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雪鬼追蹤
董卓等人擁著漢帝車駕抵達雒陽,已經過了卯時。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光亮,喧囂紛亂的一夜,即將過去。雒陽城門緊閉,守衛森嚴。
袁紹不禁奇怪,這雒陽是怎麼回事?這時候關閉什麼城門?
催馬上前,在城下大聲叫喊。不一會兒城門開啟,守城的門侯跪在路旁口呼萬歲。
「發生了什麼事?」
只要是個正常人,一進雒陽就能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街道上,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宮衛組成一支支巡邏隊,挨家挨戶的盤查詢問,一個個都殺氣騰騰。
董俷也覺得詫異,催馬上前,一把抓住了一名小校。
「你等不守護皇城,在這裡幹什麼?」
那小校卻是最早一批的北宮衛,當初未曾隨駕前往雍丘,但是卻認得董俷是何人?
連忙拄槍單膝跪地,惶恐不安的道:「啟稟董侯,是太后懿旨,封鎖雒陽。」
「出了什麼事?」
袁紹也不禁好奇。能讓何太后這時候下懿旨,那可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
小校不認識袁紹是誰,但看他能在董俷身邊騎馬,想必也是個大人物,連忙回答:「啟稟大人,凌晨時分,有黃巾賊作亂雒陽……血洗迎春門內的所有官宦豪宅!」
董俷開始的時候,也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太在意。
北宮衛巡邏,想必是何太后緝拿閹寺,捉拿反賊吧,想一想的話,也沒有什麼。
可是當他聽到『血洗迎春門』五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驚,頭皮感到一陣發麻。
「你說什麼?」
「有黃巾賊學習迎春門內的所有官宦住宅。」
「那我家……」
小校說:「卑職不知道,卑職只是接到命令,然後就開始挨家挨戶的盤查尋找。」
不好!
董俷撥轉馬頭,「父親,我家中可能出事了,我要先去看看。」
這時候,漢帝從車仗裡出來,驚道:「董卿,你要去哪裡?你難道不保護朕了嗎?」
也許在諸多大員之中,唯有董俷才能讓他感到心安。
漢帝的表現,讓袁紹等人不由得蹙眉,就連董卓,也不禁心裡有點不快。身為皇帝,怎能這個樣子?只怕和先皇所說的一樣,辨王子實在是不太適合做皇位吧。
但董俷卻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催馬過去,在車仗前下馬道:「皇上,微臣家中可能出了一點事情,去去就來。忙了一夜,您先回去休息,太后恐怕都等急了呢……不如這樣,我讓雋義隨行護駕,皇宮中有我兄長在,定不會再有什麼凶險。微臣回去看看,若家中沒有事情,就立刻前來見您。您放心吧,雒陽很安全。」
漢帝終究還是個孩子,停了董俷的勸說,點頭答應。
「那董卿快去快回。」
「臣告退!」
董俷說著,又和董卓交代了一聲。
「這時候怎會有黃巾賊?」董卓不禁感到詫異,「華雄,你帶五百人,雖西平過去。」
「喏!」
華雄大聲應命,點五百精騎,隨著董俷、董鐵、武安國三人和巨魔士直奔大宅門。
一路上,董俷心急火燎。
不停的催促象龍加快速度。像龍似乎也能理解主人家的心思,長嘶不停,把速度提到了最快,更將董鐵等人全都甩在了後面,一路絕塵而去,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莫要出事,可千萬不要出事……
董俷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祈禱。正在清晨,剛經過了一晚動盪的雒陽城中,也看不到什麼行人。故而這一路疾馳,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當抵達大宅門的時候,董俷傻了。
到處都是屍體,有鸞衛的,可大部分卻是黃巾賊。
大宅門中,有一股濃煙。顯然是被人縱火,雖然火已經被滅了,可是卻瀰漫著一股焦味。
血腥氣混在其中,極為刺鼻。
董俷不等象龍挺穩,飛身跳下了戰馬
有兩個宮衛守在大宅門外,一見董俷過來,抬槍指著董俷喝道:「來人止步通名。」
「滾開!」
董俷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一把抓住槍桿,順勢就將兩名北宮衛撞開。
這時候,從大宅門內跑出一人,厲聲吼道:「賊子,還敢來這裡送死?照打!」
一根百餘斤重的鐵蒺藜骨朵呼的掛著風聲當頭砸下來。
董俷嚇了一跳,閃身躲過,怒吼道:「沙沙,你幹什麼?」
「啊,二哥……」
那大漢,赫然正是沙摩柯。此刻沙摩柯的紅臉,幾乎成了黑色。一見董俷,撲通一聲跪下。
「二哥,小弟該死!」
被董俷撞開的北宮衛,此刻也知道了董俷的身份。不由得嚇了一跳,哪敢再上前?
