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文姬的命運
盧植不提蔡琰還好，一提起文姬，蔡邕的臉色立時更加陰沉。一聲長歎，「琰兒……我那苦命的孩子。」
「怎麼了？琰兒不是快要出嫁了嗎，伯喈何出此言？」盧植一楞。
蔡邕黯然道：「子干有所不知。前幾日衛家派人來向我報信，說是他家公子已經病逝，如此一來，琰兒與衛仲道的婚事自然也就取消了。前來報信的人是衛家的一位長者，看他言下之意，似乎有些抱怨琰兒剋夫，說什麼『尚未出嫁便剋死了夫君』之類的混帳話，琰兒知道後悲苦無比。這些天正值洛陽事緊，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子干呢。」
衛仲道死了？
阿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位衛公子的死是遲早的事情，按照歷史記載，與蔡琰婚後不久便病逝，現在的死期只不過稍稍提前了一點而已。當然，衛仲道的死多少還有些外在因素，而偏巧就與貌似「忠厚老實」的阿牛有點關係。
「也不知道二哥怎麼弄的，居然讓衛家的人以為衛仲道是病死的。高手就是高手，這下一點麻煩都沒了！」某城主暗地裡十分得意，不過表面上仍然無比嚴肅。
要知道衛家乃河東望族，與東海糜氏的地位相當，可惜縱然衛氏家財萬貫，也不能讓衛仲道的病體痊癒。有的時候，錢不是萬能的。
在龍飛保衛鎮剛剛結束、阿牛才從芒中口裡知道羌人已經放棄了秘道之後，便火急火燎的讓李奇出了趟遠門，那次行動的目標，便是殺了衛仲道。
阿牛與衛仲道素不相識，當然也沒有任何仇怨，之所以要對這位可憐的公子哥痛下殺手，還是為了文姬。
自打上次在蔡府見到文姬之後，某城主當時便生出「救美」的心思。所謂的救美，是因為阿牛知道，蔡琰嫁入衛家後要不了多久，衛仲道便會病死，然後文姬就會背上「剋夫」的罵名，並含憤回到娘家。這也是蔡琰日後一系列悲慘遭遇的開始！
衛仲道死了，蔡琰當然也就不用嫁去河東，至少蔡琰的命運會有所改變。只不過這才只是一個開頭，文姬不嫁入衛家，也不代表日後會有好日子過。當其父蔡邕被王允下獄並慘死後，蔡琰還是會面臨被擄去匈奴、嫁與右賢王的厄運。要想徹底改寫蔡琰的命運，光是殺掉衛仲道是遠遠不夠的，至少還需要使蔡琰離開洛陽，在一安全的地點「渡劫」。
既然已經出過一次手，某城主也不介意將「好人」做到底，必要的時候伸出雙手保護美女也是可以的，反正鳳翔城也不少那幾顆糧食。於是阿牛一直覺得自己很偉大，這次到洛陽一是為盧植，第二件大事就是看是否有機會把蔡文姬「救」走。
「豈有此理！」
一向溫文儒雅的盧植拍案而起，渾沒注意到桌上的杯盞已經被碰觸到地上，在地上打著旋兒，好一陣才安分下來，酒杯雖然沒有破碎，卻無端浪費了某城主剛剛斟滿的酒水，地上濕了一片。
盧植此時怒髮衝冠，面色漲得通紅，脫口道：
「我也聽說過那衛家公子，雖然長得一表人才，並且頗有些才氣，可是自幼體弱多病，一年裡少說也得在床上躺上三、五個月，這樣的病秧子死便死了，如何能夠怪罪琰兒！真是豈有此理！」
以盧植和蔡邕多年的交情，愛屋及烏之下，自然對蔡琰也視為掌上明珠，現在蔡琰無端受此責難，盧植如何能夠不怒？
「子干無須動怒。衛家剛剛死了公子，心頭有些怨恨也是必然的，琰兒現在受些委屈倒也沒有什麼，相信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蔡邕忙勸解著盧植，但這位大儒自己其實對此事也未能釋懷。
「是啊，盧先生何必與那些人一般計較。丈夫死了就可以講是女人剋夫，那麼妻子先死怎麼沒人講其夫君礙妻？此次蔡琰小姐雖然受到一些責難，但總好過嫁入衛家後，那病怏怏地衛仲道突然暴斃來得強上百倍！現在受點委屈，卻不用日後守活寡，蔡琰小姐還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
插話的，卻是已經好一陣沒有開口的阿牛，盧植和蔡邕均是一呆。不得不承認，阿牛的這番話引起了兩人的共鳴。
在漢末、三國時代，女性的地位是無法與現代相比的，對女性的壓迫多不勝數。像這次衛仲道的「病」死，雖然不關蔡琰什麼事情，但仍然有「剋夫」的嫌疑，可阿牛反倒認為這樣才合情理，尤其是「礙妻」一說，雖然蔡邕覺得有些離經叛道，但這一觀點的新穎，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如果這番話用在別人身上，蔡邕恐怕會認為某城主不通「聖人之道」，但現在事關愛女蔡琰，蔡邕頓時覺得十分有理，為此，這位大儒不由得多看了某城主幾眼。
「這個鄭阿牛，要麼是驚人之語，要麼是奇談怪論，還真是難以琢磨。不過這些理論雖然大膽不羈，不合常理，但細細思量，也未嘗沒有道理。」蔡邕心中對阿牛的看法，又好了幾分。
「不錯，那衛家的藥罐子死便死了，切不可讓我們的琰兒受委屈！明天我就要離開洛陽了，難道伯喈還不捨得讓琰兒出來一見嗎？」盧植笑道。
蔡邕拈鬚一笑，「子干明天遠行，琰兒自然會來跟他的盧伯伯告別，省得你將來拿此事擠兌我不通人情。」
兩人對視一眼，同聲大笑。只是這樣的笑聲裡，有著太多的悲愴與無奈，盧植這次離開洛陽並非出於他的本心，而是被逼無奈之舉。
當盧植和蔡邕為好友的離別而感傷的時候，某城主卻渾然未覺。兩位大儒的交情並不是阿牛關心的，這廝此時在意的是：蔡琰幾時來？
阿牛的等待沒有持續多久，幾分鐘之後，蔡琰便出現在了屋內。
依然是俏麗的身影，依然是姣好的面容，只是與上次相比，多了幾分愁緒，少了幾分活潑，眉頭輕皺，面色略有些蒼白。施施然來到眾人面前，柔聲道：「盧伯伯好。」
待見到盧植輕笑頜首後，蔡琰復對某城主道：「阿牛大人好。」
