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菲爾斯這個距離科羅拉多大峽谷最近的城市,是帝國境內有名的幾個大城之一。
帝國與同盟雖然是不同信仰、不同政治型態、不同文化的兩個國家,每隔幾十年就爆發一次大規模的聖戰,可是在和平時期,私底下的民間交流是從來沒有停止過的。
安菲爾斯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隨著絡繹不絕的民間交流,無論是經濟、貿易或是人口,安菲爾斯一直都處於帝國的中上游水平。
特別是最近幾年,帝國遠征軍成功侵入同盟,大量的物資補給經由此地輸送到前線,加上數以百萬計響應教會號召,遷入同盟境內的信徒,造就了此地的繁華景況。
安菲爾斯擁有常住人口七十萬,流動人口五十多萬,是帝國境內有名的百萬人口大城市。
但如今,這個繁華的城市,卻被不死洪流所帶來的絕望陰影徹底籠罩住了。
和同盟境內的塞茵城這種聯結南北的樞紐城市一樣,安菲爾斯同樣是注重經濟貿易的城市,其軍備建設完全無法匹配其城市規模,甚至連城牆都因為年久失修,而長滿了荒草。
這樣的城市守不住,也沒人敢守。
城裡的城防軍加上敗退下來的帝國遠征軍,足有三十萬人,但面對上千萬的不死生物,這樣的兵力卻顯得太單薄了。
不死洪流的推進緩慢,可是聖羅蘭城跑得最快的那些人,半天就逃到安菲爾斯,同時也帶來不死洪流的消息。
當城裡那個體重起碼四百斤的胖子公爵,從魔法影像中看到那一眼望不到邊際地骷髏海洋時。他當場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而在僕從們驚慌失措地救醒他之後。面如死灰地公爵大人開口第一句就是:跑!快跑!
公爵大人封鎖了消息。然後命令自己地屬下家眷收拾財物。用最快地速度逃離安菲爾斯。
雖然公爵大人恨不得把自己地全部家當。包括花園噴水池地銅雕塑也帶出。可是他也很明白。消息封鎖不了多久。最多能給他爭取半天地時間。
果然。等他後腳剛離開安菲爾斯。新一批從聖羅蘭逃出地難民便到達了。消息如潮水般傳了開去。安菲爾斯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百萬人地大逃亡。沒經歷過地人根本無法想像。短短三天時間是絕對撤不乾淨地。光是爭先恐後地逃亡中。踩死地、擠傷地人就高達上萬人。
看到這種混亂地慘況。敗逃下來地帝國遠征軍指揮部。這才想起應該要把消息給傳出去。
陸續地。整個帝國境內都收到了不死軍團入侵的魔法訊息。
自達米拉達平原以西的各大城市起,頓時掀起了逃亡潮,大量的人潮逃向光明聖山,希望能得到光明眾神的庇護,即使是帝國的首都也不例外。
面對這種超乎尋常的敵人,人們更願意去相信光明教會,相信至高無上的神靈,也不願意去相信帝國皇室。
而達米拉達平原以東的那些城市,申請加入光明教會的信徒一時之間大增。原本就是信徒地虔誠民眾更是加大了捐贈的數量,以祈求在危難降臨時。能得到光明的庇護。
光明教會地聲望,一時間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峰。
即使是在同盟的境內,當那鋪天蓋地的不死軍團出現的消息傳開之後。聯軍馬上分崩離析。本來就對黑龍傭兵團身份存疑的同盟高層,在確認了這個消息後,立刻和黑龍傭兵團劃清界限。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可以和一個並不強大地異類合作,但當那個異類強大到能威脅全人類的時候,對異類的恐懼最終會促使他們站到同類那邊。
死在人類的手上。比死在不死生物的手上要好得多。
重新建立的自然神殿,威望跌到了歷史最低點,大量的信徒取消了對自然之神的供奉。即使是那些虔誠的信徒,也開始對自然神殿產生了懷疑。
雖然還沒到達爆發地程度,可是看似平靜地同盟境內,一股暗流正在背後醞釀著。
一直跟隨在黑龍傭兵團後面收拾殘局,此刻,同盟的人類聯軍直接把槍口轉過來對準曾經地同伴。他們暫時不敢對不死騎兵團動手,但已經拒絕接受傭兵團這邊傳達的任何命令。
收到這個消息的先知並不意外。
這件事情早在意料之中。即使沒有這支不死軍團的出現。他們與人類的聯盟也總有一天會分崩離析,現在只不過是時間提前點罷了。
