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清還沒有開口,皇甫老太就立即就打斷金玉的話:「你這孩子,怎麼什麼時候都麻煩人家一清?這是咱們自己的家事,你二叔三叔四叔,哪個是省油的燈?遷墳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別想了,咱們在家偷偷供應你爹一個牌位,逢年過節給他上個香,上上供!」
怪不得皇甫家一直沒有供奉金玉爹的牌位,原來這其中是有隱情的!楚一清正待要細問,就聽得外面有個清朗的聲音喊起來:「師父,我是方生,我來了!」
那方生在屋外一喊,楚一清疑惑的皺皺眉,心裡想道:「說是第二日來,怎麼都過了半個月?上次上官宇神情那麼急切,又給了定錢,不像是假的,莫非是醉仙樓出了什麼事情?」
金玉一聽見方生的聲音,當下也就不哭了,趕緊將眼淚擦乾,低聲道:「妹子,那醉仙樓的師傅來了,眼下咱家沒什麼地方,將他向哪裡安排?」
楚一清拍拍她手,讓她放心:「讓他去跟二嘎子住,這樣村裡人也沒有閒話,再說郊外寬敞,再搭個棚子就是,鍋碗瓢盆的也有地方盛放。」
「可是你真的要教會這方生手藝?自古以來都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哪個師傅都得留一手看家的本領!」金玉又低聲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那上官老闆看著實誠,可是怎麼也是商人,俗話說無商不奸,我們也應該防著他點,他店裡的利潤,雖然我管理過一段時間,大體知道個錢數,可是還害怕他反悔不是?一會他的調料來了,我就單獨做個秘方,只講菜式的配料炒法告訴他,調料的配方在我手裡,以後讓他一月拿銀子來換一次!」楚一清狡猾的笑笑。
「俺就知道妹子聰明,看來俺是白擔心了,成,那人在外面站了好久了,你快出去吧!」金玉趕緊將她推了出去。
站在屋門口,楚一清回眸看了看悶悶不樂的皇甫老太,知道她心裡還是記掛著金玉爹的事情,當下就說道:「大娘,你別急,這事等我回來咱們再商議,總有辦法的!」
皇甫老太趕緊點頭,說道:「你快去忙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金玉見楚一清出了屋子,這才小聲的跟皇甫老太說道:「娘,現在這事只能讓妹子幫忙,妹子本事大著呢,能解決!」
皇甫老太再次不高興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總想著麻煩人家一清呢,今日你去,你也看到你爹那些兄弟對咱家的態度,因為當年的事情,他們當咱們家是死敵呢,一清平日裡雖然照顧咱家,可是終究不是咱家的人不是?讓一個外人插手這樣的事情,你爹那些兄弟更有理由霸著你爹的屍骨不放!再說,你看看這地裡家裡還有孩子,一清夠忙的了,咱家已經受了人家一清太多的恩惠,能不麻煩就不要麻煩!你爹雖然沒有墳頭,可是好歹還有個棲身的地方,咱家先立著牌位,再尋機會找人去跟你爹的叔叔說說,看看這事能不能各家退一步!」
金玉知道皇甫老太也只是這樣說說,他們家是發配來的,人們本就瞧不起,一大家子人,如今就只剩下幾個晚輩,上一輩的人因為受不了這楚寒的條件,病的病,瘋的瘋,哪裡還有什麼主事的人?想想往年想給爹立個牌位,那幾個叔叔都是不肯的,原以為那是他們的親大哥,會對他好,想不到死了之後連個墳頭都不給!