某城主微笑回禮，見到蔡琰現在這般樣子，阿牛首度有些後悔前些天讓李奇殺了衛仲道。
「如果衛仲道未死的話，或許她現在就不會這麼傷心吧，我殺衛仲道之舉，到底是對還是錯呢？」這樣的疑慮很快便被阿牛自己給否定掉，「現在她雖然傷心一時，但總好過傷心一世。」
某城主再次為自己當初的「濫殺無辜」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至於衛仲道死得冤不冤，那就不是阿牛需要關心的事情了。反正那廝早已加入了「早死聯盟」，讓他臨死前少做點孽，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蔡文姬的出現，使得屋內的氣氛輕鬆了一些，盧植對文姬好一陣勸慰，並且順便把某城主剛才出爐的理論現學現賣了一番，蔡琰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不少。
「盧伯伯明天就要去青州了？」
「是啊，盧伯伯已經不能繼續留在洛陽，明天就去阿牛的鳳翔城。」盧植微笑著，看到蔡琰頗為不捨時，盧植不禁開玩笑道：
「怎麼，捨不得盧叔叔嗎？要不琰兒跟盧叔叔一起去青州玩玩，省得看洛陽城裡的血腥仇殺，也順便散散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幾個人反應各不相同。
盧植如此「善解人意」，阿牛幾乎高興地蹦了起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冒著極大的風險幹掉了衛仲道，為的不就是把蔡琰帶到鳳翔城好好「保護」嗎？盧植一句戲言，倒讓一直不知道如何著手的某城主看到了一線希望，原本泰山崩於前都能不變色的阿牛，緊張地靜觀其變。
蔡琰對盧植的提議也是心中一動。
自打前幾天得知未婚夫婿病逝，且衛家人對她的偏見時，蔡琰不由得氣苦，素有才女之名的蔡琰與普通女子不同，對於這樣的傷害無法做到泰然自若。文姬與衛仲道有婚姻之約，以漢代的風俗，婚前兩人甚至都沒能見上一面，現在的文姬對衛仲道並沒有深厚的感情可言，因此聽到衛家人對她有嫌隙時，蔡琰這幾天一直都很生氣。
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當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何況盧植要去的地方，還是在npc中有著極高聲望的鳳翔城；更何況，自從上次偷聽到鳳翔城主在蔡府中的那番論斷之後，蔡琰對這個與眾不同的領主也生出了幾分好奇。阿牛當初的「預言」，現在已一一應驗，這也使得蔡琰對阿牛更多了幾分敬重。
不過蔡琰也不可能一口答應下來。雖然她也很想借此機會出去散心，並且對鳳翔以及鳳翔城主都有著莫大的好奇，而且有「陪盧伯伯一起出去散心」這一理由，但作為一個尚未出嫁的女子，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她能決定的。
真正有決定權的，是蔡邕！
蔡邕面上陰晴不定，也處於矛盾之中。
愛女最近心情不佳，蔡邕也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如果能夠隨好友盧植前往青州散散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當然，這並不是蔡邕有此想法的唯一原因，最大的因素便是：近來洛陽禍亂不斷，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如果借此機會讓琰兒脫離險境，蔡邕當然求之不得。
——董卓需要蔡邕為他撐門面，蔡邕脫身不得，但蔡琰卻沒有這方面的限制。
蔡邕的問題是：盧植要去的地方是阿牛的領地，別人是否肯接納蔡琰都尚未可知。雖說以阿牛對盧植的尊敬，要帶上蔡琰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但總得事先徵得主人的同意吧！
盧植眼珠一轉，蔡氏父女的表情盡在他的眼中，哪裡不明白蔡邕的意思，笑道：「阿牛也不是小氣的人，我帶琰兒去青州住一段時間，想來阿牛也不會有意見。」
某城主連忙上前，「盧先生說的不錯，蔡琰小姐得蔡先生教導，是天下聞名的才女，阿牛心儀已久。若蔡琰小姐能去鳳翔小住，阿牛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有意見！」
阿牛言辭肯切，拳拳之心可鑒天日，這壓根就是他一直希望的結局。
蔡琰聽到某城主說對自己心儀已久時，不由得面紅過耳，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盧植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阿牛應允之後，只需要蔡邕點頭許可便成，盧植並不知道某城主打著什麼主意，只道是阿牛賣了自己一個面子。轉頭望向老友時，蔡邕卻沒有立即答應，只是對某城主道：
「無論如何，先阿牛大人一片好意。阿牛在此稍坐，我與子干說幾句話，頃刻便來。」
言罷，對盧植使了個眼色，兩人相攜而去。
「難道這蔡老頭不肯答應？」某城主暗忖不妙，如泥塑般楞楞地站在那裡好一會，直到兩人背影消失於屏風之後時，才鬱悶得一聲長歎。
「阿牛大人，難道也有心事？」蔡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某城主這時才意識到蔡琰原來還在屋內。
蔡琰居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