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楚一清也打不起精神,柳毅也會看眼色,專門挑那種好走的路兒走,馬車駕的又快又穩,天剛剛擦黑,就到了上家村的宅院。
在宅院門前停下來,楚一清囑咐了柳毅要給馬喂草,便一個人進了屋,見屋裡阿寶正邁著小腿走來走去,那心裡的陰霾一下子就散了,趕緊上前抱起阿寶,使勁的香了一個。
「阿寶,想娘了沒?」楚一清抱著阿寶,親暱的問道:「娘給你買了個小老虎來,拿著,看看好玩不!」
將在鎮上隨手買的一個布老虎放在阿寶的手裡,看著阿寶歡喜的樣子,楚一清的心情也歡快起來,抬頭就見金玉從屋裡出來。
「今個兒倒是回來的早些,俺還打算著去村頭迎迎你呢,你這就到了!」金玉說著,就要給楚一清倒茶。
「行了,你就別收拾了,你這身子這樣,還迎什麼啊,這兩天天氣格外的冷,你也別到處走,我有柳毅跟著,你還不放心麼!」楚一清趕緊攔住她,自己倒了杯熱茶喝,暖暖身子。
「柳毅終究年歲不大,雖然瞧著夠實誠,夠穩當,但是終究是個孩子不是!」金玉又問道:「今天那西瓜賣的順利嗎?上官老闆怎麼說?」
一說起這件事情,楚一清就想起厲煌來,面色忍不住一僵,笑道:「金玉姐,你就甭操心了,這事我來辦,只是那買地的事情如何了?」
金玉立即說道:「今天去了梁個屯,有二十幾戶不願意種的,倒是想要賣,只是那地都是零散的,接不起趟來,俺也就沒應,打算再到別處看看,可巧回來的時候就遇見趙家屯的村長,說是有要緊的事情找你呢,俺說你去了鎮子,他便說明日再來!」
楚一清點點頭:「或許是趙家屯賣地的事情有消息了,金玉姐,今天你考慮的很周詳,那地連不起來,零零散散的,確實是不好管理,這樣,明日我再去別的村子瞧瞧,這附近這麼多村子,總有中意的!」
金玉點點頭,兩人又說了一些閒話,一會兒麥香也下學了,夏荷來請示了晚上要吃的飯菜,就去了廚房。
楚一清抱著阿寶,仔細的問了皇甫老太今日裡阿寶都做了什麼,聽見皇甫老太說起阿寶的趣事來,忍不住一家人都笑的前仰後合,都說阿寶是個鬼精靈。
「嫂子,楚姑娘,在嘮嗑呢?」正說著,嘎子娘推門進來。
楚一清笑道:「是啊,嬸子有什麼事情嗎?」
嘎子娘將手上的一張菜單遞上來:「是這樣,這嘎子的成親日子就要到了麼,俺那屋子,被子,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還差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原先嘎子一個人在家,都能湊合,可是這成親總要有個成親的樣子不是,這臉盆、茶具,還有床上鋪子的棉單、枕巾的,都要準備,還有這過幾日,女方家就會來人裝櫃子,這少不得要伺候一頓飯,俺就口述,讓柳乾幫俺列了個單子,上面有要買的東西跟這必須要的幾個主菜,這幾個菜都是有講頭的,是不能改的,剩下的其餘的,就想請楚姑娘過過目,這當時咱們都是說好的,這也關係到楚姑娘的臉面不是?」
楚一清點點頭:「還是嬸子想的周到,只是我不是這兒的人,對這些規矩也不懂,金玉姐,要不你幫我看看吧!」
金玉立即應了一聲,上前接過那單子瞧了,果真是必需品,沒有多餘的,看來這銀錢給了嘎子娘,她這也不滿口要價,自己倒捨不得花了,當即就說道:「這些物件兒都是必須的,自然得準備,只是這上面怎麼沒見嬸子說的那梳妝台?這炕打了嗎?這時間越來越緊了,這些嬸子還是提早準備吧,雖然說這媳婦兒是嬸子娶的,但是以後不是也生活在這宅院裡?萬一媳婦兒有什麼不滿意的,這以後見了面也不好說話不是?」