董俷一把揪住了沙摩柯,顫聲道:「沙沙,出了什麼事?為何家中會是如此模樣?你他媽的別哭啊,快點說……」
「大嫂死了……」
「啊!」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亂成了一鍋粥。大嫂,指的卻是典韋的妻子。記得離開雒陽的時候,大嫂懷有身孕已經幾個月了,難道說……是難產?可難產也不是這樣子啊。
「大嫂怎麼死的?」
「大嫂,大嫂被人殺死的!」
董俷倒吸一口涼氣,推開沙摩柯,三步兩步衝進了議事大廳。
典韋正坐在廳中,整個人好像傻了似的,目光呆滯。懷中,有兩個孩子哇哇的大哭。
心裡一咯登,董俷喊道:「大哥!」
「你嫂子,死了……」
典韋看到董俷的一剎那,面頰一陣抽搐,咧開嘴一笑,那樣子比哭還要難看。
董俷的手腳發涼,嚥了口唾沫,「大哥,嫂嫂她……」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二弟!」典韋突然大哭起來,連懷中的孩子也在一起痛哭。有道是男兒不流淚,只緣未到傷心處。典韋和妻子結髮於苦難中,卻始終相親相愛。如今妻子喪命,弟媳無蹤,還有一個,生死未卜,還於危險之中。
悲痛,憤怒,悔恨……
無數種心思湧上心頭,那淚中,帶著血。
董俷一把抱住了典韋,「哥哥,你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大哥無能,竟累弟妹被賊人所劫持!」
董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是當他反應過來時,頭髮根子都乍立起來,全身的毛孔都開了。
「大哥,你說,你說誰被劫走了?」
「蔡家弟妹,被賊人劫走了……」
董俷嚥了一口唾沫,只覺得胸中有一股氣往腦門上撞。忍不住哇的一聲怒吼,一口鮮血噴出,就昏倒了過去。
可把典韋給嚇壞了,驚恐叫喊:「二弟,二弟……「
這時候,後院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趕來。
董綠一見董俷昏過去了,嚇得手足無措。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吹氣,扇風。好半天,董俷悠悠醒來,卻見典佑四人都跪在了一旁,包括沙摩柯,典韋,董綠,也都跪在地上。
顫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董綠忙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一遍,說罷已經是淚流滿面,痛哭道:「夫君,妾身無能,累得姐姐被劫走,紅昌妹妹至今生死不明……我,我,我還是死了算了!」
說著,一頭就撞向了廊柱。
「綠兒,你瘋了!」
董俷一把沒有抓住,不過幸好有典韋在一旁,將董綠抱住。繞是如此,董綠還是撞在了廊柱上,頭破血流。
「叫郎中,都他媽的跪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找郎中來!」
董俷快要瘋了,厲聲的咆哮。
四小虎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跑出去找人。
幸好,由於許多鸞衛受傷,濟慈回來的時候,何太后還命人將幾個臨時找到的太醫一起送來。很快的,董綠的傷口被包紮好。也真的是幸虧了典韋手疾,否則董綠這一下,肯定是會送了性命。找鸞衛看護董綠,又向典滿等人詢問的事情經過。
原來,事情發生之後,蔡邕就得到了消息。
老頭當時有瘋了,請出懿旨,封鎖了雒陽城門,挨家挨戶的盤查。
在他看來,那黃巾賊定然逃不出雒陽。典韋也拍出了史渙一營人馬,全城搜索。
蔡琰被劫走、任紅昌受重傷、典韋的妻子被砍死在榻上,九十八名鸞衛,死傷超過六十。
董俷從未遭受過這樣的打擊,包括典韋,當時也都懵了!
