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要跟俺說啥事?」二嘎子也一本正經起來。
「這兩日燒那大爐子辛苦你了,這麼熱的天,讓你天天守著,好在時間差不多了,從明天起,這爐子就要停了。」楚一清先客氣道。
「楚姑娘客氣什麼,俺做的這是分內事!」二嘎子低下頭去不好意思的笑笑。
「其實那十間房子裡是蘑菇,因為怕人眼紅,一直沒有跟你說,嘎子兄弟,你不會想歪了吧?」楚一清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開門見山。
二嘎子笑笑:「其實楚姑娘不說俺也明白,上次俺娘來這兒一鬧,楚姑娘跟嫂子還能如此的信任俺,俺已經很滿足了,哪能多想呢!再說俺十幾歲就去城裡做活,知道規矩,老老實實的做事,心安理得的拿錢,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這些俺都知道!雖然人家都叫俺老油條,但是對趙大哥,對楚姑娘,俺是掏心掏肺的,可一丁點都沒有耍過滑頭。其實前幾日的飯菜裡有蘑菇那稀罕物,俺就懷疑了,也知道楚姑娘跟嫂子整日望那間屋子裡跑,可是俺從來沒有去探究過,也沒有偷看過。」二嘎子又一頓,笑道:「不過楚姑娘能告訴俺,那就是信任俺,俺知道了,以後幹活會更盡心的,楚姑娘就放心吧!」
楚一清見二嘎子果然是個聰明人,當下也不用多說,又將話題扯到了那個叫做孫山丹的姑娘身上,大體的說了一下她的境況。
「五個姐妹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老的時候跟她的幾個姐妹一起養老人,只要人好就成!」二嘎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就行,等這幾日忙完了,我就放你幾天假,你去看看,合適就找人去說合一下!」楚一清這才站起來身來又道,「我去看看基料,差不多今晚上就要通風降溫了!」
二嘎子也趕緊道:「那爐子是不要停了?」
楚一清點點頭,兩人同時出了屋。
金玉迎了上去,見二嘎子跑進了耳房,忍不住問道:「咋樣?怎麼說的?」
楚一清笑笑:「金玉姐,二嘎子很聰明,他似乎是早就想到了,一點都沒有吃驚。」
金玉也就點點頭,低聲說道:「這二嘎子到了咱家確實是老實了,俺聽麥香爹說,在鎮子的時候,二嘎子偷奸耍滑是出名的,肚子裡忒多的彎彎繞繞,這也是俺一開始提防著他的原因。」
楚一清也就不多說,帶著金玉去了蘑菇房,用手試探了一下,就將房間的窗戶全部打開,通風降溫。
兩人忙乎了半天,干的差不多了,這才提著油燈回家。
「金玉姐,明日準備好去楊莊,這次是去說道理的,想盡辦法說通,讓那邊同意咱們遷墳。」臨睡之前,楚一清囑咐道。
金玉立即點點頭,這事她早就跟皇甫老太說過了,一家人都盼著這一天,說是收拾東西,也就是準備點香燭供品,先去拜祭一下,等那邊說好了再去求人挑個好日子遷墳。
第二日一大早,皇甫老太跟金玉就收拾好了,因為還要去上墳,不能帶著阿寶,怕對小孩子不好,所以就讓孫家的跟李林氏來照顧阿寶,晌午飯就在趙家吃。
孫家的一大早就跟孫明發來了,楚一清將阿寶的尿片,小衣服還有水碗小勺子都一一交代給孫家的,又跟她說了注意事項,這才放心的啟程。
由於是趕著馬車,只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楊莊,皇甫老太就說先要去祭奠金玉爹,跟他提前說一聲遷墳的事情,於是四個人就先去了村外的山坡上。
通向楊莊的只有一條土路,歪歪斜斜的,又彎又窄,只能勉強一輛馬車通過。楊莊的墳地就在那山坡上,七零八落的分佈著,可能因為楊莊人多地少,那墳地中間也利用了起來,種著一些苞米,已經發出綠色的苗子。
金玉爹的墳最是靠近楊家莊,離著那些分散的墓地有些遠,基本已經跟耕地混成一片,有沒有了墳頭,如果不是上面插著一根棍子,還當真瞧不出來。
皇甫老太雖說平日裡傷心,但是一見皇甫老大如今淒涼的一幕,那老淚就辟里啪啦的掉了下來,一下子跪在那棍子前就哭道:「他爹,你受苦了,如今我認了一個乾女兒,叫做楚一清,她孝順,要接你去上家村一起住,你同意不?你如果同意,我就帶你走!」