嘎子娘立即虛應了一聲,只得說道:「那炕俺看了,新的很,不過新打了不到半年,不礙事,這梳妝台麼,俺想找人來著,但是俺這個老婆子出門也不方便,所以正想著跟楚姑娘商量呢,不行就讓二嘎子抽空打個,反正他也會點木匠活兒!」
金玉立即道;「現在嘎子兄弟在鎮子裡忙著呢,光那個攤子就夠累的,哪裡管得了這些個,這樣吧,俺瞧著於二餅回來了,反正這木頭都是現成的,讓於二餅打個梳妝台吧,明日俺就去找他!」
嘎子娘只得應著,又說了一些裝櫃子那日的注意事項,便準備告辭。
「對了,嬸子,咱們這兒裝櫃子,一般是要給女方那邊的來人備點禮錢的,你這也是個講究的,那就一人五十文吧!」
嘎子娘一聽,只覺著肉疼,這給裝櫃子的備禮錢,也是有的,但是大部分人是不備的,她這茬兒早就想過了,如果換做是楚一清拿錢,她一準兒要求多備些,如今這錢是給了她的,她總想著給二嘎子留下點,所以也就不捨得花。
嘎子娘卻只能應著,心裡盤算著這梳妝台,禮錢,一下子又要多花不少,心疼的就出了屋。
待嘎子娘出了屋,金玉就喜得呵呵笑起來,對楚一清說道:「妹子,你瞧見了吧,嘎子娘這小心眼兒還真不少,幸虧妹子將錢一下子全給她了,要不然,她整日裡來叨叨,也真夠煩的」
楚一清笑道:「她一個人帶大孩子不容易,自然是會算計些的,行了,金玉姐,你也別跟她計較,這大喜的事情,只不過我這幾日忙,這孫家派人來裝櫃子的事情恐怕要你張羅了,你只管動動嘴就成,剩下的讓夏荷去做,如果夏荷一個人忙不開,那長工裡不是還有幾個女人麼,將她們先幫著忙。」
金玉笑道:「妹子,你就放心吧,俺心裡有數,你只管忙你自己的,到時候只要露個臉就成了!」
楚一清點點頭,想起今日在城裡買的宅院發生的事情來,當即也就當做家常跟金玉嘮了,誰知道金玉一聽便急道:「妹子,那這梁捕頭會不會將這兩個人抓起來,咱那宅院與她家的也就一牆之隔,你說的那老婆子又是個胡攪蠻纏的,這一下子,她兒子被抓了,萬一當年放火的事情查不清楚,她兒子被判了刑,那老婆子恨上咱家怎麼辦?」
楚一清皺皺眉,她原本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看那劉翠姑說的懇切,應該是實情太對,這郭長生應該會沒事,但是覺著心裡還是不踏實,今日她心裡煩躁,走的時候也沒有給趙小麥跟二嘎子提個醒,看來明日少不得再要跑一趟,順便將厲煌的西瓜給他送了去,但是一想到當真要這麼做,楚一清這心裡就有些彆扭,原本好不容易沉寂下來的心思就又煩躁起來,金玉見她如此,以為是在擔心那郭家的事情,當下就說道:「實在不行,明日讓柳毅先自己去鎮裡一趟,白日裡在那宅院裡瞧著,省得那郭家又生出什麼ど蛾子來,晚上也好有個照應,讓他先守上幾日,等的那郭家的兒子有了消息再說!」
楚一清也覺著金玉這個法子好,這幾日她先靜一靜,等將厲煌的事情想清楚了,再向那鎮子裡運西瓜也不晚。
吃過飯,楚一清就到了後院,尋思的囑咐柳毅兩句,結果就聽見柳乾兄弟兩個正在說話。
「哥,你跟阿德哥哥處的如何?阿德哥哥雖然不喜說話,又神出鬼沒的,但是卻是個好人,這幾日我練功,遇到不懂的,阿德哥哥總會指點一二呢!」兄弟兩個似乎剛剛練完功,柳毅一邊擦汗一邊說道。
柳乾皺皺眉,低聲道:「柳毅,你別跟那個阿德走的太近,那個人來歷非常的可疑,絕對不是一般人!」
柳毅一愣:「哥哥的意思是……」