手不停的在顫,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冷靜。
不會是雒陽人,決不可能是雒陽人……一定是外面的,外面的人在從中作亂!
「華雄!」
董俷厲聲咆哮。已經抵達大宅門的華雄等人,早在看到這裡的情況後,就派人飛報董卓。同時,華雄和董鐵、武安國兩人自動充當起了守護的責任,指揮人收拾。
蔡邕這時候還在皇城。
老爺子是那種對漢室極為忠誠的人,雖然女兒出問題,可他也知道,皇城很重要。
華雄應聲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備馬,給我備馬……那些賊人不會在雒陽,絕不會在雒陽。給我追,給我追!」
「喏!」
華雄應命而去。
董俷咬牙切齒,大步流星的走出客廳。
正好濟慈迎面趕來。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董俷上前問道:「紅昌可安好?」
濟慈給了董俷一個白眼:「紅昌可真的是命苦,怎麼跟著你就總是受傷?」
本想挖苦董俷兩句,可是董俷身上所散發出的陰冷氣息,令濟慈不由得打了個寒蟬。
連忙改口:「放心吧,紅昌沒事。只是如此一來,怕要休養些日子了。」
「代我去見她!」
董俷隨著濟慈,來到了任紅昌的房間。
門口,有李信在站崗。聽聞老上司受傷,李信立刻就趕了過來。本來司馬香兒也要來照顧,可是太后也需要人來守衛,只好委託李信一人前來。李信此次來,還帶來了二百鸞衛,把後院嚴密的封鎖起來。
「侯爺……」
李信見董俷來,忙起身行禮。
董俷擺手示意李信不要出聲,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
任紅昌靠在軟墊上,面色慘白,沒有半點血色。見董俷進來,她咬著牙想要起身。
董俷過去一把扶著她,「紅昌,別亂動!」
「主公,紅昌無能……」
「不怪你,這不怪你!」
董俷深吸一口氣,讓任紅昌躺好,有給她蓋好了被褥。看著這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董俷心裡一陣痛。這個女人,因為他的偏見,在大宅門裡,總是處於一種很尷尬的地位。董俷相信她,可時不時的又對她抱有提防的情緒。任紅昌的心思,他並非不明白……可有些時候,心裡的那個疙瘩不解開,他始終都無法接受這個也許就是歷史上那個貂蟬的女人。
可是現在……
這丫頭真的很傻。
當初陪著他一起坐牢,在雍丘隨他一同作戰,險些喪命。而這一次,又是……
「主公,那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雒陽。我聽一個人稱另一個人叫廖化……」
董俷一怔,眼睛頓時瞪大。
廖化?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就算是沒有讀過三國的人,也都知道這麼一句俗語。
廖化?他怎麼會在雒陽?
任紅昌輕聲道:「主公,紅昌懷疑,那些人在雒陽城裡肯定有接應。大夫人被帶走的時候,我曾聽他們說往西城走……主公,您一定要救回夫人,莫要放過賊人。」
董俷閉上眼睛,突然輕輕摟抱了一下任紅昌,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
鬍鬚在任紅昌嬌嫩的面上掃過,身子不由得一僵,氣息隨之急促起來,臉刷的紅了。
「好好養傷,我定會救回姐姐!」
董俷站起身來,神色肅穆的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一剎那,他突然停下來,「聽濟慈姐姐的話,快快好起來。等我救回姐姐,我就去求父親,為我們主持婚禮!」
任紅昌還沒有從那一吻中清醒過來,當聽到董俷這一句話時,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
而這時候,董俷已經走了。
在任紅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董俷背影。
那如同雄獅般雄壯的背影,卻讓任紅昌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心裡面不由得一陣甜蜜,蒼白的嬌靨,飛起了一抹羞紅。能依偎在那懷中,感覺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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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俷出了後院,華雄等人已經點齊了兵馬。
典韋、沙摩柯都全副武裝,連典滿四人,也一個個殺氣騰騰的站在大門台階上。
「大哥,你不能去!」
典韋怒道:「為何,為何我不能去!」
「孩子需要你照顧,陛下剛回來,岳父、爹爹肯定無法抽出時間來照顧這裡。我去追擊賊人,你要留下來,還有沙沙看好咱們的家。若是再有人來生事,就全部殺了。」
典韋和沙摩柯氣得哇呀呀暴跳如雷,可是也知道,董俷說的有理。
這時候,家中確實需要人來坐鎮。
「還有一件事情,剛才十二通知小鐵,說是在我們回來之前,有一隊家兵自金墉門離開。我估計,那定是賊人……也就是說,這雒陽城內,定有人和賊人勾結。你去找到唐周、班咫,我不管他們用什麼手段,給我把那個人挖出來,抓起來,明白嗎?」
典韋眼中黃芒一閃,「我會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俷說著,就要上馬。
典滿四人搶先站在他的身前,「二叔,帶我們一起去,若不能殺了賊人,小侄此生難安。」
董俷剛要拒絕,卻聽典韋說:「兄弟,帶他們去吧,我不能去,就讓這幾個小兔崽子,替我狠殺賊子。」
看著典滿四人期盼的目光,董俷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上馬!」
就在這時候,卻見董卓帶著一彪人馬趕來。
「我兒,你這是……」
董卓已經得到了通知。一看董俷這些人的架勢,那裡還不明白董俷要做什麼事情?