回答皇甫老太的只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這麼些年我都沒來看你,你是不是怪我?我是不敢來啊,這心裡有愧,不管怎麼說,我家對不起你,如果不是當年的事情,你現在或許早已經是平步青雲……」皇甫老太越哭越傷心,金玉跟楚一清忍不住上前拉住她。
「潘慧安,你還有臉來?上次的事情不夠教訓是嗎?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娘們,你怎麼還有臉來見大哥?」突地,四人身後響起女人尖利的罵聲來。
金玉渾身一激靈,趕緊回頭去看,立即低聲對楚一清說道:「是小姑,真是的,怎麼這麼巧就遇見她!」
楚一清立即回身,就見不遠處飛奔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聽口音也是都城口音,只是膚色已經黝黑,面貌與一般鄉下女子無疑,一身青布衣裙,頭髮卻是散下來的,還是姑娘的打扮。
那女人站在四人的面前,砰的一聲將籃子丟在地上,幾個地瓜就從籃子裡滾出來。
「潘慧安,趁著二哥三哥四哥沒瞧見你,你趕緊滾,不然的話我可喊人了!」皇甫心大聲的嚷嚷起來,聲音有著潑婦一樣的尖利。
「小妹,你們對金玉爹好也就罷了,如今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不給他,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將金玉爹帶走吧,這樣也能給你們騰出地方來,讓你們安心!」皇甫老太回身,沉聲道。
「潘慧安,你不要假惺惺的,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大哥會死嗎?人死了那麼多年你也不管,如今你冒出來幹什麼?還有,什麼叫做遮風避雨的地方都不給?這墳不是我們兄妹幾個出錢修建的,大哥當年不是我們下葬的嗎?你出過一分錢一份力嗎?」皇甫心嚷嚷的聲音更大。
「當年是你們攔著不讓我見金玉爹,這麼些年,我以為他已經入土為安,卻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光景。小妹,人死了講求入土為安,可是你們讓你大哥死不瞑目啊!」皇甫老太見皇甫心竟然倒打一耙,頓時氣得渾身顫抖。
「你害死了我們大哥,難道我們還能讓你見他嗎?我們就是要你不心安一輩子!」皇甫心上前,宛如瘋婦一般,將皇甫老太帶來的餑餑與好酒用腳踢到了一邊,「你們趕緊走,不然我讓二哥收拾你們!」
金玉正要上前,楚一清伸手攔住金玉上前一步淡淡一笑道:「正好,就勞煩小姑帶個路吧,我們正好有事情跟二叔談。」
皇甫心上下打量了楚一清,見她雖然一身淡色白衣,但是皮膚白皙,眉眼之間的狂傲彷彿讓她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她一愣,低聲道:「我們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外人來插手!我可是記得我大哥只有一個閨女,叫做金玉,你是誰?」
金玉立即上前說道:「小姑,這是娘的乾女兒,叫做楚一清。」
「哦~」皇甫心故意拖長了音調,「原來是找了幫手了,怎麼?今天是要強行遷墳嗎?」
「這遷墳講究的是風水跟時辰,怎麼能強行遷出,我們是來跟小姑還有二叔他們商議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不是?」楚一清照舊淡笑道。
皇甫心冷冷的哼了一聲,猛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狗屁的一家人,我們什麼時候跟這忘恩負義的掃把星一家人了?還有你,你不是姓楚麼?跟姓皇甫的摻和什麼?還舔著臉跟這兒說什麼一家人,你也不回去瞧瞧你們家的族譜!」