金玉咬咬唇,心裡難受,當下眼睛又濕潤了,可是又怕皇甫老太擔心,所以也就忍著,看著麥香還穿著破衣服趴在門上怯生生的望著呢,當下就將麥香扯過來安慰道:「麥香,咱不哭了,這花衣服以後娘再給你買,你去安慰一下你姥!」
麥香立即點點頭,衝到皇甫老太的懷中,甜甜的叫了一聲姥姥,又道:「姥,您別生氣了,俺以後跟楚姨學功夫,幫姥姥去打仗!」
皇甫老太一聽這話心裡更是難受,看著麥香被扯散的頭髮,小臉上烏青的印子,轉過頭去就掉了幾顆眼淚,但是又怕麥香看見,趕緊擦了,就帶著麥香進了裡屋。
金玉歎口氣,又看了看一直蹲在牆角的趙小麥,這才道:「你身子咋樣?俺看那會他二叔一棍子敲在你腰上,這一路上你雖然沒喊疼,可是俺看你臉色發白,是不是傷的厲害?不行就瞧瞧大夫?」
趙小麥趕緊站起身來,說道:「看什麼大夫,沒事,就是心裡氣的慌,娘是個要強的人,雖然受了這麼多的委屈,還是將你拉扯大不容易,老了老了,就這點心願,咱這當兒女的卻沒有本事給實現,俺想想,這心裡就窩火!」
金玉趕緊道:「行了,你別說了,再說俺這心裡更難受,那方家的小哥來了,俺看著拉著一車的東西,你趕緊過去看看,幫幫楚家妹子,俺還要準備明日寒食的東西呢!」
過完清明就是寒食,這兩個節日都是北方農村重要的日子,清明緬懷舊人,寒食則是為了紀念有功不居、不圖富貴的介子推,據說介子推是晉文公重耳被迫害之時最忠心的一個臣子,曾經在重耳快要餓死的時候,割肉相喂,只是後來重耳做了晉文公之後卻忘記了介子推的功勞,後來想起,去請介子推上朝受賞封官,介子推卻是避而不見,最後為了躲避晉文公,竟然背著自己的老母親躲進了深山。晉文公一心要逼介子推出來,就下令燒山,誰知道介子推寧可被燒死也不願意出來見他。
有血詩為證:
割肉奉君盡丹心,但願主公常清明。
柳下作鬼終不見,強似伴君作諫臣。
倘若主公心有我,憶我之時常自省。
臣在九泉心無愧,勤政清明復清明。
後來民間就有了過寒食節的傳統,各地方雖然時間不一樣,但是都在清明節前後,在楚寒這地界,卻是在清明節之後,連著三日都要不生火,只吃冷食,一般就是做些餅子,條件好的用細面擀個樣子餅,煮上紅雞蛋。
今年寒食家裡條件好,趙小麥買的那種下蛋雞也是格外的賣力,差不多一天一隻,有的時候阿寶不吃,也就剩下了兩隻雞蛋,煮熟了,麥香跟阿寶一人一個。
因為要準備三天的吃食,所以一般都是鄰居互相幫忙,尤其是擀餅這活計,是要一邊燒著鏊子一邊擀餅的,於是一般都是兩個人一組,一個燒火一個擀餅。
楚一清跟趙小麥帶著方生去了郊外,那李家的就來了,見金玉回來,立即就說道:「還以為你回不來呢,沒成想趕回來了,明日就是寒食,金玉妹子,你的餅擀了嗎?」
金玉一聽趕緊道:「這不是正準備去問問嫂子能合夥不,卻又怕你提前準備了!」
「俺等著你呢,你看是在你家還是在俺家?」李家的一聽,趕緊說道。
「在俺家的,俺家鏊子大!」金玉趕緊說道,「嫂子,你先回去和面,俺撐起鏊子來!」
李家的於是就應了,趁著日頭還沒有西落,這就回家去準備。
※
三人一起去了村外,二嘎子聽見動靜就從棚子裡伸出頭來,一見是楚一清,本想再將頭縮回去,但是看見身後的方生跟趙小麥之後,只得鑽出來,勉強擠了一抹笑,恭敬道:「方公子來了?」
那方生趕緊擺擺手:「我年齡小,以後咱們兄弟相稱就是,我叫你嘎子哥如何?」
二嘎子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嘿嘿一笑道:「方公子是都城來的貴客,俺哪有本事承受方公子一聲哥呢!」
方生趕緊說道:「楚姑娘是俺師傅,楚姑娘都喊嘎子哥為嘎子兄弟,俺喊哥還是越輩了呢!」
幾句話立即將二嘎子哄得高興。
楚一清一見這方生看著長的老實,那嘴上卻跟抹了蜜似的,是個會哄人的主,當下也就笑笑,更是堅定了那秘方的事情。至少在糧食收成之前,楚一清還是要靠這一筆進項的,所以馬虎不得。