「阿德的身手與行事作風,一瞧就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人能訓練出來的,這樣一瞧,這楚姑娘也不像一般人,竟然有這樣人保護!」柳乾壓低了聲音道。
柳毅立即不滿的站起身來:「哥哥,我知道咱們大仇在身,你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楚姑娘不也答應你,十年以後放你自由麼,你可以說任何人,但是不能說楚姑娘,楚姑娘待我很好,跟著楚姑娘,我也學了很多東西!」
柳乾眸色一暗,「你當真要一輩子跟著楚姑娘?」
柳毅鄭重的點點頭:「楚姑娘對咱們有恩,哥哥有大事在身,不能報恩,那麼我替哥哥來報,不論楚姑娘是什麼人,只要她做的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柳毅就一直會護衛在楚姑娘的身邊,保她周全!」
柳乾冷笑道:「她的身手,似乎不用你保護吧!」
柳毅不悅的瞪大了眼睛。
楚一清聽到這裡,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兩兄弟立即站起身來,看著楚一清遠遠的走過來。
「柳毅,明日你再去鎮子一趟,將今日在宅院裡發生的事情告訴趙員外,另外這幾日你先住在宅院裡,白日黑夜的,警醒一點,省得那郭家又鬧什麼事情,等的郭家的事情有眉目了,你再回來告訴我!」楚一清在不遠處站定,說道。
柳毅趕緊應了一聲。楚一清淡淡的轉身離開。
柳乾望著楚一清的背影,眸色裡快速的閃過一抹說不清的情緒。
楚一清回到前院,就見許枝正在大廳裡跟金玉說話,這會兒見了楚一清,立即站起身來,神色之中有著一種不自然,低聲叫了一聲:「姨……你今日到店裡去了?」
楚一清點點頭,低聲道:「你跟我來!」
許枝只得向著金玉點點頭,跟在楚一清的後面進了裡屋。
兩人之間的奇怪氣氛,倒是讓金玉好一陣摸不著頭腦。
這會兒,麥香在裡屋聽見許枝來了,趕緊擱下手裡的毛筆,正打算叫許枝來指點一下她寫的字,出了屋到了大廳卻不見人。
「娘,枝兒姐姐呢?」麥香忍不住探頭瞧了瞧院子,也沒瞧見人,忍不住問道。
「你姨叫進去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或許是生意上的!」金玉正在瞧嘎子娘送來的單子,尋思著明日讓嘎子娘跟柳毅一起去鎮裡,這買什麼樣子的,嘎子娘自己做主,也省得她挑三揀四。
麥香一聽是生意上的事情,忍不住立即說道:「那俺也去聽聽去,跟姨多學學!」
金玉想要喊住她,卻見她一個閃身就跑出了院子。
「這猴精,一定是瞧著許枝幫妹子眼熱了,如果不是妹子硬壓著要她好好的讀書,她准攛掇著要去鎮子裡!」金玉忍不住抬頭,跟剛好從屋裡出來,抱著阿寶的皇甫老太說道。
皇甫老太卻心事重重的樣子,低聲對金玉說道:「今日我去村裡了,瞧著你小姑咋沒動靜呢,也不見人,你說可別真是……」
金玉一聽這話,不樂意道:「娘,你咋還惦記小姑呢,妹子為了她花了一百兩銀子呢,那銀子是好賺的?你再這樣,那可真是傷妹子的心!」
皇甫老太趕緊示意她小聲:「在一清面前,我早就不提了,這不是跟你說說麼,我是擔心你小姑是真的去尋了短見!」
「她反正瘋成那樣,誰勸都不聽的,你也就別管了,咱們也仁至義盡了!」金玉不悅道:「有空你還是看看這單子吧,看看還有什麼缺漏的,這二嘎子辦一次親事,不能馬虎!」
皇甫老太當即也就接過那單子,仔細看過,沒什麼遺漏的,也就點點頭。
