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葡萄酒的確是甘醇美味,赫連冰霜忍不住就多喝了幾口,當場倒沒有覺著如何,誰知道出了門被風一吹就覺著心裡異常的煩躁,坐在馬車裡忍不住扯了扯衣領,低聲對那常媽道:「常媽,這葡萄酒的確是後勁十足,我覺著有些頭暈,咱們趕緊去客棧住下吧!」
常媽見赫連冰霜小臉紅通通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擔心,趕緊讓小九趕車去客棧,然後從馬車上攙扶著赫連冰霜下車。
上樓的時候,赫連冰霜就覺著那樓梯晃蕩了,常媽生怕赫連冰霜失了儀態,一直一手扶著赫連冰霜,一手用帕子遮著赫連冰霜的臉,兩人歪歪斜斜的上了樓。
將赫連冰霜安置在床榻上,常媽細心的為她除去鞋襪與外衣,再看小姐沉睡的模樣,常媽忍不住歎口氣,「莫不是小姐這是要借酒消愁?她口裡說不相信那野女人就是楚姑娘,可是終究是到心裡去了,所以才喝醉?」
常媽看著赫連冰霜沉醉的模樣,越發的覺著自己的猜測不錯,心裡忍不住將楚一清罵了幾十遍。
「阿嚏!」楚一清正與上官宇在大廳喝茶,突地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怎麼?是受了風寒?」上官宇關切的問道。
楚一清搖搖頭,還沒有說話,盈芊就端茶進來,一邊小心翼翼的放著茶杯,一邊清脆的說道:「一想二罵三風寒,小姐剛才這是一下,是有人想小姐呢!」
不待盈芊說完,楚一清就打了個噴嚏,盈芊忍不住呆住了,倒惹得上官宇哈哈大笑起來,:「現在你怎麼不說是有人罵你們小姐呢?」
盈芊鬧了個臉紅,只得悻悻的下去。
上官宇這時也起身說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楚一清也就起身相送:「你一切小心!」
上官宇知道她話中意思,點點頭,大步走出大廳。
門外,小廝利落的掀起車簾,上官宇躬身進入。
門口,楚一清笑盈盈的站著相送。
上官宇打開車簾凝望著台階上的背影,幽幽的歎口氣,最後只說道:「就算我成親,我以前承諾過你的話依然算數!」
楚一清一怔,還沒有明白過來,上官宇便決絕的放下簾幔讓小廝駕車離開。
「莫非是說保護我產業的事情?」楚一清暗自嘀咕了兩聲,這一想才驚覺可是好久沒有收到金玉的信了,算算日子,皇甫老太這會兒也應該回到上家村了,怎麼也沒有讓人捎回個信來?
這樣一想,楚一清的心中就有些著急,也顧不上送上官宇了,逕直轉身進府,想要安排十四回去瞧一眼,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上官宇坐在馬車裡,待要轉過街口了,他突地下了一個決定:「如果你還在,那我就不成親,哪怕你喜歡的人不是我,能夠一輩子看著你我便心甘情願;如果你不在,那就說明我們真的有緣無分!」
上官宇頓了頓,似乎終於下了決心,突地探出身來向後望去,卻只見不遠處的台階上,空無一人,只有兩盞已經熄滅的大紅燈籠在春風中搖曳。
上官宇忍不住苦笑,搖搖頭,最終還是將那簾幔拉好。
車輪悠悠,載著上官宇越走越遠……
院子裡,十四已經套好了馬車,鈴鐺娘將一包乾糧給十四拿上。
「十四,路上你就辛苦些,早去早回,看看家裡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楚一清忍不住再次叮囑。所說在楚寒,有上官宇的勢力還有厲煌的龍堂,生意跟人都不應該有問題才是,可是金玉這信遲遲不來,她這心裡也真的放心不下,畢竟她現在已經得罪了五大家族,如果五大家族從楚寒動手的話……
楚一清越想越擔心,催著十四盡快出門。
「這是楚姑娘家嗎?」突地,有人在外面叫門,盈芊趕緊去開門,一會兒便喜滋滋的拿著一封信進來:「小姐,你可不用擔心了,您瞧,夫人來信了!」
「是嗎?」楚一清趕緊接過,看著那書信上的筆跡,果真是金玉親手寫的,當即也就吩咐十四回去歇著,自己則拿了信進了門趕緊拆開來看。
看完信,楚一清這才鬆了一口氣,金玉在信上說,家裡一切都平安,不管是城裡的鋪子還是鄉下的地,一切都平安無事,這麼久沒寫信來是因為阿金跟阿銀病了,這次是兩個人一起病,一病就是六七天,金玉忙的實在是焦頭爛額,所以信遲了幾日,正要發信的時候,皇甫老頭有回來了,於是又遲了幾日,搞得這麼久才到。
在信的末尾,還有皇甫老太的一番話,大體也是報平安,說阿金跟阿銀只是受了風寒,就是總是咳嗽跟發燒,反正家裡有許大夫在,也讓楚一清不要擔心。
楚一清看完信,想像著金玉一手抱著一個忙碌的模樣忍不住歎口氣,這當娘的,最怕的就是孩子得病,阿寶的身體還算是好的,像上次那般雖然舟車勞頓,可是因為整日裡湯湯水水不斷,也就咳嗽了幾聲,以後也就沒有什麼大礙,如今阿寶已經習慣了魯城的風土,身體健壯的很。這樣一想,楚一清就覺著幸虧讓皇甫老太回去,夏至她們再能幹,也終究不是親人,這兩個孩子一生病可不急壞了金玉?
