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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三八章 宿命相逢 文 / 庚新

    第二三八章宿命相逢

    當晚,下起了大雪。

    雪夜之中,那座屍城滎陽散發森森的鬼氣,矗立在黑暗中,城頭不見半點光亮。

    對於聯軍而言,日間所見到的一切,無疑是一場噩夢。

    有的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恐懼。旌旗有氣無力的在夜色中低垂,沒有一點生氣。

    曹操坐在榻旁,看著氣息奄奄的戲志才,心如刀絞。

    「主公,莫要為我難過。幼年時,曾有仙人說我命不長久,能過四十方能安然無恙。我原想,今年我不過三十六,當能為主公效力,謀取將來。卻不想一著失算,滿盤皆輸。我輕看了董卓,才有今日的劫難……主公,我有數言,望公謹記。」

    「先生請說!」

    「滎陽不可再打,主公當速速謀求脫身。」

    曹操淚眼朦朧,輕輕點頭,「操定牢記在心。」

    「仲德剛愎、機伯雖有才,卻少於機變。主公當求賢士相助,方能成就大事。我有一人推薦,主公可以尋之。」

    「何人?」

    戲志才劇烈的咳嗽起來,面色突然變得非常紅潤。不過那口中噴出的血,卻讓人觸目驚心。

    曹操連忙起身,要命人尋醫生來。

    哪知戲志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主公,且聽我說。長社西南,有一莊院,為荀氏一族所有。我所薦賢人,如今就居住在那裡。此人姓郭名嘉,表字奉孝。」

    曹操一震,「郭嘉?我知此人。只是他與董西平為師兄弟,焉能助我?」

    戲志才一笑,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奉孝的確是曾求學於蔡邕名下,然其與董西平,並非主公所想的那般親密。他雖家境貧寒,其祖上卻曾歷代在朝中為官,更親近於士人。否則,他早就出山相助董西平,如何還寄居在別人的家中,主公可求之。」

    曹操應了一聲,「先生放心,操記下來了!」

    「還有一人,為郭嘉好友。此人名荀彧,可比蕭何,有經天緯地之才,主公可大用之。」

    「荀彧?」

    曹操點頭,又將牢記在心。

    說實話,他和郭嘉、荀彧都見過面,只是當年他落魄雒陽,何曾想過有一日自立門戶?

    「主公切記,滎陽不可久留!」

    戲志才說完,再一次劇烈的咳嗽,緊握住曹操的手,也不由得鬆開。

    曹操忙跑出大帳,找來了醫生。

    戲志才的病情暫時穩住,但是在黎明時分,突然嘔血,雖有醫生看護,卻已無力回天。

    曹操悲痛無比,一戰之下,連損兩人。

    一個是他的智囊,一個是他的兄弟,這種難言的悲痛,令他昏倒在地上。但是,醒來之後,曹操卻依然記住了戲志才的話語。他準備撤離滎陽,可是當他把這種想法告訴諸侯的時候。孔融、陶謙等人卻不肯答應,而是堅決的要求在滎陽決戰。

    也難怪,各路諸侯損失慘重不說,而且顏面盡失。

    雖然明知道滎陽難以攻打,卻無法回頭。打勝了,他們還有資本和董卓談判,可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那可真的是丟盡了臉面。故而,滎陽就算不能打,也要打。

    曹操明知道繼續打下去,也沒有結果。

    可諸侯的情面難以推卻,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這麼灰溜溜的走。

    畢竟那樣一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帳下的眾將,心中猶豫,但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雪越來越大,屍城覆蓋在白雪之中。

    曹操決定,暫時修整人馬,等待袁術的糧草送到,就再一次展開攻擊。

    幾乎是在同時,成皋方面也停止了戰鬥。損兵折將的北路軍,也開始了短暫的休整。

    滎陽、成皋、伊闕關三地的戰鬥打響,令雒陽關注。

    為了確保三關萬全,董卓又調撥了一批人馬,趕赴三關支援。伊闕關方面,由魏續、魏越二人率一萬人支援;李通率領八千并州精銳,自雒陽北大營開拔,支援滎陽。班咫、晏明,奉命率令八千涼州兵奔赴成皋,大軍調動,雒陽好一派熱鬧。

    ******

    相比之下,位於雒陽東北方向的孟津,卻顯得非常安靜。

    孟津,古稱盟津,是周武王召集諸侯,歃血為盟的地方,位於河水畔,是一個小渡口。

    長一百里,寬五十二里。

    這就是孟津的所轄範圍,是一個多山,多丘陵的地帶。

    古人將孟津的地形概括為一句話,那就是『三山六陵一分川』。孟津古城,就卡在這三山六陵之見的一分川之上。延綿數百里的河水沿岸,自河內唯有這裡可以到達雒陽。

    華雄、龐德在抵達孟津後,河水還沒有結冰。

    持虎符奪走了朱皓的兵權之後,可這孟津城頭上,卻依舊插著朱皓的旗幟。

    這也是出自氏儀的主意。雖說孟津不一定會發生戰鬥,可這朱皓的旗幟,卻能在一定程度上產生混淆視聽的作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這展旌旗,能立下奇功。

    氏儀的年紀大約在二十四五的樣子,典型的青州人模樣,身材高大。

    雖然是文士裝的打扮,可騎馬射箭的本領也不算差。儒家並非是死讀書,讀死書。相反在其基礎的六藝之學中,射、御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對勇武也很講求。

    要知道,那孔夫子的學生之中,可就有子路那種能萬人敵的人物,又豈是死讀書的書獃子?