安排方生跟二嘎子住一張竹筏子床,那方生也不嫌棄,一陣的道謝,他這次來,卻是拉了滿滿兩車的東西,除了鍋碗瓢盆之外就是楚一清先前說過的各種調料,那方生一看就是做廚子的好手,對那調料特別的寶貝,當下就說道:「就是因為周旋這些調料,我才晚了一些日子,師父別見怪!」
楚一清見那些調料,只要是都城有的,上官宇都搗鼓了來,足以見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當下心中也就打消疑慮,看來並不是醉仙樓出了事情。
前幾日,楚一清就讓二嘎子就在棚子外面又支了一個棚子,還砌了一個灶頭,正好用作學廚藝的地方。
條件雖然簡陋,但是湊合著能用,那方生也不挑剔,一個勁的道謝,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天色也不早了,那方生就趕緊取了一條魚出來,說道:「師父,不如今晚就做條紅燒魚吃吧?」
楚一清一見那魚足有三斤重,知道這是方生用來學藝的,只是這魚要新鮮著吃,走了一路,雖然放在桶裡,但是因為缺氧,恐怕也活不過今晚上,那方生也是學藝心切,正好也借花獻佛,一舉兩得。
楚一清點點頭,心裡想著明日就是寒食,是不能生火的,三日之後這魚也就不新鮮,也就只能今晚上吃。
眾人又坐著車回到家裡,車上的蔬菜調料怕被人偷了去,卻是沒有敢放下,這樣看著就有些麻煩,誰叫這方生不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也就不用單獨找地方,另外支爐灶。
眾人回去的時候,金玉跟李家的正在擀餅呢,阿寶已經醒了,在皇甫老太太的腿上蹦蹦跳跳的,麥香則坐在一旁繡花,很是寧靜。
「楚姑娘回來了?」李家的一見楚一清回來,立即就拍拍手裡的灰站起來說道:「楚姑娘,俺想托你點事情!」
楚一清趕緊笑道:「李家嫂子,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李家的有些為難,說不出口,金玉在一旁說道:「妹子,李家嫂子想問問那生豆芽的方方,她想要生些牙子給鐵栓跟李二哥加菜,這不過幾日就是鐵栓十二歲的生日麼!」
楚一清一聽,正要開口,那李家的趕緊道:「楚姑娘,俺知道你那方方是保密的,如果實在不行,俺把豆子拿來,讓金玉妹子幫俺生成不?」
楚一清一聽,立即笑道:「保什麼密啊,這都是日常吃的東西,我還拿著它準備換錢不成?再說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李家嫂子,讓金玉姐教你就成!」
李家的一聽趕緊道謝,金玉當時就笑道:「晚上李家嫂子你就來學,可好?」
李家的一聽,正要應著,又道:「你忘記今天晚上要去村長家開會,商議那打狼的事情?」
金玉一聽立即拍了拍大腿;「你看俺這記性,嫂子剛說的,俺就忘記了,幸虧嫂子提醒!」
三人又說了一些話,時候實在是不早,李家的也還有公婆要伺候,當下就收拾好東西回去了。
晚上一聽說要吃紅燒魚,麥香高興的不行,就連阿寶看了那魚樂得也是只蹦跳。
金玉幫著刷鍋燒火,這邊楚一清就洗淨了魚,在魚身上花了幾刀,合了澱粉、鹽、料酒醃了,然後拿了一隻碗,準備調味。
倒入一些鹽、白糖、醬油,放在一邊調勻,這邊金玉燒得火也差不多,開了油,先將魚丟進去,正面反面翻了一翻,帶煎的金黃,這才放入蔥段薑片還有大蒜,放入調味汁小火燉著。
方生一邊在旁邊看著,一邊詳細的記載著,不懂的地方就會問上一問,很是認真。
待那湯汁收的差不多,放上切好的黃瓜跟胡蘿蔔片,一盤香噴噴的紅燒魚就出了鍋。
「哎呀,妹子,這魚做的真稀罕人!」其實更稀罕的則是那上面的黃瓜,別說金玉沒見過,就是整個上家村的人都沒有見過的,是上官宇花高價從都城買來的。
方生將那方子記了下來,就跟著進了裡屋,金玉本想著方生是客人,應該是家里長輩跟男人陪著的,女人孩子不能上桌,但是那方生卻不同意,一個勁兒的說楚姑娘是他師父,金玉是還是楚姑娘的姐姐,真要掄起輩分來,這屋裡,他跟麥香阿寶是一個輩分的!