楚一清越想越不放心,放下信紙便寫了回信,重點問了阿金阿銀的病情,讓十四趕緊將信讓人寄出去,只是這信一走,也將楚一清的心帶走了,如果不是想等春小麥收下來再回去,楚一清也想回去呢,她一個人帶著阿寶在外面也沒有什麼意思。
第二日,赫連冰霜正式拜訪花府,只是她拜訪的不是花老爺子,而是花老爺子的廚子花田。
「你們找花師傅有什麼事情?」花根站在門口,宛若一個把門將軍似的,擺擺手道:「如果是想來學菜的,我勸你們別想了,咱們花田師傅已經收了楚記酒樓的師傅做徒弟,你們想要吃鮮花菜就去楚記酒樓!」
「你這小廝,你那雙眼睛是白長的啊?你也不看看咱們小姐是什麼身份,什麼面相,是來學那什麼廚藝的?咱們是來找人的!」常媽不悅的上前呵斥道。
「找人?你們找誰?」花根一聽說不是來學菜的,當即就又打量了一眼,正好見到赫連冰霜在常媽的攙扶下下馬車。
今日赫連冰霜穿了一件降紅色對襟衣裙,上面以紫金絲繡著精緻的百蝶穿花圖案,她眉若青黛,唇似塗丹,一頭烏髮梳成時新的垂雲髻,斜插一對滇紅鳳釵,耳畔垂著明晃晃的玳瑁耳璫,隨著她的動作,珠墜兒輕輕搖動起來,的確是有些富貴逼人的意思。
「這位小哥,我們已經說過了,要找花田師傅!」赫連冰霜抬起丹鳳眼,緩緩笑道。
花根這才反應過來,撓了撓頭,似乎有些為難:「姑娘,不瞞你說,花田師傅不隨便見客,這個我恐怕不能幫你!」
赫連冰霜想了想,突地從頭上摘下那滇紅鳳釵交給常媽,讓常媽轉交給花根:「請小哥去告訴一聲,花田師傅見到這鳳釵一定會見我的!」
常媽頤指氣使的將鳳釵放在花根的手中,花根只得點點頭,趕緊跑向門裡。
一刻鐘之後,花根又旋風似的跑了出來,還請赫連冰霜進去。
「小九,你在外面等!」赫連冰霜淡淡的吩咐,帶著常媽從後門進了院子。
一進後門就是花園,此時花園中萬紫千紅好不美麗,赫連冰霜一時之間也忍不住讚歎。
花根卻低聲道:「小姐,您可小聲些,這會兒老爺還在午休,如果被他知道花田師傅讓你們進來……」花根不說了,連忙示意赫連冰霜小心一些。
赫連冰霜點點頭,跟著花根去了後院的廂房,卻想不到花田早已經等候了。
花田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微微的發福,面色紅潤,他一見赫連冰霜,便瞇瞇眼點點頭:「你倒有幾分你娘當年的風采!不會錯的!」
「於師傅,我娘生前也常常提起過你,她還叮囑我,以後若是有幸再見到於師傅,一定要代我娘好好的孝敬於師傅!」赫連冰霜立即說道。
「孝敬就不用了,你千里迢迢的找到我,不會只是要孝敬我這麼簡單吧?」花田懶懶的擺擺手。
赫連冰霜一愣,竟然沒有想到花田竟然這麼直白,可是她哪裡敢說出目的,只是說道:「真的只是來拜訪一下,昨日在楚記酒樓嘗到了鮮花餐,一猜便知道是於師傅的手藝,所以……」
「你們已經嘗過了?如何?」花田問道。
「還不錯,因為除去酥炸菊花,別的菜式都是新菜,我沒有吃過最正宗的,所以不知道如何評定,不過那酥炸菊花,卻有於師傅的七成功力!」赫連冰霜如實說道。
「不錯,不錯,你只不過嘗過你娘做的酥炸菊花一次,都能品評出差別來,的確是皇帝舌頭!」花田點點頭。
赫連冰霜環望了四週一眼,忍不住說道:「於師傅,當年您名聲在外,是皇上最喜愛的御廚,如今卻屈居在此,會不會很委屈?」
花田搖搖頭:「二十幾年了,我已經習慣,況且名利如浮雲,我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於師傅沒有家人嗎?」赫連冰霜又問道。
花田呵呵一笑,指著門前的花草道:「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赫連冰霜黯然道:「其實當年娘親有心將於師傅留下,是於師傅一定要離開……」
「好了,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我現在生活的很好!」花田淡淡的打斷赫連冰霜的話,「我家老爺不喜歡生人造訪,不好意思,我送你們出去!」
赫連冰霜突地問道:「既然花老爺子這麼不喜歡生人,那為什麼與楚姑娘一見如故?竟然還能將於師傅說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娘親說過,她說於師傅曾經發誓我的娘親是您唯一的徒弟!」
花田頓住腳步慢慢的回身,打量了赫連冰霜一眼:「她倒告訴你不少事情!」
「娘親一直掛念著您!」赫連冰霜緩緩伸開雙手,現出鳳釵,「娘親還說,這鳳釵是你親自送給她的……」
花田的神色有些動容,他抬眸望向赫連冰霜:「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麼?」