金玉哪裡看得楚一清受這樣的欺負,又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被人家這麼罵,當下就不幹了,立即竄上前說道:「小姑,俺們尊敬你,叫你一聲小姑,你別以為自己真的能當得起這一聲,當年全家人到楚寒的時候,你不過十幾歲,整日的折騰,都是誰給你收拾亂攤子?俺爹跟娘為什麼被奶跟爺趕出去,不都是因為你挑撥的嗎?這都過去幾十年了,你還是把著當年的事情不放,對著晚輩還說出這樣難聽的話來,俺娘可是說,俺爹一家是書香門第,小姑真是侮辱了書香這兩個字眼!」
「我呸!」皇甫心立即上前,一口黃裡透著黑的濃痰就吐在了金玉的身上:「還什麼書香門第?就算是書香門第,也是被你娘這個老娘們給禍害了,如果不是你娘那個老娘們,本姑奶奶照舊還是皇甫家的大小姐,照舊衣食無憂,你看看老娘現在這副德行,都是拜你娘那個老娘們所賜,還有你,皇甫金玉,你這個小狗蹄子,你娘都不敢這麼罵我,你竟然跳出來罵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皇甫心一口一個老娘們,又將當年的事情揪出來說,皇甫老太就氣的有些背不過氣來,楚一清趕緊給她順氣,轉身對著皇甫心冷聲道:「小姑,這個家你也做不了主,我們是晚輩,也不想給你吵吵,咱們還是去見二叔他們吧,什麼事情總有個解決的法子不是?」
「好啊,既然你們作死,那就不要怪我們無情!」皇甫心彎腰撿起筐子,將那幾個地瓜丟在筐子裡冷聲道:「你們在這等著,有種別走,走了是王八兒養的,老娘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人也見過,就是沒見過上門找死的!」
皇甫心一邊罵著,一邊挎著筐子就向楊家村小跑著去。
「妹子,小姑是去喊二叔了,二叔可是個愣頭青,聽俺娘說,當年在城裡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主,萬一真的打起來……」金玉一見皇甫心走了,忍不住有些擔心。
皇甫老太則是氣的直喘氣,不說話。
「金玉姐,別擔心,有我呢!」楚一清說著,上前撿起餑餑重新擺在皇甫淵的靈位前,又拜了一拜,這才喊著大家一起向楊家村走去。
皇甫心一路氣撅撅的跑回家,正好皇甫老三媳婦在皇甫老二家串門,她立即就大聲嚷嚷道:「二哥,三嫂子,你快去看看吧,潘慧安這個不知羞的女人竟然帶了人來打算遷墳,那金玉更是沒教養,竟然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看啊,就是你上次跟強博收拾他們收拾輕快了,不然還敢到咱們這村裡來?」
皇甫老二一聽說潘慧安來了,當即站起身子,正待要拿了钁頭就要衝出去,立即被他媳婦林氏拉住,「當家的,你可別混,老楊家的二閨女說的話你忘記了?人家可說潘慧安如今了不得了,認了一個有錢的干閨女,在上家村起了大宅子,還跟城裡的達官貴人有關係呢,咱們已經不不比當年,要人沒人,要錢也沒錢,三個兒子,就強博一人娶了媳婦結了婚,下面老三老四家,孩子都到了說親的年齡,還都光棍呢,還有小姑,這都快五十的人了,如今還是老姑娘呢!當家的,你可都要為咱們這個家想想啊!當年潘慧安欠咱們家的,如今咱們將人打一頓,這氣就出了?一定要將原本屬於咱家的東西要回來啊!」
皇甫老二一聽,當時就站住,氣的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要,潘慧安會給嗎?我看著還不如打一頓出氣!」
老三媳婦立即也站起身來說道:「二哥,俺跟二嫂都商量過了,俺看著老楊家的二閨女說的像是真的,不像是撒謊,咱們先看看他們怎麼說,這大哥的墳也不是想遷就遷的!」
老三媳婦是後來在楊莊娶的,皇甫老三性子軟弱,但是怎麼也是一個讀書的,當時雖然是流放,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也是有些家底的,所以就找了楊莊本莊的姑娘,如今這麼些年過去,皇甫家幾個男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老二整日裡賭博,老三好歹算是出息,開了個學堂教書,老四則是混不吝的,喜歡喝酒,喝多了就耍酒瘋,又因為家裡只有兩個閨女,沒有兒子,所以也不出去做活,就指望著老四媳婦養家餬口。