屋裡,許枝不安的咬著唇,手不停的較著衣襟。
楚一清則坐在炕上淡淡的望著她。
「姨……」許枝先打破了沉默,低聲道:「今日的事情是個誤會,我在後廚忙著,那余公子就進來了,這些日子他日日來,我趕也趕不走,只能讓他遠遠的站著,姨,你放心,他不會偷學去方子的!」
楚一清搖搖頭:「我不是害怕方子被偷去,而是擔心你,枝兒,你心思雖然穩重,但終究不過是個十三四的丫頭,你的閱歷還淺,看人不准,那余韶整日裡沒事就來纏著你,好人家的公子哪裡會這樣?再說你跟他之間什麼憑證都沒有,就整日裡跟他在一起,他的爹娘不會因此看輕你?還有鐵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鐵栓對你……」
許枝趕緊說道:「姨,我跟鐵栓早就說清楚了,我對他好,只是因為他是我爺爺喜歡的弟子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余公子他……姨,我對他……」
許枝吭哧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楚一清歎口氣,看來許枝是對那余韶有了些想法,只是那余韶瞧著不太穩當,也不知道他的底細,她只能再次說道:「這雖然是你的私事,但是你是我帶出去的,如果出了事,我也沒有法子跟你爺爺交代不是?」
許枝一愣,知道楚一清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當下咬緊了唇,落下兩串眼淚來,「姨,我知道怎麼做了!」
許枝從宅院裡出來,麥香自告奮勇的送她,兩人出了宅院,麥香就說道:「枝兒姐姐,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鐵栓哥?」
許枝一愣,回頭看她:「剛才的事情你都聽見了?」
麥香點點頭,神色複雜道:「我一直覺著你跟鐵栓哥是一對,你怎麼可以……」
許枝臉色一冷:「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的,麥香,我知道你喜歡他,為了我,你現在都不跟他說話,可是大可不必如此,我們兩個都還小,未來的定數誰會看得清?我……」她頓頓,低聲道:「其實我是對那余公子有好感,他很像我在都城之時,隔壁的一個哥哥,看到他,我總會想起都城的事情,覺著我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許家小小姐,可是這深一點的心思真的沒有……」
說到這兒,她就覺著有些委屈,今日的事情真的是湊巧,那余韶不知道怎麼的,將兩個護院支走了,可是聽任掌櫃的意思,楚姨是懷疑她支走了兩個護院,她就是長著十張嘴也說不清楚,現在她這心裡正委屈呢,見麥香又質問她,當即那臉色就冷了一些。
麥香聽她說的這麼絕情,氣的跺腳道:「對,是我的錯,我還當真以為你跟鐵栓哥心心相印呢,原來都是鐵栓哥一廂情願,好好好,那以後俺去找鐵栓哥,你可別吃味!」
許枝不悅道:「你願意去找就找唄,我又沒攔著你!」
麥香跺跺腳,轉身走了,許枝站在那兒,突然覺著心裡有些後悔,今日這事,不管如何,她沒有立即將余韶趕出去,她也是有錯在先的,再說,的確,她對余韶是動了些心思,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麥香對她跟親姐姐似的,她也知道麥香明明喜歡鐵栓,卻非要說這些傷人的話……
