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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六七章 雒陽名士皆瞽目 文 / 庚新

    第一六七章雒陽名士皆瞽目

    若說在來到這個時代後,整個東漢二百年中,董俷最佩服什麼人的話,只有兩個人。

    伏波將軍馬援,一生戎馬,未嘗一敗,可說是百戰百勝。而且自他傳承伏波將軍遺寶之後,經常聽成方講述當年伏波將軍在西北縱橫馳騁,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英雄事跡。在心裡,董俷覺得若沒有伏波將軍,恐怕西北涼州如今還是一片混亂吧。

    但如果說對馬援是佩服的話,那麼對定遠侯班超,董俷則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上輩子在學堂的歷史課中就知道了班超投筆從戎的故事,而來到這個時代,才知道班超的功績,絕不是歷史課本上說的那麼簡單。馬援守住了涼州,可班超卻開疆擴土,遠征西域,令三十六國臣服於大漢的腳下,仰慕天朝的榮光。

    可以說,班超的攻擊,可比霍去病。

    可以說,如果沒有班超,那麼現如今的涼州,很可能還在遭受西域異族和匈奴的蹂躪。

    班咫連忙攙扶董俷,「大人,班咫不過一落魄之人,怎當得起大人如此看重。」

    董俷不理班咫,依舊是一揖到地後,方直起了身子。

    「班大哥,俷這一拜非是拜你,而是拜班定遠,拜令曾祖班長史,請勿要推辭。」

    「這……」

    「俷生平所敬重者,唯有兩人,一個是霍驃騎,另一個就是班定遠。俷生於涼州,自然知曉班定遠的功績,只恨晚生了許多年,不然哪怕是為班定遠牽馬也心甘。」

    「不敢當,不敢當!」

    班咫連連客套,可這心中卻生出無限的驕傲。

    霍驃騎,就是西漢武帝麾下的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霍去病的功績,自然無需贅述,董俷把班超和霍去病相提並論,僅是這份榮耀,就讓班咫不禁感動萬分。

    自曾祖班勇在順帝永建二年被敦煌太守張朗所陷害,下獄罷官,險些死在了牢中。此後班家一蹶不振,再也沒有能重現當年的興盛。一晃六十年,到了班咫這一代,幾乎沒有人還記得班家的後人。家中僅有的幾畝薄田,也因為救晏明而丟失。

    班咫甚至不敢和別人說,他是班超的後人。因為如今的他,只不過是雒陽城裡的一個混混。不能重新光耀班家的門楣也就罷了,絕不能再為祖宗的臉上去抹黑。

    若非晏明口快,若非董俷待人真誠,班咫還是不會說出底細。

    可即便是如此,當他說出自己的祖先時,那臉上羞愧至極,低著頭,甚至不敢看董俷。

    董俷自然也能理解班咫心裡的這份酸楚。

    當下觴了一碗酒說:「班大哥,聽兄弟一句話。這世上誰都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只要咱自己不看輕自己,這天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剛才我說英雄莫要論出處,現在我還要再贈兄長一句話:莫愁前途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望兄珍重。」

    班咫聞聽,這心裡面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湧動。

    多少年所遭受過的委屈,多少年所經歷的挫折,在一剎那間都湧上了他的心頭。

    忍不住,放聲大哭。

    那哭的令人心酸,道盡了英雄末路時的淒涼。

    這一夜,班咫喝醉了,晏明也喝醉了。兄弟二人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最後倒在了地上酣然大睡。

    董俷倒還清醒,讓衛士將二人送進了廂房。

    走出小院的門口,他驀地停下了腳步。抬頭向天空仰望,只見那夜幕上繁星點點,格外璀璨。

    興盛不過三代人……

    班家也許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吧。自班彪開始,以班超、班固、班昭三人最為興盛,而興盛至極點,到了班勇時開始衰落。而昨日的班家,會不會就是明日的董家?

    董俷不免躊躇,在小院外站立了很長時間,這才長歎一聲,大步離去。

    管他明日會怎麼樣?只要我今日做的好,就足夠了……

    百年之後的事情,操什麼心啊?那和杞人憂天,又有什麼區別?

