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昌陽之戰
青州,昌陽縣城。
烈日下,高高的城牆無聲矗立,城頭上的遼東軍將士警惕地看著城外的情形,一刻也不敢放鬆。自從公孫度帶著殘存不到五千人的部隊佔據昌陽城後,青州府的部隊一萬五千部隊就將這座縣城重重圍困,東、西、北三面全圍,僅留下南城給公孫度。
儘管陳容等人擺出了一副「請君出城」的架勢,但公孫度已經沒有了資本冒險,上一次臧洪將他誑出郡城黃縣致遼東軍損失大半,昔日的遼東太守,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計劃周密的遠征山東半島之舉,竟導致老巢被黃巾奪占,遠征青州的軍隊又被臧洪打得七零八落,受困於小小的昌陽城。這樣的打擊,讓曾經在遼東不可一世的公孫度,情緒低落,幾乎快到了崩潰的地步。
遼東軍的戰鬥力遠勝於青州府的部隊,且城內的糧草足夠遼東軍兩月用度,五千身經百戰的遼東軍精銳部隊,守住昌陽城看似並不難,但實際的情形遠不是那樣簡單。
黃巾軍攻佔遼東全境,遠征青州的遼東將士心憂故土,士氣方面蒙受的打擊不言而喻,如果不是青州府的水軍一開始就將遼東軍的船隻全部燒燬,恐怕已經有不少人當逃兵了。公孫度顯然不會因此對臧洪抱以感激之情,正是臧洪的窮追猛打和不斷用詐設伏,才使得遼東軍陷入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徐州刺史陶謙已經明確表態,拒絕接納遼東軍殘部,「以公之大才,在徐州任職實在太屈才了,公可別謀高就!」這個消息被嚴密封鎖,窮途末路的公孫度,不得不再擇出路,派人向袁紹說項,希望袁紹出面斥退臧洪,以保留最後一點實力。
以五千殘兵佔據一縣城,城外青州府大兵壓境,遼東軍的前途何在?
糧草夠用兩個月,但兩個月之後呢?
青州府網開一面的做法,也在不停煎熬遼東將士的神經,他們並沒有陷入絕境,他們還有選擇的權力。無論如何,臧洪的這步棋又讓公孫度無比難受,遼東將士的眼眸中傳遞出來的信息只有矛盾和猶疑,他們的意志正在一點一點地軟化,縱橫北疆鮮有敗績的遼東鐵軍,居然出現了士兵趁著夜色逃亡的情形!
在遼東軍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種事情!
不分白天黑夜,一個個角落裡,都有一些遼東將士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他們在聊些什麼無從得知。為了不至於被手下的將士綁了去青州府領功,也為了保住所剩無幾的部隊,公孫度不得不加大了巡邏的頻率。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要給他們找些事情做,提振大家的鬥志!」
公孫度命令遼東軍主動出擊,對昌陽城外陳容率領的部隊發起騷擾,並派出多股小部隊趁著夜色從南門出城,到附近的村鎮搶掠糧食。雖然城內的糧草還有許多,但公孫度還是悍然發佈了這個命令,他不知道自己還會在這裡呆多久,多屯集一些糧草總是好的。
陳容用兵穩妥,青州府部隊戰鬥力不及對手,且現在也沒有必要與遼東軍生死相搏,陳容只是守穩營盤,深溝高壘,絕不輕易出戰。遼東軍的多次擾亂、襲營均無功而返,反而折了不少人馬;而外出搶糧的小股部隊,也接連遭遇青州軍的圍剿,幾個百人隊全軍覆沒,遼東軍再不敢輕易出城作戰,士氣更加低落。
軍心動搖,甚至有些絕望的士兵,開始公開質疑武將們的命令。逃兵從最初的每天十數人,迅速遞增到每天上百人!
就在這個時候,臧洪再次向遼東軍揮起了屠刀。
公孫度率軍困守昌陽城時,臧洪不想青州的部隊損失太重,確實萌生了放公孫度離開的念頭。被嚇破了膽的公孫度不敢再相信臧洪釋放出來的善意也罷了,臧洪願意多給他些時間,青州府也需要時間組建出一支強大的部隊,但公孫度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挽救部隊士氣,悍然派兵偷襲青州府的部隊,以及在附近了鄉鎮搶掠!
臧洪才華橫溢,素有決斷,公孫度的做法徹底激起了臧洪的怒火,在瞭解到遼東軍逃兵日眾,且從側面得知陶謙拒絕接納公孫度後,臧洪開始向昌陽城外增兵。每一天,城頭上的遼東軍,都能看到新的部隊加入在城外宿營的行列,大量的青州部隊伐木掘溝,一邊加固著營帳的防衛,一邊趕製攻城器械。
這給了遼東軍極大的心理壓力!
