那兩人。
「表姐,您認識那兩人?」楊墨兒低聲說道。
楊墨兒那姨家表姐微笑著點點頭,想不到當年那年輕的少東家,竟然到了都城,而且還能有緣再見。
那小姐身後的丫鬟,聽到自家小姐與楊墨兒的話,也就探頭望了出去,這一望,當即忍不住說道:「是那個死心眼的少東家!」
原來那楊墨兒的表姐,就是當日在魯城因為一株柳樹與花麒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不知道為什麼,那次不過是一個她去魯城尋親的一個小插曲而已,卻沒有想到時隔幾年,那個少年男子的影像在她腦海中如此的清晰。
「雲兒,不許這麼說話!」盧寧馨低低的開口。
眾位女子見盧寧馨認識其中一位男子,當即也就紛紛打聽。
「只是在魯城的時候見過一面!」盧寧馨低聲說道,「據說是前任護國公花大人的孫兒,這一屆的舉人!」
花府在魯城也是赫赫有名的,盧寧馨買的那株盆栽後來帶回了那親戚處,一說起雅集齋,魯城的大富人家自然都知道那是花府的產業,那少東家自然是花府的少公子,也就是從那之後,盧寧馨記住了花府。
眾閨女們一聽,當即有些失望,這裡面的女子,隨便挑揀一位,哪一個不是官宦人家,最低也是六品,俗話說,嫁夫嫁高,娶妻娶低,在她們看來,花麒就算是前朝元老之後,可是如今畢竟只是一個小小舉人,除非明年大比取了狀元,不然哪裡配的上她們!
「那另外一位呢?」有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盧寧馨趕緊說道:「另外一位可是不認識的!」
有小姐簇擁另外一位小姐道:「不如派小丫鬟去打聽一下!」
另外一位小姐點點頭,也就派了自己的丫鬟去大廳。
一會兒,小丫鬟回來說道:「那人是花公子的親戚,說是楚寒來的。」
眾人一聽更是失落,楚寒是什麼地方,最大的官不過是個從五品的知府,最重要的是,誰稀罕嫁的那麼遠?這個比那花府公子還糟糕呢,如今瞧來,她們只能再次等著楚王世子的出現了,雖然楚王世子有些難以高攀。
武方婷也坐在眾人之中,不過她從始至終就沒有看過外面,因為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楚桓,要不然她才不回來這無聊的賞菊會。
一想到之前得到的風聲,武方婷將目光望向了楊墨兒,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說道:「楊小姐今日也這麼好的興致,不是聽說楊小姐最近都是在府裡閉門不出的嗎?」
武方婷這般說,所有的人都聽出是影射楊墨兒差點被賊人擄去的事情,有幾個幸災樂禍的,就捂了唇笑起來。
楊墨兒臉色忍不住漲紅,正待要站起來與武方婷理論兩句,那盧寧馨就按住她的手向著武方婷說道:「武小姐今日也很有空啊,今日怎麼沒有去楚府啊?」
在座的很多小姐,自然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嫁進楚府,只是她們沒有門路,連那楚府的大門都沒有機會進去。這武方婷搭上了楚家二小姐那條線,經常去楚府走動,也是人人知道的事實,不過武方婷卻沒有一次見到過楚桓,這件事情也是人人知道的,當即大家也全都抿了唇笑,望向武方婷的眸色裡全是譏諷。
武方婷漲紅了臉,似乎沒有想到盧寧馨如此的牙尖嘴利,正待要說什麼,就見那關柳兒也插了一槓子進來道;「是啊,武小姐,是不是去楚府沒有見到楚王世子,又追到這裡來啊?」
盧寧馨說的隱晦,關柳兒說的則太過直白了,武方婷正惱怒著呢,盧寧馨那邊她抓不住把柄,卻不能放過這沒腦子的關柳兒,也就冷聲笑道:「想要嫁給楚王世子也要門當戶對呢,不像有些人,出身低,還想要高攀,也不瞧瞧自己,有沒有那個身份!」
在坐的這些人中,就數關柳兒的父親觀天的職位最低,是正六品,所以武方婷有此一說,這話一出口,那關柳兒就將臉漲紅,說不出話來了。