「方生說話真是逗笑,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吃吧,省得再分兩桌麻煩!」楚一清當下就拍板決定。
金玉見楚一清已經決定,皇甫老太一直在逗弄阿寶,心事重重的,也沒有發言,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半推半就的坐在下首,伺候著,吃了晚飯。
剛吃好,正收拾著碗筷呢,李家的帶著王家妹子就來了,金玉一瞧,心中有些不樂意,當下也就沒有說什麼,進了屋。
王喜在屋外瞧著有些忐忑,低聲道:「嫂子,看來金玉姐還在生俺氣呢!上次蓋房子就沒叫俺……」
「你那事做的有些過,人家生氣是應當的,但是金玉妹子不是那小氣的人,只是不好意思罷了,你等等,俺去給你說說!」李家的趕緊安慰王喜,就準備進門。
楚一清看見兩人來了,就進了廚房,對金玉低聲說道:「金玉姐,別這樣,王家妹子已經道歉了,再說咱家的木匠活沒用於二餅,已經將人耽下了,難道還要不依不饒麼?」
金玉將碗從盆裡撈出來,一個個的用抹布擦乾淨,摞在一起低聲道:「俺心裡知道這個理,但是一看見王喜,就想起她在低頭上撒潑的樣子來,心裡難受!」
「好了,別氣了,那不還要李家嫂子麼,你給王喜臉子,不也等於給了李家嫂子臉子?就當做給李家嫂子個面子!」楚一清趕緊哄她。
李家的這時正好進廚房,聽了這話立即道:「是啊,金玉妹子,你別怪俺多管閒事,這事一開始就是俺張羅的,俺就負責到底,咱這幾家原先關係都不錯,別因為這些小事傷了和氣不是?再說王家妹子道歉了的,因為這事,於二餅還在生氣呢,跟王家妹子鬧彆扭,你就看在俺的面子上,和好了成不?」
金玉聽見李家的這麼一說,當下就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行,俺聽李家嫂子的!」
「那咱就走吧,這時候也不早了,去晚了,村長叔怪罪就不好了,這畢竟是村裡的大事!」李家的趕緊拉著金玉出來。
「金玉姐,你去吧,鍋我來刷!」楚一清趕緊說道,催著三人離開。
金玉點點頭,也就扯下身上的圍裙,突地想起什麼,叮囑楚一清道:「明日是寒食,三天不能開火的,如今不像以前那樣實行,但是大火是不能開的,那後生那邊,妹子你去說說,這村裡人都看著,別壞了規矩!」。
楚一清趕緊應著。
待三人走後,楚一清正刷著鍋,就見門外晃過一個人影,楚一清抬頭一看,正是二嘎子,正神色複雜的盯著她瞧。
「嘎子兄弟,有事嗎?」楚一清將鍋洗淨,站起身來。
二嘎子張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轉身走了。
想起上午二嘎子的奇怪態度來,楚一清知道這二嘎子還沒有死心呢,看來這給二嘎子成親的事情要趁早,只是現在家裡實在是忙,家裡的,地裡的一攤子事,實在是騰不出空來。
楚一清想了一會,也就放棄了,如果不是身邊實在是缺少可靠的人,她也斷不會讓二嘎子跟著,這些事情還要等到這糧食收了,有些閒錢閒空再說!