許枝站了一會,心裡說不出的後悔與惱怒,那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自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回家了。
直到許枝進了屋,不遠處的黑影這才向回走。麥香就算是再生氣,也要顧念許枝的安全不是。
麥香走了之後,跟在麥香後面的鐵栓神色複雜的望了許枝家的方向,又望了麥香消失的方向,許久,才歎了一口氣,家去。
李老二家,李林氏給鐵栓煎了一個雞蛋,怕他吃膩了,特地加了一些西紅柿,見鐵栓回來了,問道:「出去散完步了?外面冷不?也不知道多穿點衣裳,來,趕緊趁熱吃了這個煎蛋,裡面有西紅柿呢,你金玉嬸子惦記你讀書費腦子,營養跟不上,特地讓俺拿回來的!聽說這西紅柿可金貴,一個十兩銀子呢,也就是對咱們,你金玉嬸子捨得給!」
鐵栓點點頭,一聲不吭的將煎蛋吃了,又道:「娘,你去睡吧,俺還要再看幾頁!」
李林氏趕緊接過碗筷,叮囑道;「這童生試的時間雖然快到了,但是還是要保重身子,這考得上就考,靠不上你就去跟你爹養魚去,咱們是窮老百姓,這功名的事情別強求!」
鐵栓笑道:「娘,俺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李林氏這才端著碗筷出去,望著屋裡暈黃的燈光,滿意的點點頭。公婆雖然待她不好,但是至少丈夫知道疼人,兒子聽話,這輩子也算是知足了!
屋裡,鐵栓拿起書本,耳邊卻迴旋著方才許枝的那些話,他使勁的搖了搖頭,強迫自己讀下去。這一次,他一定要考中秀才!
第二日一大早,趙華就來了,看起來對村裡人賣地這事非常的上心。
「祖爺,昨天回來就聽我金玉姐說了,昨日裡去鎮子裡辦點事,讓祖爺白跑了一趟,這不本想著今日去趙家屯瞧祖爺的,想不到祖爺這麼早就來了!快進屋吧,喝點茶,現在這天氣涼了,早晨又下霜,難為讓祖爺又跑一趟!」楚一清趕緊笑著將人讓進屋去,又讓夏荷抓了一碟子炒花生出來,那趙華一瞧,這花生在鄉下可是個稀罕物,就是過年,一家也準備不了一點,當即先抓了一把,磕巴的吃了,又喝了口茶,這才說道:「知道楚姑娘忙,所以今個兒就早點來,省得再找不到楚姑娘不是!」
楚一清又將花生碟子向他面前推了推,問道:「祖爺急著找我,是賣地的事情有消息了?」
趙華用手掰開花生,取出仁來,放在嘴裡,嚼了嚼,點點頭:「有消息了,還是大好消息,上次楚姑娘看的那幾十戶,全都答應了,除了趙苞米一家!反正那些人就都答應了就成,也不差這一戶不是,俺這怕耽誤了楚姑娘種小麥,所以過來趕緊告訴楚姑娘一聲!」
楚一清聽了這話便笑道:「多謝祖爺了,只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趙苞米家的地正好將上家村的地跟趙家屯的地分開?」
趙華點點頭:「是啊,趙苞米跟趙員外那五畝地挨著,正好臨近你們村的地,但是沒有辦法啊,俺去了幾次,這話都沒開始說的,就被趙苞米趕了出來,要說那小子是抹不開臉面呢,當年的事情,全村人都覺著他那媳婦做的過分,那麥芽子剛死了爹娘,也不過十幾歲,那馬氏就將他當成搖錢樹,要送給人家做上門女婿,咱們這鄉下人講究臉面,誰家不是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才讓自己兒子去做上門女婿,這做上門女婿的人是讓人瞧不起的,是要受丈母娘跟媳婦的氣的!」
