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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五四章 老實人發怒(二) 文 / 庚新

    第一五四章老實人發怒(二)

    蔡府正廳,一派儒雅風度的王允正和心不在焉的蔡邕談笑風聲。

    說實話,蔡邕實在不想和這個人談論下去。王允的經學之道,和他現如今所追求的完全不一樣。而且兩人在學術上的分歧也很大,包括在政治上的分歧,也是南轅北轍。

    王允的經學之道,秉承於三君之一的鄭玄。

    身為六經博士的鄭玄,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士子們秉政,以六經中道理治國。

    王允是鄭玄最忠實的追隨著,所談論的,自然不離六經大義。

    而蔡邕呢,則是有一點頑固的保皇派。皇權至上,這在他看來,才算是最為正統。

    注意,在這裡呢,王允和蔡邕都是保皇派,但分歧就在於一個是要以士子秉政,一個是要把權利集中於一人手中。乍看無甚分歧,可這裡面的利益衝突,卻大了去。

    若是早兩年,王允講述六經大義,蔡邕早就一句話把他噎死。

    如今什麼都看的淡了,雖然不甚贊成王允的說法,可是蔡邕還是面帶微笑的應付。

    這傢伙究竟有什麼事情?

    蔡邕實在是想不明白道理,王允好端端的跑來說這些幹什麼。

    只能耐著性子聽王子師雲山霧罩的說話,可這心思卻已經不在廳中。

    「伯喈先生,允今日前來,實是想要來道喜。」

    蔡邕一怔,心知這肉戲來了。恐怕接下來的話語,才是王允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

    「但不知喜從何來?」

    「令愛之遭遇,允亦聽說一二。昭姬自幼聰慧,且才學秉承蔡翁,天下女子無人能出其左右。遭此厄運,實乃老天不公。允常思之,甚為昭姬之遭遇所感到委屈。」

    蔡邕皮笑肉不笑,「子師過譽!」

    「不過令愛如今正是好年華,就這麼待在閨中,也未免可惜。允受人所托,特來向蔡翁求乞,結納一門親事。」

    蔡邕眉頭一皺。

    此前在圉城也不是沒有人提過這件事,可蔡邕如今卻多了很多小心。

    才華是否出眾,這已經不再重要。

    那衛仲道的才華卻是出眾,卻是個短命鬼,害得自家女兒守寡不算,還險些被……

    門戶也無甚要求,只要過得去就好。

    久經宦海沉浮,那世族大戶家中的齷齪事,蔡邕又怎能不瞭解呢?

    最重要的是,要命相硬,懂得體貼,能給女兒一個美好的生活,能讓女兒無憂就行。

    本來,在圉城老頭也確實看中了幾個滿意的主兒。

    可誰想到後來……

    「子師美意,蔡某心領了。只是小女新寡,尚不想考慮嫁娶之事,我看還是改日吧。」

    王允一聽急了!

    收了人家的心意,若是說不成的話,退回心意倒是小事,可這面子卻是一個大問題。

    「蔡翁莫急,何不聽允說完呢?這求親之人頗有誠意,而且世代皆為朝廷重臣,實乃上等佳婿啊。」

    蔡邕心道:這廝怎地如此沒有眼色,我都說過了不同意,還死乞白賴的在這裡絮叨。你莫說是世代官宦,哪怕是世代皇族我也懶得和你說這些。

    不過,臉上還是要保持和煦笑容,「子師……」

    「蔡翁,此人乃司空袁逢之子袁術。」

    王允害怕蔡邕拒絕,搶先說出了人名,然後道:「公路素有賢名,且家境甚好,與昭姬可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且公路甚愛昭姬才華,若結為親家,那河東衛氏若再來騷擾,袁家願意為蔡翁出頭,把那衛家人趕出雒陽。此實乃天賜之良緣啊。」

    袁術?