剛剛光復所有領土。同盟的元氣還沒恢復。而在攻下石頭城的時候,先知就命人佔據了這座城市,拒絕其它人進入。在這個基礎上,留下五千名不死騎兵和幾百位亡靈法師,就足夠防守這條後路。
現在只要同盟方面的人類不要打他們的主意就夠了,目前先知沒空管他們。
不死洪流日夜不停的推進,雖然緩慢卻一往無前。一個月後,它們進入了達米拉達平原。
達米拉達平原的中心處是光明聖山的所在,總部聖光大教堂就位於其上,這是光明教會的心臟所在。
光明聖山的四周,環繞著數個附屬城鎮。那是最虔誠的信徒自發在此修建定居,經歷數千年的繁衍生息,最終形成的聚落。在缺水少雨、土地貧瘠的大荒原,物資一向不充足,數個附屬城鎮的總人口數一直保持在十萬人以下。
有錢有勢的上層貴族,自然能在這裡找到一處容身之地。但更多的卻是虔誠到極點的信徒,他們以無上的毅力,用最少地物資,艱難的在這裡生活著。為的是更接近他們的信仰。
不過,不死洪流的訊息傳開來後,這些附屬城鎮的總人口數暴增到了上千萬,並且還在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增長著。
達米拉達平原以西的人口,無論是城市還是村鎮,能走的都逃得一乾二淨了。這些人不去距離不遠、城寬牆厚的帝國首都,反而選擇來到這個無遮無攔地平原。
因為他們相信,光明能夠驅逐邪惡!
上千萬難民的到來,附屬城鎮平來就不充裕的物資,頓時變成極度短缺。光明教會雖然竭盡全力供應。但也無法滿足上千萬人的需求。帳篷、被褥這些還不要緊,但糧食的短缺已經開始引起數起爭搶的事件。
眼看就要發生一場人道災難地時候,神跡竟從天而降!
第八次聖戰之後,兩國許多軍事觀察家們都搞不懂,相持了上萬年,勢均力敵的兩個國家。為什麼會在一夜間失去了平衡?不過如果稍微瞭解兩個國家的宗教史的話,恐怕多少能猜到一點。
光明教會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神跡出現,也許它並沒有惠及世人,卻能夠讓人頂禮膜拜。
而在這些神跡的影響下,光明教會的傳教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信徒對神靈的信仰也越發虔誠。
反觀同盟一方,自然神殿至少有幾十,甚至幾百年都沒有降下過一次神跡了。如果不是因為同盟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恐怕信徒人數還會更少。
兩國的人口基數相差不大,但信徒的數量就天差地別。
就算同樣是信徒。光明教會地信徒也絕對比自然神殿的信徒更虔誠,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要高出不少。
所以數千年下來,自然神殿早已式微了。
其實裡維裡斯特早就知道這種情況。可惜他沒辦法。
在虛無層面,他與光明眾神的鬥爭一直在持續著,沒有餘力去庇護主位面地信徒,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偶爾抽出空來露一下臉。
但是光明教會一方面與他爭鬥著,一面掐著另一世界的兩大君王,一面還有餘力照顧主位面。可以說。光明眾神一直都在三線作戰。
可就是這樣,裡維裡斯特還是感覺到光明眾神還留有餘力。
一直在分散光明眾神注意力的兩大君王,其中一位被光明神格纏身,自顧不暇,裡維裡斯特頓時壓力大增,隨即也殞落了。抽出手來的光明眾神一發威,同盟的淪陷就成了必然。
只是這種必然之中,出現了黑龍這個變量。
光明聖山這次出現地神跡,讓人類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神靈的存在。無數光影天使在聖山上盤旋飛舞。如同從遙遠天際傳來的飄渺歌聲,清晰傳入每個人心裡。
聖潔的光芒。籠罩了整個人類的聚集範圍,在聖光的照耀之下,所有人的疲累盡消。飢餓的人感覺到充實,寒冷地人感受到溫暖,痛苦地人感覺到舒暢,病弱的人感受到力量。
光明聖山之上,一個威嚴地聲音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信吾者,吾與汝同在!