    也正是因為這樣,華雄和龐德,對氏儀頗有好感。

    氏儀濃眉大眼,國字臉,很有剛氣。而在做事的時候,卻總是三思而行,非常穩重。

    華雄知道,這是董俷給他派來,專門當軍師的人,怎會有所怠慢。

    不看僧面看佛面,董俷的面子總要照顧。

    一晃就過去了一個多月,華雄在孟津無所事事,每天好生的煩惱。虎牢關、滎陽、伊闕關的戰鬥越打越激烈,不時傳來的戰況,讓華雄這心裡好像貓抓一樣的難受。

    「令明,你說軹侯是不是對我有成見?」

    這一天,華雄拉著龐德巡視孟津城頭,終於忍不住輕聲的詢問起來。

    龐德一愣,「大都護這話從何說起,軹侯平日裡對您可是頗為讚賞,怎會有成見?」

    華雄黑著臉,「沒成見的話,為何把我安排在這種人跡荒蕪的地方。」

    龐德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都護,此地雖荒蕪,可對於雒陽而言,卻是非常重要。早先這裡冷清,是因為有河水天塹阻隔。如今,天寒地凍,河水冰封……我猜主公也正是擔憂這個。」

    「冰封就冰封,還不是冷冷清清……」

    龐德微笑道:「大都護莫要小看諸侯。若我為諸侯,正面作戰不順利,定然會出奇兵。到時候,我孟津定然會有一場血戰,大都護你害怕撈不到仗打嗎?放心吧。」

    「說不定諸侯是人頭豬腦……」

    華雄小聲嘀咕,讓龐德險些笑出聲來。

    人頭豬腦,是董俷時常用來罵武安國的一句話。沒想到華雄才到雒陽半年,就已經學會了使用。其實不止是華雄,龐德他們不也時常會引用幾句董俷的口頭禪嗎?

    人頭豬腦……

    主公實乃奇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妥帖的比喻。

    龐德沒有再去勸說華雄,既然能說出這種話,想必華雄心裡面,已經接受了他的說法。

    雪非常大,華雄在巡視了一遍之後,準備下城休息。

    突然間,從遠方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古怪聲息。在雪夜之中,並不是很明顯,但是長久在涼州作戰,華雄已經可以從風雪聲中,聽出那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麼晚了,有人來嗎?

    華雄一蹙眉,隱於旌旗腳下。

    龐德看了看華雄,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下抬起手,示意城頭上的士兵集合警戒,然後又命人立刻去給氏儀送信。

    不一會兒,一隊人馬抵達孟津城下。

    為首的是一個跳下馬,大約有八尺身高,鬚髮花白的老人,年紀大約在五十靠上。

    使了一個眼色,有小校上前,厲聲喝問:「什麼人,再不停步,就放箭了!」

    馬上的老者亦抬手示意身後的人馬不要前進,催馬上前道:「敢問朱皓將軍在否?」

    小校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龐德已經站出來,大聲道:「朱皓將軍在府衙中,敢問閣下何人,又有何事?」

    老者似乎有些猶豫,沉吟片刻後,命人取來弓箭,將一塊玉珮綁在箭上,射向城頭的旗門桿上。

    「我是誰,小將軍憑此玉珮,朱皓將軍就知道了。」

    「等著!」

    龐德取下了玉珮,退了下來。華雄也從陰影處走出來,「令明,可認得那個老頭?」

    「不認得!」

    就著松油火把的光亮,那玉珮上寫著一個『朱』字,反面雕刻有一個虎頭。

    氏儀這時候也上來了,走上前看了一眼玉珮,臉色頓時大變。他偷偷的躲在陰影處向下看了一眼。

    而後匆匆的回來,「是朱俊,行車騎將軍!」

    『行』這個字的用意,前面已經有過介紹,可以做代理來理解。行車騎將軍,意思就是代理車騎將軍,一般朝廷派人出征,如果需要有足夠大的官職來威懾的話,往往會在官職前面加一個『行』。等事情結束了,這個官職也就可以撤銷掉了。