    蔡邕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禁微微一怔。

    說實話,他對袁術這個人的印象不深。可是對袁隗和那個袁本初,卻頗有認識。

    皆是浮華愛虛名之輩,德行如何不好說,可這算計人,卻是一等一。

    蔡邕如今也是不想招惹是非,若因此事而惹怒了袁家,就算有皇上撐腰,也難免會有許多麻煩。而他最不想招惹的,恐怕也就是麻煩吧。故而,蔡邕不得不三思。

    「子師,我聽說袁公路家中已有妻室,他如今要娶小女,那原配妻室有當如何?」

    「啊,這個……」

    王允結結巴巴,也覺得很頭疼如何解釋這個問題。

    其實,這也是袁公路當時求他時,他也詢問過的問題。可得到的答案,卻不甚滿意。

    蔡邕的臉色微微一變,明白過來。

    「來人,送客!」

    他呼的站起來,面沉似水,冷冷喝道。

    王允連忙說:「蔡翁,此事還請三思啊……袁公路乃四世三公之家出身,袁隗更是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若能有蔡翁結為親家,實乃美事一樁。以蔡翁之名,配合太傅之能,則閹寺可除,漢室可興。雖有些委屈昭姬,可公路保證,定會善待……」

    「王子師,你莫要欺人太甚!」

    蔡邕聞聽再也忍不住了。

    說穿了,還不是為了那點狗屁倒灶的政治?老子無心參與。袁公路是什麼鳥人,老子雖不清楚,可讓老子的女兒去當妾室,簡直是太過分了。莫說他袁公路不行,就算是皇上開口,如果不給昭姬一個正宮的位子,老子也絕不會答應。你王子師開口袁隗如何如何,閉口袁家四世三公,門生天下。只他袁隗有學生,我沒有嗎?

    蔡邕這一發怒,把個王子師嚇了一跳。

    「王子師,若你現在走,我們還有些情面。若是你再說下去,可休怪老夫不給你臉面了……家人何在,送王先生出去。」

    四五個家人立刻湧入了正廳,虎視眈眈的看著王子師。

    王允的臉臊的好像猴子的屁股。

    在蔡府家人的押送下走出了蔡府的大門。這心裡,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怨恨之意。

    你這蔡老頭,拒絕也就拒絕了,何必做的這麼絕?我這臉面何存……

    回頭恨恨的看了一眼蔡府的大門,心裡面越想越覺得不爽快,對蔡邕也就有了心結。

    ******

    且說董俷,隨著蔡安來到了蔡府的後花園外,蔡安就不再走了。

    花園中,只聽得幽幽琴音,如泣如訴,好生讓人傷感。曲子已經不再是那九九艷陽天,卻換做了一曲幾近失傳的古曲,名為《湘妃》。相傳,這古琴本是由五帝之一的舜帝所創,其人德才高絕,被堯帝所看重,並把兩個女兒都嫁給了舜帝。

    夫妻三人,極為恩愛。

    後來舜帝在巡查天下的時候,死於蒼梧山中。

    兩個妻子,也就是被後人常常提起來的娥皇女英不辭萬里,尋找舜帝的屍體。在舜帝墳前,哭出了血淚,染紅翠竹,故名湘妃竹。後有人為紀念她們,而創作湘妃一曲。曲中表達了娥皇女英對舜的思念,那濃濃的深情,也都盡藏於那五音之中。

