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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九二章 十年(二) 文 / 庚新

    第三九二章十年(二)

    飲馬河畔,一座巍峨佛寺,拔地而起。

    這原本也是漢室皇宮的一部分,不過自王莽篡位,劉秀興漢,建都於雒陽後,就變得無人照看,漸漸的殘破起來。但是,地基尚存,在劉辨出面向少府說明之後,這座廢棄的殿堂,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巍峨的皇室佛寺。

    其實,佛寺自漢明帝以來,就已經存在。

    如雒陽的白馬寺,就是後世佛寺的化身。但白馬寺的興建,是為了安置那些從西域來的高僧,存放物品,翻譯經典的地方,從一定程度上白馬寺是一座官署。

    佛教的官署!

    但是長安的這座佛寺,性質顯然不太一樣。

    劉辨不但興建了它,還命宮中二百黃門在佛寺中出家,任圖澄為大師,主持寺院。

    同時,聚集了許多在西域流亡的僧人於此地,每日開壇講經。

    據粗略計算,在短短的數月中,這座佛寺就聚集了三四百名僧人,加上那些黃門,總人數超過了五百,規模可是不小。而陳宮徐庶,包括顧雍等人,也不清楚董俷的意見。而且此前董俷說過,盡力滿足劉辨的要求,所以並沒有去干涉。

    建安三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董俷正式邁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天,抵達長安。

    自有各官署官員,紛紛前來迎接。

    劉辨在董俷抵達長安之前,免去了董俷行大都督的官位,命其正式為大都督一職。同時加封大司馬,為三公之首。朝綱諸事,可自行決斷,無需通報漢王府。

    當董俷回到家中時,正逢佛寺晚課。

    悠揚的鐘聲傳入了董俷的耳中,讓他不由得一怔,在台階上轉身向佛寺看去。

    那佛寺高塔的塔頂,映入了眼簾。

    「那是什麼地方?」

    「董大哥,那原本是清涼宮遺址,大王在去歲末命興建佛寺,並命名為清涼寺。平日裡大王在佛寺中聽佛講經,並且召集了幾百個西域僧人,在那裡翻譯經文。」

    「哦?」

    龐統說:「近來聽人說,他們在翻譯一部佛家經典,名為《金剛經》。大王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督那經典的事情,所以今日主公回來,大王也沒有出城迎接大哥。」

    龐統以為,董俷是因此而不快。

    哪知董俷聽龐統說完,臉色立刻變得格外陰鬱。

    他攥住了拳頭,沉吟片刻後說:「前面帶路,我要去那清涼寺,見一見大王!」

    「現在?」

    「就是現在!」

    董俷格外的惱火。

    若是賈詡在,一定明白他的心意,不會讓興建佛寺。這該死的佛寺,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自己的府邸門外。是劉辨故意如此,還是他無意為之?這裡面的區別……

    龐統看出董俷臉色不正常,不敢再說話。

    連忙命人在前面領路,董俷過家門而不入,直奔那清涼寺方向而去。

    要說起來,清涼寺並未動用多少錢帛。至少和當年漢靈帝大興宮殿的花費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也許是劉辨也知道,當年他老子所為,造成了多大的災難。

    故而在修建清涼寺的時候,縮減了不少開支。

    可即便是如此,這佛寺的規模依舊是格外的驚人。在整個清涼宮的基礎上,興建裡五重大殿,四個院子,以及東西廂房無數。山門是並排的三座大門,十六尊羅漢像,每邊有八尊,分立山門左右。那氣勢,那規模看上去格外的恢宏莊重。

    五重大殿,由南向北深入。

    最門口的大殿為釋迦摩尼殿,供奉的是釋迦摩尼的法相,不過佛像尚未完工。

    董俷一行人抵達佛寺門口,立刻有一排穿戴盔甲的士兵阻攔。

    這些士兵,全都是光頭,披著筩袖鎧,看上去和當年董俷在雒陽城外所組成的巨魔士外形相似。

    為首的士卒更厲聲喝道:「清涼寺佛門重地,世俗人等不得擅入!」

    董俷眉頭一蹙,輕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是清涼寺大師圖澄所組建的僧兵,據說是維護寺廟的安全,保護各種經典!」

    「誰允許寺院蓄養私兵?」

    董俷怒聲喝問。從賈詡主持的那一次長安大屠殺後,大戶人家不得蓄養私兵,是大都督府頒布的法令。除官宦家庭有禁中兵馬保護之外,只有皇城和大都督府內,可以有私兵出現。其餘各處,可以蓄養家丁,凡超過二百,皆以私兵論處。