    ******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蔡邕就派了車馬,把已經挺著老大身子的蔡琰送進了大宅門。

    董俷、綠兒和任紅昌三人親自出來,在大宅門外迎候。

    如今的蔡琰,卻已不見了當日在敕勒川牧場時的風情萬種,反倒是在舉手投足間,流露著動人的母性之美。一手放在肚子上輕輕婆娑,那臉上還洋溢幸福笑容。

    只看得董綠好生羨慕。

    昨日任紅昌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有些不願意。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心結都好像不見了,親切的過去叫了聲姐姐,攙扶著蔡琰走進了廳堂。

    在廳堂上,董俷把任紅昌的主意告訴了蔡琰。

    一開始蔡琰也有些不太情願,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卻要……

    但轉念一想,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和蔡家好。更何況,這件事裡最受委屈的,也不是她。

    和董綠、任紅昌原本就是很要好的姐妹,三女說了一會兒的話,也就沒了隔閡。

    董俷見此情況,也放下心來。

    「姐姐,你在家裡好生調養,我今日要率鸞衛營進駐北宮,事情很多,就不陪你了。有什麼事就和綠兒說……紅昌,你叫上李信和司馬香兒,我們一起出發。」

    任紅昌答應了一聲,走出了房間。

    董俷又和蔡琰、董綠二人溫存了片刻,正準備走,董綠卻突然叫住了他。

    「相公,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

    董綠拉著董俷走出房間。此時,天已經放亮。

    一個婦人在清掃夾道,背對著董俷等人,只能看出那婀娜曼妙的動人背影。

    雖然已經進入夏末,但天氣還是比較炎熱的。

    故而人們的穿著都不是太厚。那婦人穿一件粗布的裙裝,胳膊裸露,肌膚細嫩的如羊脂玉般。許是累了,手裡拄著掃帚直起了腰,抬手擦拭額頭細密汗珠,更顯慵懶嬌媚。

    「還記得她嗎?」

    董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的看著那背影,搖搖頭說:「想不起來。」

    「她就是安喜縣襲擊我們的那個縣尉妻室……你把她們一家都俘虜過來,到底是要怎麼處置啊。難不成,你打算囚禁她們一輩子嗎?甘姐姐,可是一個很好的人。」

    唔,甘夫人……

    董俷想起來了。

    一晃已經大半年了,還真不覺得時間竟如此之快。

    當初俘虜劉備一家老小,董俷也沒有想好該如何處置她們。後來盧植求情,他就把劉玄德一家人都關在了大宅門中。董綠突然和他提起這件事情,董俷還真有點頭疼。

    放了?

    董俷不甘心。

    可是不放?

    董俷又覺得麻煩。對於一個能說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男人而言,做劉備的妻室,注定了是要遭受磨難。可就像董綠所說的那樣,總不能就這麼養一輩子啊。

    董綠輕聲道:「三弟最近有點古怪咯。」

    這話題跳躍性太大,董俷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什麼?」

    「我是說沙沙……沙沙最近很古怪。以前他最喜歡在校場中練武,可最近一段時間,往內宅跑的很勤快。每次過來了,也不是找我,不是幫甘姐姐幹活,就是……」

    「你是說,沙沙他……」

    董俷明白了董綠的意思,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董綠點點頭,「差不多,我看這件事**不離十。相公,這件事你說該怎麼處理?」

    遠處,甘夫人已經清掃完了夾道,轉過身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董俷兩人。

    「早上好,大人!」

    「早上好……」

    仔細看,甘夫人的容貌在中上,比綠兒還要差一些。

    不過,她肌膚細嫩,有一種玉似的感覺。最重要的是,甘夫人有一種媚態,不是刻意做作,而是天生的媚骨。和任紅昌很相似,但又多了幾分婦人才有的成熟。

    董俷不敢再看下去,打了一個招呼之後,轉身對董綠說:「綠兒,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和姐姐商量一下,看如何處置……我事情實在太多,家裡就拜託你了。至於沙沙……你們看著辦吧。我覺得這件事情誰也擋不住,若他真喜歡的話……算了,算了,你們看著辦。想出了主意之後,就告訴我一聲,反正要妥當才好。」

    說完,也不管董綠是否理解,就匆匆的走了。

    在府門外上面,典韋緊隨在董俷身後。

    「二弟,你有心事?」

    董俷苦笑道:「大哥,你看是不是應該給沙沙找個女人了?」

    「啊,這個嘛……大概是應該吧。最近沙沙很古怪,練武也不甚專心,經常走神。大半夜的不睡覺,卻爬到屋頂上去看星星。問他,他也不說,反正是神神道道。」

    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墮入情網了咯!