當下道:「我兒追殺賊子,當如何追蹤?」
「這個……」
董卓笑了,扭頭對身後一人喝道:「王戎何在?」
「末將在!」
從人群中飛出一騎,馬上一員將,跳下馬九尺三寸的身高,虎背熊腰,有虎狼之姿。生的一張陰陽臉,看上去極為可怖。就連董俷一見之下,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那王戎跳下馬,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那寶貝可曾帶著?」
王戎道:「末將從未敢有過半刻離身!」
說著話,嘬口一聲長嘯,馬隊分開,但見四頭幾乎有五尺高的獒犬,從一輛車上竄出。
那獒犬通體雪白,面目卻如同厲鬼猙獰。
董卓說:「此人是我在隴西招攬的勇士,叫做王戎,善使鳳翅鎏金鏜,有萬夫不擋之勇。莫看他相貌秉異,卻有一手好本領,能驅使獒犬,哪怕逃匿萬里,也難躲過他的追蹤。」
董俷愕然的看著王戎,倒不是因他相貌醜陋,而是眉宇間,隱約好像一人。
王戎上前,拱手行禮,「公子,王戎拜見!」
「你,你……」董俷疑惑的道:「怎地我總覺得,你有些面熟?」
王戎咬著嘴唇,輕聲道:「我有一兄弟,叫做王雙,曾在公子帳下效力。雍丘之戰……」
「啊,你是王雙的哥哥?」
「正是末將!」
王戎大聲道:「小將原本和弟弟相約一同投奔公子,不想在途中遇到了一窩雪鬼獒犬。小將生性喜歡獒犬,特別是這雪鬼,更是萬中無一的稀奇品種。故而在積石山一呆就是四年,不成想雪鬼練成,可是我那兄弟……今日,小將特來效命!」
董俷不禁一陣激動,深吸一口氣,「當日子全喪命,我雖為他報仇,卻始終心懷愧疚。今日見你,我真的非常開心。正好,如今我要追蹤敵人,正需你來相助。」
說完,又向董卓道:「父親,孩兒追賊人去了。我大哥、三弟都留在雒陽,聽從您的調遣。孩兒會盡快回來,請代為告知岳丈,請他不要擔心……還有,請代為在皇上面前請假,孩兒找不到姐姐,絕不罷手。」
董卓微微一笑,「我兒但去無妨。」
「兒郎們,隨我追擊!」
董俷翻身上馬,有人送來了一桿大槊。他那鬼哭槊被呂布損壞,已經無法再用。新送來的大槊,雖然沒有鬼哭槊那般趁手,但是也還算湊合。像龍長嘶,仰蹄奮進。
王戎嘬口一聲長嘯,四頭雪鬼飛一般的跟在象龍左右,疾馳而去。
一群人緊隨其後,風馳電掣的衝向金墉門方向。
典韋目送董俷等人走遠,卻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
「伯父!」
董卓一怔,笑道:「君明有何事?」
典韋看了看四周,走到董卓身邊,低聲道:「伯父,我有要事,要單獨與您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