趙華說到這兒,一眼瞧見金玉停著個略鼓的肚子出來,立即又改了口道:「不過要說這麥芽子也是有福氣,找了戶這樣好的人家,說是上門女婿,不也就是住在丈母娘家而已?這皇甫家對外聲稱趙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還有那娃,不也姓趙?麥芽子好福氣啊!這如今替楚姑娘幹活,那更是門面,俺聽著這村裡人都喊麥芽子叫員外呢,嘖嘖!」
金玉坐在一旁,聽著趙華那話突地想起與皇甫老太關於肚子裡這個孩子的姓氏約定來,當即這心裡就有些彆扭,但是還是笑著問道:「他大哥不同意賣地?」
趙華點點頭:「可不是麼,說實話,他也的確是沒臉,這賣了地,少不得要種楚姑娘的地不是,這以後見了麥芽子咋個開口?」
金玉擔憂的望了一眼楚一清。
「祖爺,那就先這樣吧,我跟你走一趟,去趙家屯,同意賣地的人都讓他們拿出地契來,簽了契約,這要租多少地,我也記下來,這樣都處理好了,就等著大家種小麥了不是,省得耽誤了時節!」
趙華一聽,喜道:「那楚姑娘是願意了?」
楚一清點點頭:「祖爺這一大早的就跑來,看在祖爺這份心意上也應該同意不是?祖爺等一會,我讓夏荷給祖爺帶些花生回去,我再去換身衣裳,咱們一會兒坐著我的馬車一起去趙家屯!」
趙華一聽,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那感情好,俺這輩子還沒坐過帶車廂的馬車呢,正好俺也見識見識!」
楚一清笑著起身,進屋換了衣裳,這邊,金玉已經讓夏荷裝好了花生,一小口袋,喜得趙華不行,趕緊提著,又說道:「麥芽子找了你這樣的媳婦,可真是上輩子的福氣,現在俺們村子裡的人都羨慕麥芽子呢!」
金玉羞赧的笑了笑,就讓趙華坐一會,自己去了楚一清的房間。
「妹子,俺跟你一起去吧,這發銀子寫契約啥的,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金玉說道。
楚一清看了看她身量,金玉立即說道:「哎呀妹子,你可別整日裡將俺關在家裡,俺這要想出去透透氣不是?」
楚一清也就點點頭,反正這發銀子的事情累不著金玉,金玉這也需要活動,一味的家裡悶著也不行,當下也就同意了,怕會變天,特地叮囑金玉多穿件襖子。
金玉立即應著,進屋裡尋了件最新的襖子穿上,藍底白花,瞧得很是新鮮,又插上了楚一清送給她的銀簪子,好好的打扮了,這才出了屋。
柳毅去了鎮子裡,楚一清就又尋了個長工,駕著馬車,幾人邊向趙家屯而去。
趙華得了那花生,辦事更是勤快了,立即讓人挨家挨戶的去通知了,他家裡屋小,撐不下那麼多人,就在院子裡,將方桌抬了出來,搬出兩天長條凳來,他坐在一旁瞅著旱煙,有人來了就讓他們排隊,說道:「一會兒交了地契就拿錢,各家有幾畝地,拿多少銀錢,都自己算清楚了,拿到銀錢也點算清楚,還有啊,想要繼續種地的,順便跟楚姑娘說聲,楚姑娘給你們準備地,準備種子,都知道了嗎?」
那些排隊的人中,大多數都是女人,因為男人都出去打工的,但是這事兒家裡是商量好的,所以也就沒有什麼變數,自己都盤算了能換多少銀子,要種多少畝地,一時之間各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楚一清跟金玉坐在方桌後,楚一清寫契約,金玉將銀錢準備好,然後就開始買地,反正那地都是丈量好了的,地契上也都寫的清清楚楚,所以也就不麻煩,大半個時辰的功夫,也就發的差不多。