皇甫心不樂意道:「二哥,別聽她們的,咱們這些人的一輩子都被潘慧安毀了,上一次我沒在,這一次可不能這麼饒了她,我不咬下她一口肉來不解恨!」
林氏瞪了皇甫心一眼,嘲諷道:「你解恨去,你去解恨去,就你自己解恨了,這一大家子人都不活了?你都四十好幾了,還在家待著,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咋的,既然要咱們養你一輩子,你就得聽在只能咱們的話!」
皇甫心一聽,氣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哭道;「你個林氏,我吃我幾個哥哥的,吃著你什麼了?再說我白吃了嗎?你們誰家有活我不幫著干?這幾個孩子都不是我帶大的?你這人一說話就戳人心窩子,你好,你好你娘家也不救你回去!」
林氏本來就不願意皇甫心在家裡白吃白住,當下就不樂意了,正待要挽著袖子上前,就聽得老二一聲呵斥道:「反了你們了,這皇甫家的老爺們還都活著呢,輪到你們什麼事情了?老三媳婦,你去把老三找來,還有老四,也一起叫來,強博娘,你去把老楊家的二閨女叫來,咱們再好好的問問,商量一下!」
林氏跟老三媳婦立即應著,就跑出去不見了人。
皇甫心從地上爬起來,幽幽的看著皇甫老二問道:「二哥,你是不是也嫌棄我賴在你們家?」
皇甫老二擺擺手:「算了,別說了,等你三哥四哥來了再說!」
一會兒的功夫,林氏跟老三媳婦都回來了,也將老二要找的人一起帶來。
楊氏是跟她姐姐一起來的,因為連日的打擊,整個老了一圈,見了皇甫家這麼多人,也提不起興趣來,只是說道:「你們要問什麼就問吧!」
還沒等老二開口,林氏先問道:「楊家二妹子,你上次說潘慧安在你們莊裡過的不錯?還認了一個有錢的乾女兒?」
楊氏懶懶的抬抬眼,掃了一圈,見眾人皆都貪婪的望著她,當下就說道:「是,皇甫老婆子現在是越來越享福了,她那個乾女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勾三搭四不說,做人還相當的絕戶,仗著自己有幾個錢,就要把人趕盡殺絕啊,如果不是她,俺也不會淪落到這部天地,賴在姐姐家不走!」
楊氏大姐立即推推她:「說這些幹什麼?你說的這人就是楚一清,將老五告到官府的人?」
楊氏點點頭,可是又生怕皇甫家將自己說出去,也就不多坐了,站起身來:「你們的家事可不管俺什麼事情,這楚一清有錢有勢,可是村裡人都知道的,不信你們去俺莊裡打聽打聽!」她又轉身對自家大姐道:「大姐,咱們走吧,要是知道問這事,俺就不來了,那楚一清俺可得罪不起!」
楊氏說完,便拉著她大姐走出皇甫老二家。
「妹子,你說的楚一清,在你們村裡真的那麼大的勢力?」楊家大姐忍不住問道。
「那還有錯,不然這次出了這事,張家表妹連句屁也不放!」楊氏嘟囔了幾句,就趕緊拉著楊家大姐走:「咱們快回家,萬一讓趙家人的看到俺,那可是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楊家大姐點點頭,兩人趕緊回家。
楊氏姐妹走了之後,皇甫老二就清清嗓子道:「這事就這樣,老三老四,你們兩個也聽見了,咱們商量商量,看看是出去將潘氏打一頓呢還是……」
老三不悅的站起身來:「二哥,這些事情我不想摻和,這書院還有事呢,我先走了!」
老三媳婦立即追上去拉住老三:「你迂腐了一輩子,怎麼到現在還不開竅?俺可是聽說你們家是大戶人家,奴僕成群的,不然俺也不會嫁給你,這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你咋就……」
老三冷冷的哼了一聲:「怎麼?你跟著我覺著委屈了嗎?當年我可沒求你讓你跟著我!大哥的墳讓洪水沖垮了,我早就說給大哥修一修,你們偏不聽,那潘氏是大哥的結髮妻子,金玉是大哥唯一的骨血,人家看著你們這樣對大哥,還無動於衷那就真的是混蛋了!反正這事我不摻和!」他又轉眸看了自家媳婦一眼:「你也別摻和,趕緊下地裡幹活去!」