正想著,就聽見外面方生告辭的聲音,出了廚房,就見趙小麥提著油燈,準備送兩人回去。
「師父,那我先回去了,那師父看明日什麼時候才能教我新的菜式?」方生一邊告辭,一邊順道問道。
「方生,你來的不是時候,明日是寒食,要停火三天呢,雖然鎮裡可能不講究這些,但是在上家村卻是很講究的,我們是外邊來的,不能破壞了規矩,要不你看看,你是願意留下來還是願意回去,隨你定奪,三日之後再來也成!」楚一清想起金玉的囑托來,於是說道。
方生一愣,神情就有些著急,正要開口,楚一清就說道:「我知道你帶了東西來,留不得三天,不如這樣吧,明日你先回去,調料留在這兒,趁著這三天,我將調料研磨配好,以後只管使用就是!」
方生見楚一清已經決定,當下也就不再說什麼,只得告辭離去。
將方生送走,因為一日都沒有去蘑菇房,楚一清不放心,當下就先勞煩皇甫老太太瞧著,轉身去了蘑菇房。
將蘑菇堆加好料,調好溫度,看看再過兩日就能播種菌種,當下心裡也高興,心中盼著能快點結出蘑菇。
從蘑菇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皇甫老太將阿寶哄睡了,先放在裡屋的炕上,順手拿過麥香白日裡扯爛的衣服縫著,不是的歎著氣。
楚一清見她如此,知道她擔心金玉爹被刨墳的事情,當下就邁進屋裡柔聲問道:「大娘,有什麼事情不能跟我說嗎?」
皇甫老太趕緊抬頭,手中快速的縫著衣裳,低聲說道:「沒事沒事,你就夠忙的了,就不要分心了,阿寶已經睡了,你也累了一日,趕緊去歇息著吧!」
楚一清趕緊說道:「我不累,再說金玉姐買回來呢,她回來了我再睡!」
皇甫老太也就應了,只是不願意提自家的事情,只是說了一些閒話。
楚一清見她實在不願意說,也就不再問,坐下不久,外面就聽見金玉的咋呼聲:「妹子,妹子,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皇甫老太皺皺眉道:「大晚上的吵吵什麼?孩子都睡覺了,想把孩子都吵吵起來麼?」
金玉進了屋,伸了伸舌頭,趕緊壓低了聲音:「俺這不是太高興了麼,娘,妹子,你們看,妹子的戶頭下來了,村長叔讓俺捎回來的!」
「真的?」皇甫老太一聽,那暗淡的眸子瞬間眼睛一亮,趕緊將手上的衣裳放在一邊,湊上前去。
楚一清趕緊將金玉遞過來的戶籍文書拿到老太太的面前。
皇甫老太看著那文書,竟然比楚一清都激動,連聲說著:「好好好,這以後一清你有了這個依仗,就什麼都不怕了!」
楚一清雖然不瞭解皇甫老太的過去,但是見她如此看重這一紙文書,便知道以前這皇甫老太是在這上面吃過苦頭的,當下就說道:「大娘,這還多要感謝您的提點呢!」
皇甫老太太喜滋滋的聽著,這戶籍文書的到來,倒是將她心中的愁緒與悲傷壓下去不少。
第二日便是寒食,屋前屋後插滿了柳條兒,村裡的小孩子也將柳條兒編成圈兒帶在頭上,上了年紀的婆子們則在村裡唯一的一棵柳樹下燒紙磕頭。
「看,俺的雞蛋!」麥香頭上戴著柳條兒,正跟村裡的孩子玩著,忍不住拿出雞蛋來炫耀。
村裡的孩子看了,個個眼睛冒著星子,又聽說麥香養了兩隻雞,也都想著去看看。
「你不能去!」麥香指著其中一個半大小子喊道。那半大小子正是那日唱歌謠跟麥香打架的吳博,楊氏其中的一個孫子。
吳博惱怒的瞪著麥香,生氣道:「不去就不去,誰稀罕?絕戶兒!」
麥香一聽,眼睛頓時就紅了,吳博總是喜歡喊她絕戶兒,以前她小,不懂事,可是這長大了,就明白那兩個字的份量,這沒有兒子,在農村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麥香爹是入贅的,雖然皇甫老太極力維護,但是總有些小孩子笑話她,不跟她玩,最近還是因為麥香的稀罕物件多,又有了鞦韆,這才肯跟她玩!