「青州軍是故作姿態,還是真的打算不計代價強攻縣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遼東軍上下。公孫度在與自己的謀士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是:除非臧洪瘋了,否則不可能強攻!
公孫度低估了臧洪的決心和謀略。
臧洪忠直剛勇,對公孫度這種在遼東擅自割地稱王的軍閥一向沒有好感,何況公孫度還不知死活地打起了青州的主意,欺人門來;如果任由遼東軍殘部繼續盤踞昌陽城,青州府的大量軍隊會一直被牽制在這裡,每日消耗的錢糧不匪,若撤走大軍,附近的城鎮又根本無力抵禦遼東軍的侵擾,久後必成青州的心腹大患;還有最重要一點,現在青州的部隊大多來自各個郡縣,州府直轄的軍隊數量極少,在攻城戰中多消耗一些雜牌軍,有利於臧洪隨後對青州的統治,接下來組建一支完全掌握在州府手裡的精銳部隊時,地方勢力的反彈聲浪不會那麼高!
軍餉有限,地方勢力手中的雜牌軍不減少,州府的正規軍就難以擴編!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臧洪決心將公孫度徹底消滅,「給了你離開的機會,不珍惜就怪不得別人。」
當臧洪和大量的攻城器械出現在昌陽城外時,公孫度才深切地意識到,自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但此時他已失去了棄城而去的機會,一是擔心再次落入青州軍的陷阱,二是徐州方面也已在邊境處集結部隊,以防範公孫度的部隊強行入境,除了堅守縣城等待袁紹的援手外,公孫度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青州府並沒有急於發動攻城戰,臧洪和陳容每天都會派出一些士兵到城下喊話,「三天之後發動總攻,不想死的速速投降。若不願投降者,也可以放下兵器從南門外退走。」
直到這個時候,青州府依然是三面合圍,網開一面!
遼東軍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城外越來越多的敵方部隊,越來越多的攻城器械,讓公孫度的部眾一個個面如死灰。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青州府手中的攻城器械,至少有一半來自於遼東軍,公孫度從郡城黃縣撤退時,依照約定將所有的攻城器械留在城內,每當想到青州府的部隊,即使用從遼東運過來的攻城器械打遼東軍時,眾人無不黯然。
下了最後通牒後的第一天夜裡,三百餘名遼東軍或放下武器出城投降,或直接從昌陽南門離開,試圖重返遼東。
第二天,遼東軍再次減員五百餘人!
儘管公孫度加強了管制,但第三天還是有近八百士卒離城而去,其中就包括他派出的一支執法隊。仍守在昌陽不肯出城的遼東軍,僅剩下三千餘人,這三千餘人都是跟隨公孫度多年的精英,他們的忠誠不用懷疑,即使公孫度已經窮途末路,他們也不願意悖離,每個人都願與公孫度共存亡!
三天一過,攻城戰如期打響。
陷入絕境的三千遼東軍,對陣三萬餘青州府部隊,兵力相差十倍,看起來結果不會有任何懸念,但這場戰鬥的慘烈程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三千遼東軍精銳、抱著必死之心的精銳部隊,向世人展現了遼東男兒的悍勇和忠誠!
三千部隊,在十倍於已方的敵軍日夜猛攻下奮戰不休,堅守昌陽縣城七天七夜,打退了青州軍的二十餘次進攻。昌陽的護城河早已被泥土和遺落的兵器填滿,在投石車、沖城車等攻城器械的不斷破壞下,昌陽城的城牆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但昌陽城依然在遼東軍的掌握之中!
這段時間裡,陳容和臧洪都曾親自率軍上陣,試圖一鼓作氣突破城牆防線,他們一度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但在遼東男兒捨生忘死的反撲下又不得不退了回去,陳容背部、腹部均受傷。
第八天清晨,袁紹的使者趕到陣前。
「刺史大人,關東盟主有令:原遼東太守公孫度迷途知返,願加入關東討逆軍,著青州府立即停止對昌陽城的進攻,並護送公孫度餘部前往冀州,盟主大人已派部隊在冀、青邊境接應!」
臧洪臉色鐵青,肺都快氣炸了,花費無數錢糧物資、犧牲了萬餘名士兵的生命,好不容易把公孫度揍得只剩下半條命,袁紹一句話說放就放了?公孫度在青州吃了這麼大的虧,說對臧洪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待他緩過氣來,必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尋仇。放了公孫度,便宜歸袁紹得,反倒給青州留下了一個隱患!