楊墨兒趁著兩人鬥上,也就拉著盧寧馨趕緊出了亭廊,帶著丫鬟侍從,向著不遠處一個假山而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姐姐何必招惹那個武家小姐,若是因為我讓姐姐得罪了武家小姐,那……」
盧寧馨笑道:「我不常出來,與她碰不上幾次面,不像你,姨夫與她父親的官位相當,見面的機會多一些。平日裡也就罷了,今日她擺明是想用那些流言蜚語傷你,敗壞你的名聲,我哪能坐視不管?」
楊墨兒緊緊的握住盧寧馨的手道:「還是姐姐對我最好了!」
盧寧馨低低的笑起來,拉了拉楊墨兒的手道:「你性子太過綿軟,以後你要做當家主母的,這樣的性子怎麼成?我聽說那楚妃娘娘是女中豪傑,為人處事拿捏有度,若是有機會,你引薦我去見一下,我也好向她多學習學習!」
「誰要見楚妃娘娘?」突地,一陣威嚴清朗的聲音響起來,盧寧馨一怔,趕緊叫道:「是哪個登徒子?竟敢偷窺女子?」
盧寧馨說完,也就拉著楊墨兒向後退,讓小廝與婆子擋在了兩人的前面。
厲煌帶著楚桓出現,兩個男人,一個沉斂俊美,一個威武清朗,與那些士子的風采截然不同。
「是太子殿下與楚王世子!」楊墨兒一瞧,趕緊拉著盧寧馨福身行禮。
「行了,起來吧!」厲煌淡聲道,「是本太子失禮了,只是剛才聽你說起本太子的夫人來,全是讚美之詞,所以就忍不住出來見見!」
盧寧馨趕緊道:「太子贖罪,小女在背後擅自議論楚妃娘娘……」
「無妨,你又不是在背後說她壞話,怕什麼?」厲煌忍不住輕輕的笑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盧寧馨咬咬唇,雖說傳聞中太子對楚妃娘娘極度的寵愛,她還有些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這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因為誇讚他娘子一句話,就現身相見,這份情誼著實是讓人羨慕!
楚桓也望向厲煌,想不到他竟然突然從藏身之處出來,這行為實在是有些魯莽,不像他的行徑,但是他也想到了盧寧馨所想,那心裡真是五味雜陳。楚一清能得這樣一個疼她入骨的男人,他也算欣慰,以後娶妻生子也能放心。
厲煌突然拉著他參加什麼賞菊會,嘴上說是為了提前挖掘人才,看看有沒有棟樑之才,可是自從楚一清回府說的那些話之後,他就隱隱的知道一些端倪,所以也就抬眸望向面前的兩位女子,心中猜測著哪位才是楚一清中意之人,最後他將目光放在了楊墨兒的身上。楊墨兒身穿藕色衣裙,看起來拘謹的很,一直低著頭較著帕子,羞怯膽小,倒有些像年少時的一清……一想到這,楚桓就忍不住有些心虛,趕緊移開眼睛。
楊墨兒也偷偷的觀望著楚桓,平日裡她只是偶爾遠遠的見過楚桓的模樣,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眼前的男子,長身玉立在陽光下,俊美不凡,生在豪門大族,多年浸染,又給他添了一絲貴氣,更是令人過目難忘。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在周圍暈起了淡淡的光圈,將那鬼斧神雕的深刻容顏,渡上層溫柔的顏色。
楊墨兒只覺著更是緊張,心裡像打了小鼓一般,那帕子也越擰越緊。
一旁,厲煌對這那盧寧馨笑道:「你既然想見楚妃,那就隨本太子去吧,驚擾了兩位小姐,怎麼也好全了小姐的心願!」
盧寧馨一聽,心裡自然是歡喜,趕緊說道:「多謝太子爺,小女子勞煩太子爺了!」
厲煌說著,也就對楚桓說道:「今日本太子就先回去了,只是如今就剩下楊小姐自己,一會兒就勞煩大哥將楊小姐送回楊府吧!」
楚桓一怔,他是個聰明人,也明白厲煌這是找機會遁逃,讓他單獨與楊墨兒相處,可是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能是點點頭。
此刻楊墨兒一聽,自然是歡喜異常,趕緊俯身謝過厲煌。