老三媳婦平日裡也是怕老三的,心裡雖然不甘,但是也只能縮縮脖子,跟在老三身後走了出去。
「沒出息的玩意,讀書讀傻了!」皇甫老二冷冷喝道。
皇甫老四則懶懶的伸伸腰,將煙袋抽出來吸了兩口,說道:「二哥你看著辦,反正我也缺錢打酒喝,能要多少算多少!」
老四的話惹得老四媳婦一頓打。
「既然這樣,咱們就先看看他們能提出什麼條件再說!」老二沉吟了之後說道。
「二哥,四哥,你們這不是賣大哥的骨灰麼?」皇甫心不悅的大聲喊道。
「我說小姑子,你有這個閒情,還不如去想想你跟羅金土的事情,人家好歹家裡有四間屋,雖然有兩個孩子,但是都大了,也成了家,你這樣的年紀,找到這樣的算是不錯的了!」林氏不悅的喊道。
皇甫心冷冷的站起身來:「我皇甫心怎麼說也是名貫都城的皇甫家小小姐,那羅金土是個什麼玩意?他配跟本小姐說話嗎?還嫁給他,沒門!」說完,轉身就走了。
「你們看看你們的這個好妹妹,這都人老珠黃的不成樣子了,還以為自己是皇甫家小小姐呢,這皇甫心,我看著等到死的那一天,也想不過來!」林氏指著皇甫心的背影吐了一口痰。
「你就少說兩句,心兒心氣高,有什麼辦法?」皇甫老二不悅的瞪了林氏一眼。
林氏只能訕訕的閉上嘴。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這一邊,楚一清跟趙家的人進了楊莊,因為在外面爭吵的時候,就圍了一些人看熱鬧,所以隨便一打聽就找到了皇甫老二家的住處。
「金玉,你去叫門。記住,咱們這次是來帶著你爹回去的,你好好說,可別跟剛才似的……」皇甫老太低聲吩咐道。
金玉點點頭,正待要上前,就見屋裡出來幾個人,正是皇甫老二跟老四,身後跟著兩人的媳婦。
「潘氏,你怎麼又來了?」皇甫老二冷冷的喊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想要看大哥,沒門!」
「她二叔,這次俺想著帶著金玉爹回去。」皇甫老太堅聲道。
「回去?回哪?都城?」皇甫老二冷冷一笑:「怎麼,你有本事讓當今皇帝為咱家平反?我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去都城了!」
皇甫老太沉聲道:「回上家村!那兒有我跟金玉爹的家!」
「潘氏,別給你臉不要臉,咱們都是五十好幾的人了,我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你還是滾回你的上家村去,井水不犯河水!」皇甫老二隨手拿過屋前的钁頭,冷冷一哼。
金玉直覺的就要擋在皇甫老太的面前,卻被皇甫老太拽開。
「她二叔,金玉爹在底下不安寧啊,他托夢跟我說,他冷,想回上家村。你跟我有什麼仇怨,咱們都好說,那可是你親大哥,當年也照顧你不說,你不能這麼絕情啊!」皇甫老太泣道。
皇甫老二臉上的肉一橫:「他還當自己是老大嗎?當年為了你這個娘們,連父母都不要了,自己跑的那麼遠,有本事就別回來了,還不是回來跪在爹娘面前要糧食?要不到,就跪了兩天兩夜,他為了你這個女人做這些,他為我們的爹娘做了什麼?該,死了活該!」
皇甫老太一愣,她只知道當年皇甫淵偷著回來要糧食,卻不知道他是在外面跪了兩天兩夜的,皇甫淵當年身子本來就弱,這兩天兩夜……
「是你們逼死他的,一點糧食而已,你們竟然把你們的親大哥逼死?」皇甫老太突地激動起來。
皇甫老二說了那話就後悔了,這事他其實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當年就是他攔著爹娘不給老大糧食,還偷偷的將原本分給老大那一份拿去賭錢。
林氏卻不自覺,立即喊道:「什麼叫做那一點糧食?那個時候,大水將各地都淹了,哪裡來的糧食?要說逼,是你逼死大伯的,說你跟孩子在家沒吃的了,潘氏,你真的沒有臉面來見大伯!」
皇甫老太此時卻說不出話來,只沉浸在對往事的心痛與懊惱中。
楚一清見皇甫老太臉色不好,立即暗示趙小麥將皇甫老太扶到馬車上去,金玉趕緊上前伺候著。