    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聲色俱厲的呵斥,嚇得不敢說話。

    那些僧兵顯然是新招收的人,故而不認得董俷,見董俷不退,鏘的抽出了兵器。

    明晃晃的刀劍出鞘,董俷細目一寒。

    「殺!」

    如同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那個『殺』字,卻是顯得格外陰冷。

    緊隨在董俷身後的巨魔士,呼的下馬。漢安刀唰的一下子出鞘,衝向了僧兵。

    「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

    「唔,聽說那圖澄招收了不少……主公你下令不得蓄養私兵後,原本屬於各家的私兵被紛紛遣散。有的被元直吸納入城門屯軍,不過還有一部分流浪在街頭。當時我們想,這是皇家寺院,應該不成問題,而且還能夠有助於長安的治理。」

    龐統沒有說,那些被淘汰的私兵,非奸及盜,皆是品行不良之輩。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董俷冷冷的問道:「我只問,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廢甚話?」

    「大約在七百之數!」

    「七百人……都可以衝擊我的大都督府了!」

    這裡距離大都督府,並不算太遠。一個是在飲馬河的這邊,一個是在河的另一邊。

    董俷說的雖然誇張,但是龐統依舊是倒吸一口涼氣。

    的確,如果大都督府的守衛薄弱一點,七百僧兵,還真的就能做到董俷所說的這一點。

    「立刻調集禁軍,將所有私兵緝拿,違抗者格殺勿論!」

    「喏!」

    就在龐統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從寺院中突然湧出一群人。為首一名老僧,踏步騰空而起,掌中刷的出現一支光閃閃的長劍,闖入巨魔士中,劍光立刻迸發。

    那長劍,了不起十餘斤的重量,在那老僧的手中,卻威力非凡。

    巨魔士的鎧甲,是經過反覆的鑄造,堅實無比。不過當初為減輕人和馬的負擔,所以鎧甲連接處,有細密鐵環。那老僧的劍奇準無比,劍劍刺入鎧甲縫隙中。

    那是一把奇長,奇窄的寶劍,頗為詭異。

    眨眼間,三名巨魔士倒在血泊中。董俷一見,勃然大怒……

    這他媽的是僧兵?這老頭的劍法之高明,力量之巧妙,簡直能比擬當年的王越。

    「巨魔士架弩、散開!我來對付這老東西!」

    董俷厲喝一聲,抽刀向前。

    他的刀,重六十斤,長七尺八寸。雙面開鋒,刀脊厚重,劈砍起來威力恢宏。

    跨步上前,大刀呼的轉出。

    那長刀本事在他身後,也沒有見董俷伸出手臂,長刀已經橫掃過來。這種刀法,是董俷在運錘中領悟出來的訣竅。不僅僅是依靠手臂的力量,更多的是借助身體的轉動。

    不但能節省力氣,而且還能增加力道。

    由於刀勢圓轉,故而董俷命名為圓刀術。即便是用刀的大家黃忠,也非常讚賞。

    而老僧的臉色顯然為之一變。

    細長利劍驀地招數變化,如疾風暴雨,講的就是一個快字。

    董俷輪刀圓轉,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響不斷。在眨眼間,刀劍相擊已不在百餘下。

    與此同時,從寺院內奔跑出的僧兵,撲向巨魔士。

    而巨魔士則架起了弩機,也不說話,鋼弩呼嘯著飛出,數十名僧兵被當場射殺。

    「住手!」

    從寺院中傳來一聲呼喊,僧兵立刻退後。

    而董俷和那老僧,卻是充耳不聞。圓刀術刀光霍霍,把老僧罩在重重刀影中;老僧的長劍卻是越來越快,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的寒光,疾撲向了董俷。

    呼喊的人,正是劉辨。

    見董俷和老僧不停手,劉辨臉上浮出一抹陰翳。

    在他的身後,站立兩人。一個赫然正是圖澄,另一個卻是光頭白鬚的老者。

    「大王,非是大都督和老鄧不願意停,而是他二人現在拼道緊要處,誰也停不下來。」

    劉辨聞聽,駭然道:「那怎麼辦?」

    「大王,如今之計,唯有老朽出手,破開二人的陣勢!」

    「既然如此,童師何不快快出手?」

    那老僧聞聽搶身站出。有僧兵遞過來了一桿長槍,在老僧手中撲稜稜一顫……

    一道電光從天而降,撲向了老僧。

    老僧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董俷和另一老僧的身上,這電光突現,老僧下意識橫身攔在了劉辨的身前,長槍撲稜如怪蟒翻身,快逾閃電一般,撲稜吞吐三下。