    董俷倍感苦惱。沙摩柯想女人,很正常。可是他想的女人,偏偏是劉備的老婆,這可就不太正常了……

    「二弟,你知道沙沙的心事?」

    「略知一二!」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還能怎麼回事,想女人唄!」

    聲音大了點,後面的任紅昌三女都聽到了,忍不住噗嗤的笑出聲來,見董俷回頭,又忙摀住了嘴巴。任紅昌還好些,臉上有個面具遮掩,可李信和司馬香兒,卻要強忍著,嬌軀在馬上亂顫,頗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沙摩柯哪怕是喜歡這兩個,也不會讓人感到如此煩惱啊!

    「算了算了,沙沙的事情我們回頭再說,先去鸞衛營,然後再往北宮去接。」

    董俷說完,用力的甩了甩頭,很苦惱的長歎了一口氣。

    ******

    鸞衛營搬家,雖說是女人,可沒有許多麻煩。

    主要是一些輜重兵器,但即便如此,也裝了滿滿騰騰的上百輛大車,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西園。

    對於鸞衛營的姑娘而言,西園是一個傷心地。

    在離開西園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回頭再去看一眼,似乎和這裡再也沒有任何聯繫。

    緊跟著,進駐北宮。

    十常侍之首張讓和趙忠接見了董俷,畢竟他們是北宮的總管,雖然董俷並不隸屬於他們,可是在表面上,還是要去拜訪一下。

    隨同一起的,還有十個大箱子,裡面擺放著滿騰騰的黃金。

    張讓、趙忠在看到這些黃金的時候,眼睛不由得一亮,臉上的笑容,彷彿綻放的菊花。

    「賢侄,實在是客氣了!」

    那細聲細氣,帶著一種詭異尖銳之氣的聲音,讓董俷毛骨悚然,有一點不寒而慄的感受。

    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臉敬重之色道:「父親曾托人送信,說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拜兩位叔叔的照應。故而讓我定要好生感謝,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哦,仲穎是如此說嗎?」

    張讓笑呵呵的點頭,「我早就說過,仲穎是個有義氣的人,也不虧我們幫他這麼多忙。不過,賢侄你前些時候鬧的有點大了,如今在這皇宮大院裡,可不比外面,凡事可不能由著性子啊……」

    「這個……小侄早先實在是胡鬧了些,今後定然會謹慎。以後還要兩位叔叔多照應。」

    「照應是應該的……」

    趙忠嘎嘎笑道:「不過也沒有張大人說的如此嚴重,有什麼事情的話,就來找我們。看在仲穎的面子,我們這兩個長輩,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年輕人嘛,衝動一些也是正常的,整日和那些老酸才一樣的之乎者也,怎能體現出你虎狼之將的本色?」

    言下之意是說,繼續收拾那些黨人吧,我們支持你!

    董俷心裡冷笑:看著我父親的面子上嗎?依我看,是看在這些黃金的面子上吧。

    不過還是很恭敬的回答:「小侄定將牢記在心。」

    寒暄了一番之後,董俷總算是離開了這兩個娘娘腔,在外面深吸一口氣,感覺好生痛苦。

    這雒陽,要呆到什麼時候才算個頭啊!

    聽說陳到他們在張掖做的不錯,那裡才是我建功立業的地方。

    這死氣沉沉的大內深宮,實在是要把人憋屈死了……死太監,爛屁股,滾你媽的。

    心裡咒罵歸咒罵,不過事情也算是辦的妥帖。

    典韋算是有了正式的官銜,北宮左都,有五百石的俸祿,是在朝堂有記錄的官員了。

    而任紅昌,也順利的當上了北宮右監,鸞衛營假校尉,守護宮內安危。

    因為有了十常侍的交代,一切事情都辦的非常順利。

    鸞衛營進駐北宮,並且擁有一個諾大的宮內校場,比之當初在西園,好了百倍。

    接掌北宮,自然會有許多繁瑣事情。

    董俷從早上忙到了晚上,格外的疲憊。

    由於北宮禁軍被撤換了一大批,而且疏於訓練,早已不堪大用。

    董俷見此情況,乾脆把張繡和五百博浪士調了過來,並且任命張繡為北宮軍司馬,負責駐紮宮外。

    至少從表面上看去,北宮的防衛是面目一新。

    可董俷卻清楚,那五百博浪士還不堪大用,沒有三個月時間的訓練,難以脫胎換骨。

    不過這些事情,並非一日間就能改變。

    反正他現在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也不用急於一時。

    當晚,張繡就留守北宮校場,對這個安排,張繡也是非常滿意。

    董俷和典韋回了家,一進門就癱在了太師椅上。

    就見沙摩柯一臉幸福的走進來,還哼著武陵山的小調,似乎非常高興。

    「二位哥哥,怎麼如此疲憊?」

    「廢話,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什麼禁衛軍,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別看有五千人,把巨魔士交給我,我能在一炷香的時間裡把他們徹底殲滅。真委屈了那些裝備。」