麥香頓時就沒有了興致,悻悻的跟幾個玩伴說了兩句,就回家了,看到金玉在廚房裡燒水,就靠著門檻上說道:「娘,俺想要個小弟弟,跟阿寶一樣可愛的小弟弟!」
金玉一怔,抬起頭來,跟自家女兒談論這種事情,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就說道:「阿寶不是你的弟弟嗎?有阿寶就足夠了!」
「不,俺想要個跟俺一起姓趙的小弟弟,就算有了小弟弟,俺也會疼阿寶的!」麥香扒著門子眼巴巴的道。
趙小麥剛好從外面回來,聽了這話,趕緊將麥香抱起來,坐在他肩上,朗聲說道:「行,爹一定讓娘給麥香生出個小弟弟來!」
金玉一聽,那臉就紅了,嗔怪的瞪了一眼趙小麥:「你這麼大人,跟孩子胡咧咧啥呢!」
趙小麥卻是嘿嘿的笑,脊樑上扛著麥香,去村裡轉圈子,見了村裡人也打招呼。
于氏帶著吳博正往家走呢,見趙小麥喜氣洋洋的將將這麥香滿村裡轉,當下就冷笑了一聲:「一個丫頭片子,還以為自己是兒子呢,也那樣將將這,也不嫌棄寒磣!」
「娘,麥香那絕戶還不准俺看她家的雞呢!」吳博聽了,立即添油加醋道。
于氏當下心裡就更不高興,楊氏就是因為趙家才帶著五小子走了的,如今她忙活,吳博都沒人照顧,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卻沒有想到,人家卻忒地高興。
忍不住在心裡嘟囔了幾句,但是這趙家如今在村裡是強戶,連村長都給七分面子,她也不敢說什麼,只是狠狠的嫌了吳博兩句解氣:「你都多大還去看雞崽子?你今年都七歲了,如果你出生個好人家,你爹能賺錢,這會兒早跟李家大小子似的去讀私塾了,還能像這樣在村裡亂跑?整個一不長進的!」
吳家老大正好從鎮裡回來,見到晌午飯時候,老婆孩子不回來,就出去找,正好見于氏在教訓孩子,當下就不悅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從一開始你就嫌俺窮,到如今博兒都七八歲了,你還是嫌俺窮,如果你有能耐,你賺錢讓博兒去讀書啊!」
「你個天煞的,頂嘴一套一套的,咋沒見你往回扒拉錢?你娘這次走可是挨家挨戶收了路費的,整整要了五百文呢,她這一走,博兒也沒人看了,俺那繡活也趕不上趟,家裡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你不想辦法賺錢,倒是會說些混話!」于氏當下就氣不打一處來。
「行了行了,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回來一趟你就叨叨一回,以後俺再也不回來了!」吳老大不樂意的將褡褳子向于氏一甩,轉身扛著扁擔就走。
吳老大沒有什麼本事,在城裡給人挑腳,賺的都是辛苦錢,才三十五歲,那背就有些彎了,背影瞧著有些淒涼。