「走吧!」厲煌望向盧寧馨,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大步走在前面。
盧寧馨疑惑的望了望楊墨兒與楚桓,似乎明白了什麼,也就與楊墨兒低聲說了兩句,趕緊跟隨厲煌出了菊花凹。
楊墨兒這會兒已經緊張的不行,兩人並排走在一起,雖說後面還跟著丫鬟、婆子與隨從,可是這也算是第一次單獨相處,楊墨兒幾乎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楚桓也有些尷尬,除去家裡的三個妹妹,楚桓從來沒有與這麼年輕的小姐一起相處過,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只是尷尬的走著,不知不覺,兩人竟然走到了菊花凹廊庭的對面。
廊庭裡,武方婷剛剛用言語教訓了關柳兒,惹得關柳兒低聲哭泣起來,她正在為自己出了一口氣而得意,卻聽其中一位小姐驚叫了一聲道:「那不是楊墨兒與楚王世子嗎?他們怎麼在一起?」
武方婷心中一緊,趕緊隨著那女子望著的方向看過去,一眼看到菊花叢旁一起並排行走的男女,忍不住緊緊的咬了唇。
「聽說楚妃娘娘看中了楊墨兒,要替楊墨兒與楚王世子做媒呢,原來是真的!」一女子說了,可能是想到自己沒有希望了,當下一下子就癱坐在座位上,滿臉的失望。
關柳兒一聽,此刻也顧不上哭了,趕緊衝到廊柱前掀起簾幔,也顧不得矜持,探出身子去查看,一見果真是楊墨兒與楚王世子,她嗷的叫了一聲,哇哇的就嚎啕大哭起來。
關柳兒一哭,一些女子也就跟著唉聲歎氣,趁著這光景,武方婷卻帶著丫鬟婆子急匆匆的從廊庭那邊繞下來,直接衝著楊墨兒與楚桓而去。
她不會就這樣認輸的,絕對不會,而且她一向覺著比楊墨兒聰明、圓滑,輸給誰,也不能輸給楊墨兒。
廊庭裡的幾位女子,見武方婷帶著人出去,有幾個不死心的,也想要追出去,卻被武方婷派下的人攔住,於是有幾戶人家的侍從不服氣,就在廊庭裡起了衝突。
這會兒,楊墨兒正無措的較著帕子低著頭走著路,突然聽到喧嘩聲,驚愣的抬眸去看,這一看,就忘記了腳下,一腳踩進了一旁的菊花泥中,因為剛剛澆了水,那泥地濕滑,楊墨兒就差點滑倒。
「小心!」楚桓眼疾手快,立刻扶住她的腰際,觸手的就是一抹柔軟。他的臉額也碰到了楊墨兒的青絲,頓時一陣馨香撲鼻。
楊墨兒抬眸,一雙眼睛正好對上楚桓那雙黝黑的眸子,她的臉額上就快速的飛了一朵紅雲,嬌羞的垂下了眼睛。
楚桓也是滿臉的尷尬,趕緊將她放開,低聲道:「小心一些!」
楊墨兒低著頭點點頭,可是一看到繡花鞋上的淤泥,就忍不住更加羞紅了臉,不斷的將繡花鞋向自己的裙下藏。
不知為何,望著楊墨兒的頭頂,楚桓就想起了楚一清十二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她也是弄髒了鞋子,可是這般無措的向裙下藏……突地,他勾唇輕笑了起來。
楊墨兒聽見他的笑聲,忍不住無措的抬眸,那臉色就更羞紅了。
「不要緊,一會兒也就干了!」楚桓笑著,神情溫柔起來。
楊墨兒忍不住瞧直了眼,意識到自己失態,也就趕緊又垂了眼。不過經歷過這個小插曲,兩人之間也就沒有那麼尷尬,不知道是誰先開口的,兩人也就慢慢的說出話來。
楊墨兒溫柔,聲音甜脆,雖然時常低著頭,可是偶爾抬眸的風情卻能令楚桓心動,於是兩人也就越說越開心,不時的,楚桓就笑出聲音來。
武方婷帶著人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恨得牙癢癢,可是還是整理了衣裙與髮絲,裝作落落大方的模樣上前,向著楚桓見禮。
「方婷參見楚王世子!」她福完身,立刻裝作與楊墨兒很熟的模樣,上前親熱的拉了楊墨兒的手說道:「妹妹,怎麼一會兒不見你就自己跑遠了?若是再跟上次似的,遇到山賊怎麼辦?」