    董俷倒是沒有開口,而是看著沙摩柯上下打量。

    沙摩柯心裡有鬼,神色變得不自然了……

    「沙沙,你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啊,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

    「真沒有……」

    「那好,明天你帶著五溪蠻隨我一同進駐北宮。」

    「啊,這個……過些日子再去,好嗎?」

    董俷冷笑一聲,「沙沙,你看我和大哥累得好像孫子一樣,你在家又沒什麼事,過去幫幫我們嘛。明日我打算整訓兵馬,你那五溪蠻兵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總好過在家裡悶著,時間長了,只怕會悶出毛病的。」

    沙摩柯很為難,「二哥,我……」

    典韋打斷了沙摩柯的話,「從明日開始,我們三兄弟要在北宮輪值,每人一天。」

    「啊?那豈不是不能回家了?」

    董俷是打算逼出沙摩柯的心裡話,當下點頭,「輪值的時候,誰當班,誰一整天就不能離開。當初老蠻王讓你跟著我,也是為了讓你有些出息。嗯,這樣吧,明日我呈報上去,給你安排一個職位,想必老蠻王一定會很高興,你看這樣安排可好?」

    沙摩柯撓著頭,有點心動,可又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候,成蠡進來,「主公,班咫和晏明二人求見。」

    「哦?」

    董俷坐直了身子,「請他們進來!」

    說完又看了看沙摩柯,沉思了片刻後說:「沙沙,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有難處,就告訴我們。咱們三兄弟,沒什麼不能說的,需要我和大哥幫忙,一定會幫你。」

    話說完的時候,班咫和晏明走了進來。

    典韋拉著沙摩柯告辭離去,董俷讓二人坐下後詢問道:「二位哥哥有什麼事情嗎?」

    班咫和晏明相視一眼,然後一齊跪在堂上。

    「大人,我二人今天商量了一下,想要投靠大人,請大人收留。」

    董俷早先倒是沒有想過這件事,被這二人一跪,頗有些突然。連忙起身攙扶,「二位哥哥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班咫正色道:「大人,我兄弟二人雖然沒什麼才能,但是牽馬綴鐙的事情還能做。咫今日和我兄弟商量了一天,在這雒陽城裡終日混蕩,實在是辜負了大好的男兒身。我班咫也曾學過武藝,讀過兵書,我兄弟更有天生神力,能生裂虎豹,願為大人效力。」

    董俷將二人攙扶起來,「二位哥哥來幫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班咫和晏明又行了一禮,口稱主公之後,這才坐下。

    「主公,我兄弟在雒陽也混了些年頭,也能召集個幾百號人,都是不入流的無賴地痞……雖不堪大用,但是打探個消息,找個人之類的事情,卻是輕車熟路。我知主公如今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不能親自出面。這些人,正好可以為主公效力。」

    董俷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有這些人在,那雒陽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瞞過我嗎?

    不由得看重了班咫幾分,點頭道:「班大哥接著說。」

    班咫說:「主公如今身居北宮校尉,從表面上看,大將軍也好,皇上也罷,甚至那閹寺對主公也非常關照,似是無比風光。但咫卻以為,主公如今卻是處在風頭浪尖上。」

    「此話怎講?」

    班咫說:「我和晏明在市井中廝混,消息也算靈通。其實,主公為何來雒陽,咫看的很清楚,相信主公心裡也明白。大將軍看似寵信主公,實則是處處提防。主公的父親手握涼州大軍,一旦羌人之亂平定,定然會勢力大漲。那時候,大將軍就再也無法控制,故而將主公調入雒陽,表面上看是升了官,可實際上卻是個人質。」

    董俷沉默無語。

    班咫說的是事實,誰都心裡清楚,可又有誰會如此當面說出?

    既然他說出來,想必一定有對策嘍?

    「班大哥接著說。」

    「一旦大將軍無法控制主公的父親,那麼主公的性命可就有了危險。而皇上之所以關照主公,只怕也不是看重主公您的才能,而是看重了令尊手中的兵權。皇上的心思,路人皆知。主公的父親不支持,肯定會落得淒慘下場;可即便是支持了皇上的心思,一旦事成,又會成為皇上心中的一個疙瘩。主公一家不比大將軍,他為外戚,或能保全。可皇上一旦對主公一家生了提防,那結果肯定比大將軍慘。」

    董俷閉上了眼睛,看似在沉吟。

    心裡卻在想:這班咫,想的可真是夠遠啊!