于氏從地上撿起褡褳子,裡面掉出一弔錢來,當下她鼻子一酸,也就心軟了,給吳博使了一個眼色,那吳博上前就拉住吳老大,一家人雖然彆扭,但是還是回家去。
寒食是不能做主食的,但是燒水熱飯還是可以的,中午的時候,金玉將麥香玩了一上午的紅雞蛋打開碾碎了,抱在昨天擀的樣子餅中,又加了一點點鹽,仔仔細細的包好了,手把手的放在麥香的小手中:「快吃吧,吃的飽飽的長身體!」
麥香趕緊接過來,卻不自己吃,先讓給皇甫老太,皇甫老太不要,卻直接越過金玉讓給楚一清:「楚姨,你咬口!」
楚一清正抱著阿寶喂蛋黃,見此一愣,跟金玉一對眼,呵呵的笑起來:「麥香,咋不給你娘咬口?」
麥香嘿嘿一笑:「楚姨咬完了再給娘,娘不會怪罪的,楚姨每日都教麥香認字呢!」
「你這小嘴,可是真甜!好了,你吃吧,大人都不吃你的雞蛋!」楚一清輕笑道:「當小雞崽子長大了,麥香天天有蛋吃!」
麥香趕緊應了,美滋滋的吃起來。
「對了,趙大哥,說到那小雞,我想起來,這雞慢慢的長大了,就不能呆在那小小的笸籮裡,白日裡撒在外面的柵欄也小了,不如給雞崽子們做個雞捨如何?反正後山有現成的樹木!」楚一清轉向趙小麥說道。
「妹子,後山這幾日不能去,咱村跟鄰村正組織人打狼呢,沒有抓到狼之前,村長說了不讓上山!」
「那什麼時候能抓住狼?」楚一清趕緊問道,「可有計劃?發現了狼影沒?」
「那個誰知道啊,只是聽說僱傭了那幫到咱家偷牛的混混打狼呢,大家都說不靠譜,那些混混,平日裡就知道危害相鄰,啥時候辦過正事?只是這兩個村子的男人都不在家,總不能讓女人孩子老人去山裡打狼吧?所以一家就湊了十文,雇了那混混去打狼!」金玉說著,歎口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打著呢!」
楚一清一聽就皺皺眉,這小雞崽子整日裡在屋裡也不行,有老人孩子,萬一將細菌傳播,老人孩子生病就得不償失了,但是那木頭卻是一定要去後山伐的,為今之計,就是幫大虎二虎他們將狼逮著!
「那建雞捨的事情就只能耽擱下了!」楚一清裝作失望的說道,慢慢垂下眼來給阿寶餵食。
一開始金玉還害怕楚一清自己去山裡,她老虎都不怕,自然也不會怕狼,但是見她如此一說,也就放了心,但是還是不忘叮囑道:「妹子,就老老實實的等著,說不定那幫混混這次能出息呢!」
這話說的連金玉自己都不信!
楚一清裝作贊同的點點頭,心中卻盤算著下午去後山瞧瞧,只是要悄悄的去,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樣,讓人瞧見,全村人有敲鑼打鼓的找。
吃完晚飯之後,阿寶曬著太陽就昏昏入睡了,楚一清趕緊輕輕的拍了兩下,看他睡熟了,放在自己住的炕上,告訴金玉要去土豆鵬看看長勢,就一個人出了村子。
出了村子,越靠近後山,就越沒有人煙,看來村裡人都被那狼傳說嚇壞了。
楚一清確定沒人之後,一頭扎進了後山之中,循著山道向上,聽說就在這淺山之中鄰村的人被狼咬死的!