楊墨兒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她望著武方婷,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一下子掙脫了武方婷的手臂,低聲笑道:「武小姐,咱們什麼時候成姐妹了?」
武方婷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一向膽小羞怯的楊墨兒竟然當著楚桓的面下了她的臉子,她氣的臉色漲紅,卻不能發作起來,只得說道:「好妹妹,剛才不過說了幾句閒話就惹得你不高興,你就大人有大量,別生姐姐的氣了!」
她說完,滿臉的委屈,讓外人瞧來,似乎是楊墨兒小氣。
楊墨兒咬了唇,氣的臉慘白,可是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楚桓在一旁冷冷瞧著,突地上前說道:「楊小姐的鞋子濕了,還是快回去換一雙的,免得著涼!」
楊墨兒點點頭,感激的望了楚桓一眼,兩人也就繼續並肩走路,倒是將那武方婷丟在了原地。
武方婷氣的臉色漲紅,想要追上去,可是又實在抹不開那臉面,只得看著楊墨兒與楚桓越走越遠。
楊府面前,楊墨兒下了馬車,朝著楚桓恭敬的行了禮,柔聲道:「多謝世子剛才的解圍,小女不勝感激!」
楚桓柔聲道:「清者自清,不要聽信那些人無中生有的傳言!」
這些日子被人誤會,傳言,她心裡本來十分的委屈,如今有了楚桓的話,她心底的陰霾立刻如被陽光驅散一般,忍不住笑出聲來:「多謝世子的安慰,墨兒會好好的記住的!」
「墨兒,這個名字很好聽!」楚桓笑道,「以後你也別叫我世子,只管喚我楚桓就好!」楚桓淡淡一笑。
楊墨兒一怔,有些驚慌,可是很快鎮定下來,嬌羞的低著頭,低喚了一聲:「楚桓大哥!」
楚桓勾唇一笑:「好了,快進去吧,別著涼了!」
楊墨兒雖然不捨與楚桓分開,可是也沒有他法,正待要轉身進去,就見楊歆帶著夫人從裡面迎了出來,一見楚桓也就笑道:「不知道楚王世子駕到,真是有失遠迎,來來來,快進來喝杯茶吧!」
楚桓一怔,不好推辭,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
大廳裡,楊夫人一聽楚桓這次是專門送楊墨兒回來的,心裡自然是十分的歡喜,可是也不敢打擾楊歆與楚桓,帶著自己的女兒先去了後院。
前院,楊歆與楚桓相談甚歡,兩人從國家大事到生活中的小事,想不到越說越投機,楚桓之前的為難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房間裡,楊夫人不斷的派下人去打聽,聽說楊歆與楚桓相談甚歡,也就歡喜道:「這事兒若是成了,真應該好好的謝謝楚妃娘娘才是,那楚王世子一表人才,人品又好,的確是賢婿!」
楊墨兒此刻早已經換下了鞋子,聽著楊夫人的話,臉上也是羞紅,只是低著頭,抿唇笑著,不說話。
楚桓在楊府坐了大半個時辰這才離開。
厲煌果真帶著盧寧馨去了太子府,一進府就吩咐管家道:「去稟報夫人,就說有慕名而來的小姐拜訪!」
管家趕緊應著,先前去通報。
盧寧馨向著楚桓福了福身子,笑道:「其實太子爺只是想給楚王世子與楊小姐製造機會,太子爺不用刻意將小女帶回太子府見楚妃娘娘的!」
厲煌打量了她,笑道:「你倒是很聰慧!你說你是哪家的小姐?」
盧寧馨趕緊又福了身子自報家門道:「小女叫做盧寧馨,家父是禮部御史盧有禮!」
厲煌想了一下,盧有禮,似乎有些印象,前些日子禮部侍郎劉祜被貶官去看守城門,正好禮部侍郎的位子空虛,楊歆似乎提議了一個人接任那禮部侍郎,只是因為那人官職有些低,只不過是從五品的位子,所以他並沒有上心,名字似乎就是叫做盧有禮。不過今日看盧寧馨,似乎聰慧的很,相信這也是盧有禮悉心教導的結果,看來他應該考慮一下!
正想著,管家就回來了,說是夫人有請。
厲煌也就讓管家帶著盧寧馨去後院,自己則去了書房,想要研判一下那盧有禮的政績與簡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