    董俷是聽不懂這曲子的奧妙來,可是也能感受到那奏琴之人心中的哀怨。

    猶豫再三,董俷突然扯起嗓子,在花園外唱起那首《九九艷陽天》。

    花園內的琴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後,竟隨著董俷的歌聲,響起了相同的樂律之聲。

    「大人,這裡是內宅重地,不可以進去啊!」

    蔡安在聽到董俷開口歌唱,花園中響起同樣的樂律時,心裡多少已經明白了其中端倪。

    可眼見著董俷往花園裡創,又怎能置之不理。

    急忙上前阻攔,哪知道董俷這會兒急了,抬手一推,把個蔡安推的撲通就是一個跟頭。

    「管家,得罪了!」

    董俷匆匆的道了一聲歉,衝進花園中。

    當日他放那人離去,此後心裡後悔了許久。如今在這裡相逢,這是老天注定的緣分。

    若是放棄了,那才是真的逆天行事呢。

    花園中,繁花錦簇。但若仔細看,就能發現院子裡的花朵,大都是一個品種。董俷認不出來這種花的來歷,只是覺得有一種素雅的冷寂之氣。雖好看,卻有些冷了。

    許是某種在後世中絕種的花吧。

    董俷卻無心觀察,抬頭望去。

    花海之中,有一座八角涼亭,式樣簡潔婉約。

    亭中跪坐一人,身著一襲白裙,披大紅色的火狐狸皮大氅,紅白相間,甚為醒目。

    一頭黑髮,如瀑布般披散,直至腰間。

    在那黑髮之下,隱約可見曲線柔美,細嫩的頸子,頗為性感。

    那人背對著董俷,可是那背影卻是如此的熟悉。董俷快走兩步,驀地又停了下來。

    琴音止息,亭中女人發出一聲幽歎。

    「姐姐,這些日子可好?」

    「俷公子,你卻還是來了雒陽!」

    她站起身,緩緩轉過身子。那風華絕代的面容上,透露著一絲憔悴。秋波閃閃,卻有欣喜之意。仔細看去,會發現她的長裙有些寬鬆,記憶中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如今卻顯得有些臃腫起來。董俷的腦袋嗡的一聲響,在剎那間,卻是一片空白。

    那女子,赫然是王姬!

    不過董俷現在也猜出了她真正的身份。

    蔡府之中並無女子,能在這裡撫琴奏樂,除了蔡邕的女兒蔡琰之外,還能有誰呢?

    蔡琰步履似有些艱難,走下涼亭。

    董俷這時候也清醒過來,快步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

    惟失去後才能知道去珍惜!

    董俷在這一刻,卻再也不願意讓懷中的美人逃走。他曾食言一次,絕不會在放過。

    蔡安在花園外,眼看這一幕也只能苦笑。

    今天這個跟頭,只怕是白摔了吧……

    花園裡,非常的靜,靜的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董俷摟抱著蔡琰,心道:就是這個感覺!

    那一夜,雖說記憶並不是很深刻,可身體卻產生了記憶,牢牢的記住了蔡琰嬌軀的柔美。

    董俷的心砰砰直跳,又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靜靜擁抱。

    而蔡琰,開始還掙扎了一下,隨即就偎在了董俷的懷中,感受這一刻美妙的溫存。

    從臨洮回來,總是會夢到那張醜臉。

    每次驚醒,卻又有一種甜蜜。蔡琰對董俷的情感,剛開始是好奇多過於愛慕。可沒想到,隨著對董俷的瞭解加深,她漸漸的明白了,在那張醜陋而粗魯的外表下,有一個很深沉溫柔的心。董俷那時常怪異的舉動,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才華,深深的吸引了蔡琰。