走了幾步遠,就聽見山道上傳來了人聲,楚一清生怕被人發現,當即就藏在了草叢之中,一會兒,那人聲就越來越近。
「大哥,咱啥時候幹過這樣的差事?大哥莫非是要改邪歸正了?」傳來的赫然是上次差點被趙小麥打死的癩蛤蟆的聲音。
「你懂什麼,現在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咱們就是去偷,去搶,這附近也沒有什麼東西,不如趁著現在山中鬧狼,收上一筆打狼費,反正咱也沒有定下什麼時候打著狼不是?每日裡就來山裡逛逛,就當是踏青了!」那大虎肩膀上扛著一根棒子,嘴裡叼著根草懶懶的開口。
「那是,這兩個村子湊了接近十兩銀子呢,咱們啥時候有這樣豐盛的收入過?現在的人都窮,除了那趕路做生意的,村裡人能有多少錢?搶了也是幾個銅板,還不夠咱們的口水錢呢!」那癩蛤蟆一聽也是這樣的道理,當下也跟著嚷嚷道。
「可是大哥,那可是上家村,楚姑娘可是在那個村子裡呢,萬一咱們打不著狼,村民跟怎們要銀子,楚姑娘萬一出面的話……」二虎突然說道。
大虎咬在嘴裡的青草卡嚓斷了,他惱怒道:「最近我也是為這件事情煩心呢,別的村子也就罷了,偏偏是上家村,楚姑娘對咱們有恩,又是女中豪傑,咱說話得算話!」大虎沉吟了兩聲,突的道:「算了,今日那牌就先別打了,咱們上山,找找那狼去,打找了狼,咱們那銀子花的也舒心不是?」
二虎一聽也是贊成,只是那癩蛤蟆害怕道:「大哥二哥,那可是狼,萬一打不著讓狼吃了咋辦?」
大虎不耐煩的一拳頭就敲在了癩蛤蟆的頭上:「我看你是自從被趙小麥打了之後就膽子變小了,咱們這七八個人,害怕一隻狼不成?」
二虎也上前推了那癩蛤蟆一下:「你害怕你就走吧,俺們正愁銀子少人多呢,那一份俺們就分了,你自己下山去吧,可是下山也要小心,說不定那狼就讓你碰上了!」
癩蛤蟆一聽,哪裡還敢走啊,立即求饒,幾個漢子又磨嘰了一會,這才扛著棍子上山,邊走邊發出各種聲音嚇吼狼。
待他們走遠了,楚一清這才從草叢裡出來,想不到大虎二虎還是很講義氣的,那就看在他們真心想要打狼的份上,幫他們一次!
放眼山林,楚一清施展輕功,身輕如燕,在山林之中疾馳,尋找著目標。
傍晚的時候,楚一清在淺山範圍之中已經轉了一個遍,還是沒有發現狼的影子,看看天色,已經差不多,正要準備明日再來,突然聽見了男人的嘶吼聲,像是大虎的聲音。
眸色一暗,迅速的移動身影,婀娜的身影劃出比殘陽餘暉更美麗的風景,青絲如滿天雲霞一般的飛舞,一瞬間,人已是半倚著大石,藏身在眾人的身後。
大虎他們果真找到了狼,只是那狼已經被他們惹得野性迸發,弓著身子,齜著尖利的牙齒,滿眼凶光的盯著眾人。
「大大……大哥,這狼看著厲害著……呢,咱們……還是快逃吧!」癩蛤蟆哭喪著聲音說道,「俺剛剛痊癒,實在不想再讓……狼給俺撓……腦袋開花……」
大虎手裡拿著棍子,與狼對峙著,雙腿也在抖,但是怎麼也要維持老大的威儀,忍不住呵斥道:「瞧你那點出息,現在是說那些的時候嗎?我們跑是來不及了,只能上!」
二虎聲音哆嗦的說道:「大……大哥,俺也知道……跑是來不及……可是俺腿哆嗦呢……上不去……」
那幾個漢子一聽二大哥都這麼說,當下更是快要嚇破膽,當中一個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嗷的叫了一聲,丟下棍子就向回跑。
「混蛋,你站住,別跑,你一跑……」大虎急切的聲音喊起來,也就在此時,那狼已經發動了進攻,一下子衝著大虎撲了過來!
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間,全都嚇著丟下棍子就跑,早已經忘了救大虎。
大虎急忙之中揮起棍子,卻被那狼狠狠的咬住,一爪子將他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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