    朱俊早先奉命剿滅泰山賊和評定青州的流寇,為三州督事。

    而他原來的官職已經被撤銷,故而漢靈帝就給了他行車騎將軍的頭銜,總督三州戰事。

    漢靈帝死,朱俊還在青徐交界處,並不在雒陽。

    而雒陽一直處於混亂的狀態中,以至於也沒有招朱俊回來。後來董卓入雒陽以後,曾調朱俊回雒陽。但朱俊以皇統不正,拒不奉召,不過也沒有和董卓對著來幹。

    這時候朱俊跑來……

    氏儀三人相視一眼,其目的不問可知。

    「朱俊此來,必是為了勸說朱皓。」

    「那……」

    華雄一咬牙,「管他是誰,和咱爺們兒對著幹,就是敵人,不如一刀……」

    龐德輕輕點頭,「如此甚好!」

    三人議定,讓小校上去拖住朱俊,華雄翻身上馬,手持大刀。於城門後隱藏起來。

    城門吱呀呀的開啟,朱俊的注意力,也被城頭上的小校所吸引。

    就在這一剎那間,華雄猛然一催馬,從城門下的陰影中殺出。他胯下的坐騎,是一匹渾紅馬,速度奇快。掌中大刀掄起,在大雪之中閃爍著光毫,眨眼就到了朱俊面前。

    朱俊一怔,啊的叫了一聲。

    但不等他聲音落下,大刀帶著一抹好似霧氣般的光毫就劈落下來,把朱俊砍成了兩段。

    與此同時,龐德率領人馬自城中殺出,把朱俊的隨行人馬殺得是落荒而逃。

    一場短暫的交鋒很快就結束,華雄積壓在心中多日的怒氣,也算是得到了宣洩。

    興高采烈,掌得勝鼓回營。

    但氏儀卻樂不起來。

    「子羽,為何悶悶不樂?」

    氏儀說:「朱俊出現在這裡,想必是諸侯所安排。今日我們殺了朱俊,只怕是明日就有大軍抵達。」

    「怕甚,軹侯說過,兵來將擋,水來土填!」

    「大都護還是要小心一些,我看最好修書雒陽,通稟太師,讓太師知道這裡的情況。」

    龐德也說:「子羽先生此言,甚好。」

    華雄卻不以為然,不過也不好拒絕。當下點頭同意,由氏儀寫信,通知雒陽方面。

    從孟津到雒陽,也只有一天的路程,往來很方便。

    龐德又說:「大都護,我擬領軍埋伏於山後,待敵軍前來,你我可前後夾擊,到時候當能一舉破賊。」

    華雄想了想,「令明此言甚善,我與你兩千精騎,埋伏山中,伺機而動。」

    龐德當下領命而去,氏儀又和華雄商議,調集人馬,準備迎接來日將臨的惡戰。

    不過,聯軍的速度很快,在天亮時,抵達孟津關外。

    按照氏儀的想法,最好不要主動出擊。死守關隘,將敵人阻於孟津渡口。

    這本來是萬全之策,要知道出於謹慎,李儒給了華雄八千人,憑孟津的關隘,足以拖住聯軍。雒陽援軍只要得到消息,可在一日之中抵達。從時間上,絕對是充足。

    可華雄卻不想這麼幹。

    董俷擊殺孫堅、呂布血戰虎牢關,兩人所立下的功勳,讓華雄眼紅的很。

    雖然自認比不上董俷呂布,可心裡不免還是想要展示一下無力,當下一口回絕。

    率領三千兵馬,自孟津殺出,在關前列陣。

    華雄手握大刀走馬盤旋,在陣前喊喝。

    這一支人馬來自於何處?

    卻是上黨太守張揚及其部曲。早在酸棗會盟的時候,有袁紹謀士田豐就預計到,北路軍將會面臨一場苦戰。成皋乃雄關,要想攻破,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行。

    故而建議袁紹,出兵河內小道,取孟津,直撲雒陽。

    這是一個非常毒辣的計策。若是孟津被破,聯軍,哪怕只有一路,出現在雒陽城下,那麼對雒陽的確所造成的影響,簡直無法想像……

    但是要想攻破孟津,就必須要渡過河水。

    這一年的天氣也很怪異,到了十月,河水竟然還沒有冰封。好不容易等到了河面封凍起來,整個諸侯大戰,也已經大了幾十天的時間。不過也好,至少把雒陽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成皋滎陽和伊闕關方面,在張揚想來,孟津的防禦定然薄弱。

    更何況,他找到了朱俊。

    以朱俊的名義出面,想必朱皓不會做過多的抵抗。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孟津自破。

    哪知道……

    張揚在得到朱俊死訊的時候,剛剛渡過了河水。

    聞聽自己的妙計被人識破,頓時勃然大怒。也顧不得等待後軍的劉備、關羽三人趕上,秦率人馬,直撲孟津。眼見華雄在關前耀武揚威,張揚的怒火也就更熾。

    「誰可出陣,斬殺此獠!」

    張揚話音未落,從身後立刻衝出一人,正是張揚部將,穆順。

    這穆順催馬挺槍,向華雄衝去,口中厲聲喊喝:「無名匹夫,大將穆順在此,還不下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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