    而那一夜,蔡琰雖失去了清白,可心裡卻沒有一點恨怨。

    只是不願意去影響董俷和綠兒之間的情感,蔡琰選擇了退避。

    原以為分別之後就會把這段記憶漸漸的模糊,可誰成想……最可怕的是,這個醜鬼居然也追到了雒陽。雖然不是為了她而來,卻恰恰又應了那句老話:這是天賜姻緣。

    濃濃的情思,在兩人心中瀰漫。

    「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人做的好事!」

    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傳來,把董俷和蔡琰驚醒。

    扭頭看,就見蔡邕站在花園門口,臉色鐵青,渾身都在打顫,指著二人,說不出話。

    蔡琰粉腮羞紅,但旋即變得煞白。

    搶先攔在了董俷身前,「父親,你聽女兒解釋!」

    「解釋,你這不知羞恥的丫頭,還要解釋什麼,給我閉嘴。」

    董俷把蔡琰拉到了身後,「伯喈先生,此事千錯萬錯都是我董俷一人的錯,和姐姐沒有半點關係。若您要責罰,就責罰我一個人吧。我,我,我真的想和姐姐在一起。」

    「住口,住口……我蔡伯喈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居然引狼入室……蔡安,蔡安!」

    這時候,蔡安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蔡邕氣得暴跳如雷。

    眼看到董俷和蔡琰摟抱在一起的時候,旬月來的疑問也就一下子清楚了。老頭子有點惱羞成怒,倉啷一聲拔出肋下的寶劍,怒吼著就衝過來,「我要殺了你這畜生。」

    「父親……不關他的事!」

    蔡琰嚇得面如白紙,從董俷身後跑出來,一把抱住了蔡邕。

    「弟弟,還不快走!」

    哪知道董俷這會兒那股子執拗勁兒卻上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聲道:「我不走,這本就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我怎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先生若責罰,就責罰我一個人吧。」

    「弟弟,聽我的話,父親現在正在氣頭上,你若不走,只怕他怒氣難消。」

    「可是,可是……」

    看著蔡邕雙眸通紅,如同發瘋似的吼叫咆哮,哪裡還有半點斯文名士的風采。

    董俷打了個哆嗦,那執拗勁兒上來,卻是九頭牛都拉不回去。

    快走兩步,跪在蔡邕面前:「請先生責罰……不過,我想娶姐姐回家,請先生應允。」

    蔡琰也明白了,這會兒董俷是絕不會溜走。

    雖然很害怕,可是也感到萬分的甜蜜。

    退回到董俷的身邊,有些艱難的屈膝跪下來,「請父親成全!」

    蔡琰高舉著寶劍,身子顫抖不停。真過去砍人嗎?那顯然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他這樣做,其實有一大半是為了做樣子。

    董俷,這小子長得雖然難看,可卻是個有擔待的人。

    至少剛才他沒有丟下女兒逃走,而是留了下來。這也說明,這小子確實是喜歡女兒。

    家世雖然差了點,可還算強差人意。

    文采嘛,還真沒有聽說過,倒是這勇武之名,天下人皆知。

    女兒嫁給這醜小子,倒也不算是委屈。而且董俷沒有正妻,說起來還算是清白。

    只是,只是這小子太過分了!

    心裡雖然有氣,可漸漸的已經平靜下來。

    寶劍扔在裡花叢中,蔡邕鐵青著臉,拂袖而去。

    過了片刻,蔡安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小姐,校尉大人,老爺有請,讓你們去書房見他。」

    相視一眼,董俷心中忐忑。

    扶起了蔡琰,二人隨蔡安朝書房走去。

    這一路上,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但心情卻是極不平靜。等到了書房門口,蔡安停下了腳步,「小姐,大人,請……」