    而在旁人的眼中,老僧的槍實際上只出擊了一次。

    看似一槍,虛影在前,槍鋒在後,詭異非常。來人大吼一聲,鐺的一劍劈在老僧的槍鋒上,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後落地,腳步踉蹌,一連退了十餘步。

    「董校尉,住手!」

    劉辨認出了來人,連忙大聲喊道:「童師出手,是為了分開董卿他們!」

    那人正是董鐵,此刻卻是臉色蒼白,手不停的顫抖,駭然的看著那持槍的老僧。

    「王越的徒弟嗎?」

    老僧和善一笑,「怪不得那老兒囂張,你的劍法果然已登堂入室,若我在你這個年紀,卻非你的對手。我是童淵,你應該聽說過,於大都督沒有惡意,讓開!」

    這老僧的話語中,乍聽上去很溫和,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壓。

    董鐵不禁猶豫了一下,看著童淵道:「你若敢亂來,我拼了性命,也不會饒你!」

    童淵卻笑道:「我若是想亂來,你卻擋不住我!」

    話音未落,這老兒猛然縱身而起,長槍唰的探入了弧光之中,只聽鐺鐺鐺三聲響。

    童淵腳步踉蹌,銀槍之上,密佈刀痕,槍頭已經不見。

    而那老僧手中的劍只剩下了一個劍柄,從肩頭到腹部的僧袍裂開,露出赤裸胸膛。

    董俷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長刀掉在了地上。

    神色莊重,細目合起,向身後伸手道:「取我卓玉!」

    「董卿,住手……你要做什麼!」

    劉辨的臉氣得通紅,大聲道:「孤剛才說了,住手!」

    董俷平穩了一下有些混亂的氣息,看了一眼劉辨,又看了看立在劉辨身後的兩個老僧。

    這時候,清涼寺外,卻是馬蹄聲陣陣。

    片刻的功夫,千餘名禁軍抵達山門之外,越兮和淳於導領兵趕到了清涼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董卿,你怎麼會和鄧師打起來了?」

    沒等董俷開口,那鄧師就陰惻惻的說:「非老朽想要動手,卻是大都督太心狠手辣。老僧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大都督正大展威風,屠殺我寺中的僧侶,好大的氣派。若非是維護大王的臉面,老朽一介草民,怕也是不敢輕易和大都督動手。」

    圖澄說:「是啊,大都督剛回長安,就大開殺戒。不知我清涼寺中,又怎得罪了大都督?」

    劉辨的臉,唰的了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看著董俷道:「董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圖澄卻不陰不陽的說:「也許是大都督不知道,這清涼寺是大王的產業吧。」

    這句話說的很陰毒。

    若董俷說知道,那麼就是無視劉辨;若是說不知道,那豈不是自承是橫行霸道?

    董俷細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去歲時,臣曾下令,不但蓄養私兵。凡家丁超過二百者,皆以私兵論處!」

    劉辨一怔,扭頭道:「圖澄,你蓄養私兵了?」

    「小僧不過是一介白身,怎敢違抗大都督之政令?」

    「那這些手持刀劍的僧侶,又算是什麼?」

    「哦,這些是沙門護法,不過是一群善男信女,信奉我佛,自願前來維護罷了。」

    「善男信女,有手拿刀槍的嘛?」

    「若不拿刀槍,又如何守護?」

    「你……」

    劉辨陰著臉,大聲道:「都閉嘴!圖澄,你越來越放肆了,還不過去向董卿道歉。」

    「小僧遵命!」

    董俷握著卓玉刀,怒視那圖澄。

    劉辨說:「董卿,也許真的是誤會了……這些人都是我寺院中的居士,孤還給他們頒發了度牒。他們平日裡也不是在寺院中居住,只負責維護這寺院的安寧。」

    「可是……」

    董俷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聞聽一下子急了。

    「大都督,這清涼寺本是皇家宮殿,說起來也是皇城所屬,大都督管的太寬了!」

    那用劍的老僧,突然開口。

    董俷一時間啞口無言,問道:「你是誰?」

    「老朽鄧展,受大王所請,擔任清涼寺沙門護法,日後還請大都督多多的照應。」

    「老朽童淵,見過大都督!」

    童淵,鄧展……

    當董俷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先是一怔,而後這心裡,咯登一下,吃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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