楚一清冷冷的望了四人一眼,聽了這麼多,也算是聽出個是非曲直來,當下便說道:「二叔,二嬸,四叔,四嬸,我叫楚一清,是趙家剛認的乾女兒,既然這事情說到這個份上,我就問一句,到底要如何,你們才肯讓乾娘將乾爹的墳遷到上家村?」
皇甫家四人,剛才只顧著跟潘氏吵吵,等楚一清一說話,他們這才注意到楚一清。或許平常的莊戶人,會被楚一清那冷凝的氣勢嚇住,但是他們不同,怎麼也是大家之後,於是皆都冷冷的打量了楚一清一眼。
「原來你就是那個楚一清,既然你為潘氏出頭,那事情是不是就能做主?」皇甫老二冷笑著問道。
「能!」楚一清答道。
「好,痛快,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當年是潘氏令我們失去了所有,如今潘氏是過得好了,連大馬車也有了,既然如此,當年她拿走我們的什麼,就還給我們什麼!」皇甫老二冷笑了一聲:「聽說你起了一個大宅子,不如這樣,那宅子給我們,那這墳你們就起回去,怎麼樣?」
皇甫老太本是在馬車上坐下了,一聽這話立即坐起身子,氣的渾身顫抖:「那是人家一清的房子,你們怎麼有臉……」
「娘,您別激動,您坐著就成!」楚一清趕緊回頭安慰皇甫老太。
金玉一邊為皇甫老太順氣,一邊說道:「妹子,咱們回去吧,俺爹的墳俺不起了,爹,女兒不孝,女兒對不起你們了!」
楚一清則轉身冷靜的面對皇甫家人:「二叔的意思是用乾爹的屍骨換那宅院?」
皇甫老二本來就是這意思,如今聽楚一清**裸的說出來,四周又圍著這麼多人,當下就有些臉上掛不住,冷聲道:「什麼換,那本來就是我們的,不,確切的說,就算你那個宅院再大上十倍二十倍,也不足以彌補我們失去的!我們現在只是要一些利錢罷了!」
「就是,誰叫你強出頭呢,既然強出頭,就不會捨不得那宅院吧?」林氏掐著腰在一旁叫囂道。
楚一清皺皺眉,她原本想著皇甫家人會要些錢,畢竟過去了這麼多年,皇甫家幾個男人都是公子哥,嬌生慣養的,肯定是坐吃山空,一定會需要錢,但是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獅子大開口,似乎對她的情況很是瞭解似的。
「怎麼?不捨得?」皇甫老二冷冷喊道。
「我那宅院不能給你們!」楚一清冷聲道。
「既然這樣,那還為潘氏出什麼頭?滾,趕緊滾,要不然別怪我手中的钁頭不留情!」皇甫老二一聽,立即狠狠的將那钁頭朝著身前一橫,大聲喊道。
「我的意思是,你們要宅院,我可以為你們在這楊莊建座一模一樣的,但是要我的宅院不行!」楚一清不急不慢的冷聲道。
皇甫老二一怔,不敢置信的望著楚一清:「你說什麼?你……」
林氏全身也在顫抖起來,雙眸放光,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
「不行,咱們就要她的,什麼叫做一模一樣的,是不是一模一樣誰知道?」老四突然大聲叫起來。
「老四,咱們家的地都在楊莊呢,去上家村幹什麼?」老四媳婦拉了拉他的袖子。
「滾犢子,個女人知道什麼?二哥,咱就去上家村,聽說這女人還有不少地呢,咱這點地算什麼!」老四又嚷嚷道。
皇甫老太趕緊推了推金玉:「你快去攔著一清,這事不能答應,咱們回去,回去!」
金玉趕緊跑上前說道:「妹子,咱走吧,這些人貪得無厭,是講不通的。」
楚一清則淡淡一笑:「金玉姐,別急,既然這樣,那宅院跟地就給他們就是了!」
金玉一愣,大聲叫起來:「妹子,你瘋了嗎?那可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你……」
楚一清拍了拍她手,轉眸說道:「既然如此,這事我答應了,那這墳是不是就能遷了?」
「慢著,你怎麼答應的這麼痛快?是不是有什麼貓膩?」皇甫老二又有些不放心了。
「二哥,讓她籤文書,咱們怕什麼?」老四又在那兒出主意。
「行!」沒等金玉出口攔著,楚一清點點頭答應。
「妹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你……你半混了啊?」金玉拉著楚一清就向車上走,一邊走一邊對著趙小麥嚷嚷:「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走?」