「我想認識楚姑娘!」赫連冰霜低聲道,「想請於師傅做個引薦!」
花田一愣:「就這麼簡單?」
赫連冰霜點點頭:「就這麼簡單!不過我不是要挾於師傅這樣做,是想於師傅幫個忙……」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安排,你將你住的地址告訴我,安排還之後我會讓花根去找你!」花田抬起手,制止她說下去。
赫連冰霜趕緊點頭,說了地址之後,這才匆匆離開。
回去的馬車上,赫連冰霜想起花田的態度忍不住有些奇怪,娘臨死之時提起於師傅,似乎與於師傅有著跟密切的關係,可是今日於師傅的態度卻很是微妙,似乎……
「常媽,你在府裡時間長,可知道娘親與於師傅的事情?」赫連冰霜回頭問道。
常媽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小姐問這些幹什麼,老奴都忘記了!」
赫連冰霜一愣,古怪的望著常媽,許久,常媽這才說道:「老奴只是聽說夫人嫁進慕容府之前有心儀的人,但是因為夫人與老爺是兩個家族聯姻,所以……」
「難道娘親心儀的人是於師傅?可是不對啊,於師傅是娘的師父,怎麼會……」赫連冰霜一愣。
「小姐,您就別胡思亂想了,咱們派去都城的人很快就回來,到時候楚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就一清二楚了,還有那個假惺惺的楚三小姐,到時候也就知道她的用意了!小姐實在不必大費周章的接近她!」常媽不屑道。
「你不是說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嗎?現在雖然不確定楚姑娘跟上官公子的關係,但是有一樣,這個楚姑娘很會吸引人的心神,我來這魯城不過短短兩日,聽到的看到的都是關於楚姑娘的,我真的很想結交她這個朋友!」赫連冰霜說道。
「小姐,萬一那個楚姑娘真的是上官公子在外面的野女人,您還跟她做朋友?」常媽驚道。
「那也要做,起碼我應該知道上官公子喜歡她什麼吧?」赫連冰霜緩緩一笑,「好了,於師傅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安排的,咱們就會客棧等著吧!」
常媽雖然不情願,可是只能從命。
這些日子,阿寶整日跟著花麒玩,楚一清也放心,趁著麥收前還有時間,就將精力放在了作坊裡,幾天之後,作坊做的第一批辣白菜正式在楚記酒樓開賣,很快就以脆、鮮、辣而吸引了一批食客,楚記酒樓的名聲再次一震。
春暖花開,又到了花府一年一度開園賞花的日子,據說這一天,花府就會開放,不過是對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開放,所以城中的貴夫人這一日都以能接到花府的請帖引以為豪。
「小姐,花府送來的請帖,這次是知府夫人親自牽頭呢,去的人一定不少!」盈芊看著那別緻的請帖忍不住說道,「你瞧這請貼上都畫著花兒,活靈活現的,一看就是賞花宴!」
楚一清卻不趕興趣,最近作坊已經正規,她想要將辣白菜跟松花蛋等吃食銷到都城去,無奈沒有什麼門路,正在發愁。厲煌那裡自然是能幫得上忙,可是她也不能總麻煩厲煌,再說這些都是一些小吃食,上不得檯面。
「小姐,賞花宴當日您要穿什麼衣服?要我說就穿那件鵝黃色的裙子,顏色亮麗!」盈芊打開楚一清的衣櫥,挑出一件厲煌新近剛送的衣裳來。
楚一清的衣裳不少,可是很多都是壓箱底沒有穿過的,平日裡喜歡素衣,頭上也不插珠釵,樸素的很,偶爾會客的時候會換上一身白衣,可是也還是顯得單調。
「誰說我要去了?」楚一清連看都沒看,「跟那些貴夫人聊天都口不對心,也沒有什麼好聊的,還不如去朱家嘴瞧瞧呢!」
這幾日,楚一清總會想到鈴鐺娘給她的那副藏寶圖,如果真的開採出靈泉來,灌溉土地,說不定楚寒會成為水稻之鄉,只是可惜現在這些地都是皇上的,她開出來只會便宜了皇上,所以這事兒還是忍忍再說。
「哎呀小姐,可不能不去,這次是程夫人牽頭,剛才程府來送信的人還說他們夫人千叮囑萬囑咐要小姐您一定出席!」盈芊立即說道。
楚一清有些頭疼,曾夫人那撥人消停了,程夫人與梁夫人卻來往的勤了,平日裡她總以各種借口推脫不見她們,如果賞花宴再不去的話,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所以只得歎口氣道「如果娘在就好了,娘也能替我應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