那些拿到銀子的女人,一個個的喜得合不攏嘴,有的家裡人口多,有六七畝地的,那銀錢就三四十兩,這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錢,一邊藏藏掖掖的,一邊趕緊向家走裡。
馬氏這幾日正氣悶呢,趙苞米在莊裡借不到錢,她只好回娘家去,覺著平日裡家裡幾個兄弟對她還不錯,誰知道今年苞米受了災,大家手裡都沒有什麼錢,她四個兄弟湊了半天,也就湊了八百文,還讓幾個兄弟媳婦好一頓諷刺,她這心裡正不順呢,見各家都喜氣洋洋的,忍不住就上前問道:「咋的,有啥子好事情?」
她問的正是自家的一個地鄰,那地鄰立即道;「咋的,嫂子你家的地沒賣?怪不得俺沒見你跟趙大哥呢,你家為啥子不賣?前幾日趙大哥還上俺家借錢呢,你家有地卻不賣,看來這錢是借到了?」
馬氏一愣,頓時有些糊塗:「什麼賣地的事情?俺咋不知道?」
那地鄰一聽,驚訝道:「你不知道?俺可是聽俺家那口子說,當天跟趙大哥一起在村長家開會來著,趙大哥不同意,當時也就沒談成,但是後來大家回去都想了想,一畝地五兩銀子啊,五兩銀子,是個啥數,你見過沒?反正俺是沒見過,反正咱們這村裡,誰也沒指望過這地吃過飯不是?再說你想種,人家還給地的,不要錢,白給種子,你只要勤快一點,收了給四成租子就成,那梁家村的地主,人家可是要五成的,還不給種子!」
馬氏正為錢犯愁呢,一聽一畝地是五兩銀子的價格,她家有五畝呢,那不是二十五兩?別說兒子上學讀書,那就是娶媳婦的錢也有了,反正趙苞米在城裡做工,那五畝地她也種不過來,荒著二畝呢,當即氣的一蹦三跳高,「這個趙苞米,咋沒跟俺說這事?那現在買地的人走了麼?俺去瞧瞧!」
那地鄰一聽,正想提醒她那家是什麼人,還沒開口呢,馬氏一抬眼看到趙華家門口圍著那麼多人,當即小跑了過去。
那地鄰搖搖頭,揣著銀子趕緊走了。
「讓讓讓讓!」馬氏硬是擠了進去。本來大家都在排隊,見有人硬擠,全都不高興,但是一見馬氏,一來是都知道馬氏跟金玉家的關係,二來這馬氏本來就是個無理攪三分的潑婦,當即也就忍了忍,讓她擠了進去。
馬氏一下子擠進來,先沒有看到金玉,只是見了楚一清,立即撲到那桌子上道:「這位姑娘,你是來賣地的?俺家有五畝,你要不要?」
趙華在一旁坐著,一見是馬氏,趕緊對楚一清說道:「這就是趙苞米家的!」
金玉是見過馬氏的,雖然說接近十年沒走動,但是這兩個村子隔得近,上山下地什麼的,總有碰到的時候,只是因為趙小麥的關係,兩人並不說話就是了。
馬氏點點頭,這會兒才看清楚一清身邊的金玉,立即就忍不住一愣;「是你?」
趙華趕緊將馬氏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你咋來了?你家苞米不是說不賣嗎?」
馬氏這會兒見了金玉,也明白了過來,但是她又實在捨不得那二十五兩銀子,當即就低聲問道:「這買地的人是趙小麥家的?」
趙華點點頭:「現在你那小叔子可是了不得了,人稱趙員外呢,手下幾十號人呢,人家那媳婦,據說懷了孩子就沒下地幹過活,你看人家身上穿的,頭上戴的,人家是發達了呢,這上家村全部的口糧地都是人家你那小叔子的,在咱們村也買了**成,除了那些實在是偏僻的,人家不願意要的!」
馬氏一聽,那臉色就一變,先不說自家的地這次是賣不成了,萬一這麥芽子心裡記恨她,報復她……馬氏心裡就一慌,立即就向家走。