看著受傷仍堅持指揮部隊的好友陳容,臧洪選擇了說「不」。
「請上使回復盟主:公孫度狼子野心,昔日趁中原戰亂時在遼東自立為王,關東諸侯討伐董卓之時,這廝也未有回應,其心當誅!洪蒙盟主厚愛,接掌青州刺史一職,公孫度無故犯我青州即是對盟主不敬,如今勢窮力孤假意投降,其中必定有詐!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洪斗膽請盟主大人三思,再作決斷。」
說是讓袁紹重新考慮一下,臧洪背過身就繼續指揮著部隊往昌陽城沖,恐怕不等袁紹的使者回到渤海,公孫度的人頭已經不保。使者知道其中厲害,「刺史大人莫非打算不尊盟主意旨?」
臧洪嘿嘿一笑,「不敢。盟主的話當然是要聽的,但我也知道另一句話: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袁紹使者長歎一聲,跺腳而去。
遼東軍的命運已不可逆轉!
昌陽攻城戰進行到第九天,東面、北面城牆接連出現倒塌,城牆出現了缺口,潮水般的青州部隊順著缺口衝入城內,與遼東軍展開巷戰。到這個時候,三千遼東精兵剩下的不足千人,他們精疲力竭,許多人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合過眼,他們連四面城牆陣地都很難守住,所有人都相信,這兩個缺口的出現,意味著遼東軍的末日到了,遼東軍很快就會崩潰。
但是,事實證明,遼東軍精兵的意志比鋼條還要硬!
遼東軍仍沒有放棄抵抗,公孫度從城頭上抽調出了兩百餘兵力,在兩個缺口處向剛剛衝進城內的青州軍發動反擊!渾身血污,形如厲鬼的兩百餘遼東健兒,苦戰了大半個時辰,硬生生將從缺口入城的青州軍趕了出去!
那場對沖戰結束時,兩百壯士,只剩下三十餘人還有呼吸,失魂落魄地站在缺口處,四處尋找著目標,所有傷而未死的青州軍,都會被他們剁上幾刀,其殘酷無情令人髮指。他們的神經已經完全麻木,見周圍已經沒有了還能喘氣的敵人後,不知道誰帶頭,三十餘人揮舞著兵刃,步履蹣跚地從缺口處衝向城外,不一會,就被城外海量的青州軍圍毆至死!
即使膽氣雄壯如臧洪,看到那三十餘名遼東軍的行動時,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在為那些勇士抱以敬意的同時,臧洪更堅定了消滅公孫度的決心,「手下有這樣的勇士……絕不能給公孫度任何機會。」
遼東軍已無力將城牆處的缺口填上,昌陽城的民眾不會主動向這些外鄉來的入侵者提供任何幫助,而遼東軍甚至沒有足夠的人手驅使昌陽鄉民做事,那些民眾沒有在暗地裡搞鬼敲悶棍就已相當不錯了。
第九日夜,公孫度只得選擇放棄城牆,糾集最後一點殘餘的兵力,且戰且退,最後退守至城主府。青州軍很快解放了昌陽縣城除城主府外的所有區域,並連夜對城主府展開最後的強攻!
第十日,太陽升起之前,昌陽城主府被攻破,兩個月前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遼東王公孫度,在最後關頭吻頸『自殺』。
公孫度,隕落!
公孫度勢力,滅亡!
繼涼州抗戰中被亂刀分屍的韓遂之後,公孫度成了第二個隕落的諸侯,唯一不同的是,韓遂死於玩家勢力的圍攻,公孫度則是死於諸侯勢力間的內鬥。
遼東軍登船渡海的時候,這支部隊充滿著朝氣和希望,他們在與北方異族的交戰中取得了令人驚慕的驕人戰績:遼東西邊的烏桓草原,東邊的高句麗,無不見證過遼東軍的強大;但是,從他們渡海遠征的那一刻起,已經注定了這支鋼鐵之師的敗亡,強悍的遼東軍,從極盛走向極衰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令人嗟歎不已!
昌陽一戰,遼東軍最後的三千精兵全體殉城,在極其不利的情勢下,他們仍在守城戰中殺死了一萬兩千餘名青州部隊,堅守九天九夜,他們雖敗猶榮。
公孫度的隕落,也成就了臧洪的快速躥紅。
水軍奇襲切斷公孫度退路;使詐誘遼東軍離開城高牆厚物資充裕的郡城;沿途不間斷的伏擊剿殺;昌陽城的網開一面;攻城前對遼東軍的攻心之術……這一切作為,讓臧洪的果敢、善謀的特點得到了淋漓盡致地展現。
青州地方勢力的部隊大多在昌陽攻防戰裡損失慘重,戰鬥結束後,臧洪借口「需要對遼東軍的餘孽進行搜捕,以免他們在青州繼續作惡」,拒絕將各地調來的軍隊交還,反而從中選拔健壯之士加入州府新軍,並趁勢將各地的部隊打亂編製,重新整合。
經此一役,臧洪對青州的掌控更加深入,許多圖謀不軌的地方豪強勢力,親眼目睹了臧洪的手段之後,一個個比兔子還乖。
但是,臧洪也得罪了將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關東盟主袁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