    深吸一口氣,董俷一把握住了蔡琰的小手,走進了房門。

    卻看見蔡邕背對著門,正盯著牆上的那副字出神的觀看,二人走進房間,也沒有回頭。

    「先生(父親)……」

    董俷和蔡琰同時開口,緊握在手裡的柔荑,輕輕顫抖。

    「有幾件事情,你需答應老夫!」

    「請先生訓示!」

    「第一,要立刻和小女成親!」

    「立刻?」

    董俷吃驚不小,疑惑的看著蔡邕,不明白這老頭怎麼突然間就變了主意。

    蔡邕轉過身,面目猙獰的吼道:「廢話,不立刻,難道你還要讓我女兒挺著大肚子和你成親不成?你這混賬小子,先斬後奏,難道現在還想拖著不認賬怎地?」

    「大肚子?」

    董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的看著蔡邕道:「什麼大肚子?」

    也難怪,董俷對女人的事情還真的是不太瞭解。上輩子少與人接觸,這輩子又……

    蔡邕氣得直打顫,「你說呢?」

    董俷愕然扭頭向蔡琰看去,卻見蔡琰粉腮羞紅,垂著頭,連那雪白的頸子,也紅了。

    順勢往下看,那臃腫的腰身……

    董俷啊的一聲大叫,「姐姐,可是真的?」

    蔡琰嚶嚀了一聲,算是回答。

    可董俷的腦袋瓜子裡,卻變成了一片空白。

    聽上去有點扯,可,可,可我要做爸爸了嗎?董俷還真的沒有做好這個思想準備。

    要知道,他現在還不到十六啊!

    蔡邕陰沉著臉,「第一件事是要立刻成親……日子嘛,我會挑選,你父親那邊,我也會派人通知。總之,這件事情要快。我可不想日後成為雒陽那些人口中的笑料。」

    連著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董俷總算是平靜下來心情。

    「晚輩全憑先生做主。」

    「第二,你日後要好生帶我這女兒。這孩子才華雖有,卻也有些忒命苦了……」

    「俷絕不會讓姐姐受半點委屈。」

    「第三,我膝下僅有這一女,你們將來有了孩子,要跟我蔡家的姓,算是傳遞我蔡家的香火。」

    「父親,你太過分了!」

    蔡琰有點惱了,開口嬌嗔責怪。

    也難怪,這香火之事,素來是很重要。當初蔡琰嫁給衛仲道的時候,蔡邕沒能提出來是因為他一來正倒霉,二來衛家勢大。可現在不一樣了,故而就很直接的提出了要求。

    董俷卻不甚在意。

    姓什麼並不重要,不管姓蔡還是姓董,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姐姐莫說,這件事我同意……先生一人在家,總難免孤單,有個孩子在身邊,總是一樁樂事。不過先生,以我看您不如搬去我那大宅門內住,大家也好有照應。」

    蔡邕冷笑一聲,「天天聽你那巨魔士喊殺嗎?算了吧,我還是在這裡一個人清淨的好。」

    「敢問先生還有沒有吩咐?」

    「現在沒想起來,等想起來再說……不過小子,從今天開始,你不許見我女兒。」

    「啊……」

    「大婚時間,我選定了日子自然會告訴你。但是在此之前,你絕不許再來打攪昭姬。」

    「這個,我同意。」

    蔡邕板著臉,「好了,你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和昭姬說……對了,找人來提親,這可是大事情,莫要給忘記了。還有,你最近老實一點,別再外面招惹是非。」

    「那,我先告辭了!」

    董俷戀戀不捨的看了蔡琰一眼,隨著蔡安走了。

    「父親,你這是幹什麼?幹嘛要如此難為他呢?」

    「你這丫頭……」蔡邕的臉色緩和了很多,「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要說起來,他董家也算是家世清白,配的上你。可這小子你也看到了,執拗的很。蠻勁兒上來,那就什麼都不顧了……我不給他個下馬威,將來你萬一受了欺負,又怎麼辦?」

    「可是……」

    「你不要可是了,這件事我做主,就這麼定。這些天給我在家裡好好的呆著,沒事別亂跑。今天袁家的人跑過來也向我提親,被我趕走了。可我擔心,他們不死心。」

    「女兒知道了!」

    「還有,你之前編纂的那本敕勒川文集……敕勒川公子,莫非就是那個醜小子嗎?」

    蔡琰含羞點頭,「正是。」

    「哈,我倒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有這等本事?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不錯,不錯!」