    自古有鳥盡弓藏的說法,班咫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主公當未雨綢繆,在外暗立根基,在內韜光養晦……主公在雒陽,當行魯莽之事,既然全天下人都以為主公為莽夫,大可就莽給他們看。涼州之亂一日不平,大將軍就不會生出顧忌;皇上的心願一日未曾實現,定然會保護主公周詳。班咫有一計,明交外戚,暗聯帝黨。如此一來,就處於平衡之中,斷不會有危險發生。」

    「那如何明交外戚,暗聯帝黨?」

    班咫笑道:「主公其實現在不已經是在這麼做了嗎?蔡翁雖是白身,暗地裡卻是帝黨一員。非但是蔡翁,整個東觀,有大半都是帝黨中的人,包括前驃騎將軍盧植,也是其中一員。主公此次災難,若非帝黨暗中出手,只怕也很難如此就脫身。」

    董俷心裡咯登一下,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

    演義中,班咫從未出現過。

    甚至在此之前,董俷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此人。可現在看來,這個人可不簡單啊。

    習過武,讀過書……

    真的是這樣嗎?

    如此的話,可真的是愧於為班定遠的後人了。

    「那明交外戚,又如何為之?」

    「如今大將軍手掌天下兵馬,心腹遍及各地,連主公的父親,也可以算作其中一員,有尾大不去之勢。皇上有心分化大將軍兵權,卻又擔心大將軍行忤逆之事,所以只能暗中出手……主公如今掌控北宮,正應多與皇子交好。皇子為大將軍未來富貴的希望,如此一來,定然會對主公更加信任。至於皇上那裡,則有令尊行事,這樣皇上也會保持對主公的恩寵,因為主公為人子,終歸是要聽從令尊的話。此乃左右逢源之計,可保主公和令尊無虞……」

    董俷點頭,班咫的計策聽上去似乎不錯嘛。

    班咫接著說:「不過,這樣做,能保主公一時,卻不能保主公一世。」

    「還請先生指教!」

    董俷對班咫的稱呼,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主公當記住,幾方平衡,主公方能從中漁利。可一旦平衡打破,則主公危矣。要化解此道,唯有自身實力。只要主公手中有足夠的力量,則大事可成。」

    「這足夠的力量,當如何來?」

    班咫嘿嘿笑道:「這力量有一明一暗。」

    「願聞其詳?」

    「明裡,整個雒陽城的人都知道,皇上準備組建新軍,以分化大將軍之兵權。只是由於時機尚不成熟,加之冀州反賊起復,皇上這一兩年內,是不會談及此事。可一旦局勢稍有穩定,皇上定然會重提組建新軍之事,到時候請主公定要奪取一職。」

    「啊?」

    「新軍組建,會引起各方關注。皇上會設法用他信任的人,主公無疑是一個選擇。之所以將主公升任北宮校尉,只怕也是想在主公身上打上帝黨的烙印;而主公又結好皇子,大將軍也會很高興主公能成為新軍一員。只要拿到兵權,則大事定矣。」

    董俷點頭稱讚,「如此甚好,那不知這暗裡的力量又是什麼?」

    「雒陽因去年宮亂,無數禁軍被遣散,流落與街頭。同時這雒陽的地痞頗多,若能收攏在手裡,一來是一支耳目,二來在危機之時,可以迅速組織起一支人馬。只是主公要破費一些,但好處就是,沒有人知道主公手中還有一支人馬可以調配。」

    董俷呼的起身,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

    「雒陽人真的是瞎了眼,竟讓班大哥如此大才流落街頭。今俷得班大哥相助,則再無可慮啊!」

    說完這句話,董俷又拉住的晏明。

    「晏明大哥熟悉雒陽,不妨為俷謀劃此事。所需金錢,只管拿去使用,此事定要保密而周詳。」

    晏明匍匐董俷腳下,「晏明定效死命,不負主公厚望。」

    「那班大哥……」

    班咫笑道:「主公莫要給我安排官職,咫以為,還是呆在主公身邊為好。聽聞主公在正陽門有一家俬坊,咫對行商一事也多少有些瞭解,明地裡為那裡的管事,不為人注目;暗地裡方便和晏明兄弟接觸,如此一來,則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

    董俷沉吟片刻後,點頭道:「就依班大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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