趙小麥已經完全的看傻了,聽見金玉這一聲喊,這才反應過來,就準備駕車離開。
「金玉姐,你放心,我這只是權宜之計,咱家的東西還能要回來的!」楚一清按住金玉的手,低聲道。
「妹子,俺知道你本事大,但是你本事大是你的事情,俺今日說句見外的話,這麼大的情俺家承不起,真的,你對俺家的恩情,俺記在心裡了,但是這事真的由不著你!」金玉說著,一下子跪倒在皇甫老太面前:「娘,俺對不住你,對不住爹,俺沒本事,俺不能帶著爹回家,娘,您別怪俺!」
皇甫老太趕緊掙扎了身子:「一清,金玉說的對,今日不管如何,你都要跟我們回去,這事就這麼了了,以後誰也不許提!」
皇甫老太轉了身子對趙小麥道:「還愣著幹什麼?扶起金玉,拉著你妹子,咱家去!」
皇甫老二一見到嘴的肥肉要飛了,立即說道:「潘氏,你可是想好了,這次走了可再也別回來!」
皇甫老太咬咬唇,繼續對趙小麥說道:「咱們走!」
「娘,金玉姐,趙大哥,你們等一下!」楚一清按住馬車,低聲道:「娘,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我答應了這件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娘,你放心,那些東西我真的有把握再拿回來!」
皇甫老太說什麼也不同意,只是一味的催著趙小麥將一清拉上車走。
「當家的,看來咱們要多了,這潘氏是不會同意的。想想也是,只是個死人骨灰,她怎麼肯將全部的家當給我們呢?」林氏壓低了聲音道:「不行就少要一點吧,宅院就不用建了,咱們將宅院兌換上錢,如何?」
這邊正商量著,皇甫老太則堅決讓趙小麥駕著車向著村外而去。
「喂!」李家老二立即想要留住四人,可是那馬車很快就走遠。
「老四,你看看你,獅子大開口,將人嚇走了吧?本來咱們要上幾百兩銀子也就罷了,你咋連人家的地也一起要?你真是……」皇甫老二忍不住的埋怨。
「二哥,這能怪我麼?是你一開口就要宅院的,我聽那楊氏說,她家是有賺錢的秘密方子的,就藏在那宅院裡面,幾百兩銀子,咱們幾個人分,還要給兒子娶媳婦,很快不就花完了?如果有賺錢的法子,這一輩子就不用愁了不是嗎?那楚一清不過去上家村幾個月,就建起了大宅院,你們也不想想是為什麼!」老四理直氣壯的喊道。
「老四,你咋知道的那麼清楚?你以前問過楊家二閨女?」皇甫老二疑惑道。
老四一愣,不說話,只是嘟囔道:「你別管,反正這事我知道,你放心,只要大哥的墳在咱們手裡一天,這潘氏還得回來找我們,不怕,咱就等著!」
皇甫老二則沒有他那麼樂觀,心裡只後悔。
回去的路上,皇甫老太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楚一清幾次跟她說話她都不理。
「娘,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啊?」楚一清推推她,討好道:「我真的有辦法再要回來的,先把乾爹的墳起回來再說唄!」
「一清,金玉說的對,我們趙家承不起你這麼大的情分,那宅院,那地,都是你辛辛苦苦賺的,怎麼能因為這事就給了他們那幫人?先不說俺們這心裡過意不去,你也不想想,給了他們,不是白白的糟蹋了上家村的地?這事就別提了,咱們也盡力了,金玉爹泉下有知也應該知道,以後我也有臉去見他了!」皇甫老太揮揮手,擦了擦流出的眼淚。
楚一清見她如此,也就只能不提。雖然在心裡,她對那宅院很地也看重,但是幾個刁民還不是她的對手。不過這話她再也不能說,只能想著再找機會處理這件事情。
回到家,楚一清從孫家的手裡接過阿寶,親了一口,就打算帶他去新宅院看看,剛剛出了村,就見厲煌與許廷站在不遠處,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厲煌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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