趙華一見趕緊拉住她,低聲道:「說實話,你那小叔子這不在家,說是在鎮子裡做生意呢,這地是你那妯娌的乾妹妹買的,俺倒是覺著,趁著這次賣地的事情,你家答應了,這該說的也都說開,說不定日後你家還要指望人家呢,人家的家業大著呢!」
馬氏猶豫了一下,她自然也是想這樣的,但是又拉不下那個臉,在那兒猶豫著,這會兒,趙苞米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立即跑了過來,一見馬氏,就拉著她向家走。
趙華一見馬氏猶豫,覺著這事能成,他收了楚一清的花生,這會兒正想著還個人情呢,一把拉住趙苞米的手道:「苞米,這事情都過去十年了,你跟麥芽子有什麼深仇大恨解不開啊?這會兒人家麥芽子的媳婦都來了,走走走,咱們跟人家見個面,說開就成了!」
趙苞米一邊抓著馬氏,一邊求饒道:「祖爺,您快別說這些話了,這不是臊俺麼?俺如今有什麼臉面見麥芽子,見弟媳婦?罷了罷了,咱們走,咱們回家!」
馬氏在一旁聽著不樂意了,本來她就不是個服軟的主,這會兒更是道:「啥叫沒有什麼臉面?這當年還多虧了咱們呢,沒有咱們,他麥芽子能找到這麼好的人家?」
趙華趕緊示意馬氏小點聲音:「馬氏,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話?人家楚姑娘勢力可大的很,咋的,你想得罪人家啊?人家說一句話,說不定你家兒子的童生試就不能考了呢!」
那馬氏一聽,當即就害怕了,她跟著趙苞米窮困了一生,全部希望都托在自己兒子的身上,如果這童生試真的不能考了,可是又覺著趙華有點言過其實,當下就一瞪眼道:「祖爺,你可別糊弄俺,俺是想賣地,但是如果是賣給麥芽子的話,俺就不賣了!」
馬氏說著,那底氣卻也不足。
趙華一見,便知道馬氏的意思,當即說道:「那就算了吧,反正人家楚姑娘也不差你們家那幾畝地,這幾百畝都買了,差那點?你就自己留著吧!」
馬氏本想拽一拽,這會兒見趙華不理他們了,當即也就慌了,想了想,還是覺著那到手的銀子不能飛了,當即說道:「祖爺,這地俺是想賣,但是不知道……」
「不賣!」趙苞米冷聲道:「咱家就是窮死了,也不賣!」
馬氏立即就噘道:「咱家就要窮死了,你不知道吧?俺去娘家就借了八百文,還讓幾個弟媳婦好一頓說,如果咱家有了錢,那些人會瞧不起咱們?你跟銀子有仇咋的?」
趙苞米不吭聲了,雖然平日他人老實,但是那倔勁兒上來卻是誰也拉不回來的,悶著頭拉著馬氏就走。
金玉在那邊早已經將事情聽得清清楚楚,那心裡竟然說不出的滋味,本來她今日是有心來炫耀的,當年馬氏跟趙苞米將事情做得太絕情,麥香爹可就一身衣裳到的她家,但是她也知道,不管咋說,麥香爹跟趙苞米是親兄弟,過年過節的,麥香爹看著人家做親戚,也眼熱,本想著趁著這機會,讓趙苞米服個軟說個好話,這事兒就過去了,這地也買了,雙喜臨門不是?但是見趙苞米這樣,似乎這事是難成了,當下也就歎口氣,不想了,將銀子仔細的數好了,發給賣地的人。
差不多用了一個時辰,三十八戶全都交了地契,拿了銀子,算算一共是二百三十畝地。
事情辦完了,楚一清帶著金玉也就告辭,又去地裡比對著地契,好好的看了那些地,當即就打算全蓋上大棚,但是這蓋大棚就需要油布,一想到油布,楚一清就又想起厲煌說的事情來。
她應該是跟厲煌一刀兩斷,過自己的日子,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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