    「何止呢,他的本事可不止這一點!」

    「他啊他的,他是誰啊……丫頭當真是不知羞,還沒有過門呢,就替他說好話了?」

    「父親……」

    蔡琰嬌嗔一聲,然後對剛送走董俷,重又回來的蔡安說:「安叔,煩你將我房中的敕勒川文集拿來。」

    蔡安答應了一聲,一溜小跑的走了。

    不一會兒,就見他捧著一本書冊走進來,遞給了蔡琰。

    蔡琰翻開書冊,遞給了蔡邕,「父親,你看看,這可是他做的六經註解。」

    「哦?那醜小子還能註解六經?」

    蔡邕這回倒是真的有點出乎意料之外,從蔡琰手中那本被裝訂的整整齊齊的《敕勒川文集》,翻看了兩頁道:「這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符號?哪裡有什麼註解啊!」

    「您聽我解釋嘛!」

    蔡琰打起精神,把她在牧場抄錄下來的六經詳細解說了一遍,然後指著那些標點符號說:「父親您看,這些符號,就是出自他手,每一個斷句,每一段間隔,豈不就代表了他對這《尚書》的理解嗎?這些符號,稱之為標點,若能流傳出去,對天下士子,莫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您編纂的那《漢紀》,若有這標點註解,不更容易理解?」

    「唔唔唔……」

    蔡邕的眉頭從一開始的緊鎖,漸漸的舒展開來。

    「哈,沒想到,這醜小子看上去粗鄙,卻還有這等本領。嗯,不錯,不錯……這些符號看似簡單,卻有奧妙無窮。當細細揣摩,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不錯,不錯!」

    蔡琰很驕傲的說:「父親亂說,他哪有粗鄙。人雖長的醜些,可這心卻是好的。」

    「哼,還說不為他說話嗎?丫頭,你那點心思別以為能瞞過我,是想要我這老頭子豁出去這張臉,為那醜小子張目,對不對?」

    「父親……」

    被看穿了心思的蔡琰,再次粉碎羞紅。

    「女大不留人,也罷,也罷……那醜小子人難看了一點,不過我還算是對他滿意。」

    蔡邕合起書,笑呵呵的說:「那這本書就留在我這裡,趕明兒讓人把他的註解都給我送過來,我好好的看一看。若真的如你所說,他才華出眾,我豁出去這張老臉也是沒所謂的事情。娘的,為甚我賠了一個閨女不說,還要腆著臉給女婿張目?」

    「父親,您現在說話越來越粗鄙了!」

    「有那粗鄙的女婿,我就算想不粗鄙,恐怕也難了!」

    蔡邕說完這番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片刻後,他止住了笑聲,幽幽歎了口氣。

    「父親,您又歎什麼氣啊!」

    「傻孩子,我是在為那阿丑擔心……他此次入京,本來就是為質子的身份,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呢,卻是步步凶險。也是這小子的運氣好,何進、袁隗和閹寺都不想找他麻煩。否則就憑他氣死那許子將,就夠他喝上一壺……那許子將死了就死了,卻偏偏給他留下了一個『惡漢』的評定,只怕這將來,可有的麻煩。」

    蔡琰聞聽這話,頓時緊張起來。

    「父親,那怎麼辦?您倒是想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麼辦法……這月旦評的名聲一經評定,誰能推翻?而且你們這一成親,勢必要惱了袁家。我是擔心,袁家的人不肯放過你們,這可比月旦評的名聲更凶險。」

    「啊,那可如何是好……父親,要不,我不嫁了!」

    「屁話,你不嫁,那孩子生下來怎麼辦?難道讓他做那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不成?再說了,也可以趁此機會,和衛家了結那些是非。你一日不嫁,和那衛家就脫不了干係……這樣,我立刻進宮,請皇上把你和衛家的關係斷了,你早早嫁過去為好。」

    「可是阿丑他……那袁家怎麼辦?」

    「袁隗要是因這件事而算計阿醜的話,那我豁出去這張老臉,也不會和他們善罷甘休。」

    蔡邕說著,那臉上流露出了堅定的目光。

    扭過頭,看著牆上的那副字,突然冷笑一聲道:「大不了,大家就來個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難不成咱們這些光腳的,還會怕他那些穿鞋的嗎?」

    蔡琰聞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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