上千萬人聚集在幾十平方公里的範圍內,但即使是最周邊的人,眼光也彷彿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清楚的看到了聖山之顛的那個蒼老的身影。
白袍金絲,教皇之冠,眾生令牌,那是神之代言者!
一時間,所有人都熱淚盈眶。他們跪了下來,面向光明聖山,用最虔誠的姿態俯身膜拜。
沒有進食,但人們感覺不到飢餓;衣不蔽體,但人們如沐春風。人道災難,就在這樣一場神跡中化為無形。
偶爾的,人群中的某個人突然亮起了聖潔的光芒。這些光芒在他們頭頂聚攏出生前的臉孔,含笑的環視著四周。
那笑容帶著無比幸福與輕鬆,還有嚮往與憧憬,讓看到的人情不自禁的迷失在其中,恨不得自己也擁有這種笑容。
環視四周之後,光影義無反顧的投向了光明聖山的方向。
居然是難得一見地回歸!
回歸至高神的懷抱,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在活著的時候回歸。
這些人顯然都是最虔誠的信徒。在光影離去之後,他們的身軀雖仍保持著跪姿,卻已經徹底失去生命的氣息。
即使是他們的家人,遇上這種情況也只有激動與興奮,全然不為親人的離去而傷心,因為他們知道,親人在至高神的懷抱裡,將永遠幸福。
甚至所有看到這一幕地人,信念越發的虔誠。在這種危難時刻,他們更加渴望回歸。數十天下來。回歸的人數已經非常可觀。
即使是那些精神飽滿,體力充沛的人也沒有感覺到,他們體內的某些東西,其實正在飛速流逝中。
光明聖山的神跡在出現地那一刻,就讓整個位面所有頂級存在都感受到了。但只有裡維裡斯特這種對信仰元力有瞭解的存在才會感覺到,光明聖山上有某種力量正在飛速壯大著。
教皇宮下。當初安德魯見到黑白人臉雕像的那間地下室中,還有一條通往地底更深處的通道。
沿著這條通道往下走上數百米,就會到達光明教會史上最神秘的所在聖櫃。只有歷屆的教皇,才能知曉這裡的存在。
此時,教皇陛下正沿著漫長的階梯,緩緩走過狹長的通道,進入一個數百平方米的地下室。
地下室地四壁刻著繁複奧妙的魔法符文,徹底的隔絕此地地所有氣息。在地下室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白色晶體懸浮在半空中,晶體內有一團聖潔的火焰呈燃燒狀。卻靜止著不動,似乎被凝固住了了。
如果黑龍能夠看到這團火焰,肯定會認出來。這其實是一個神格一個獨立存在著,卻被封印起來的神格。
水晶正下方,有一張巨大的椅子。椅子雕刻了無數猙獰地臉孔,每張臉孔的表情各異卻栩栩如生,椅架由數根粗大骸骨構成。椅子各個轉折處以及與地面的連接處都修飾成冰雪狀,如同冰雪與整個椅子融為整體般。
如果有不死帝國的靈魂看到這張椅子。絕對會認出來,這就是不死帝國最有名的一張椅子聖靈皇座。
其抽取一萬九千多個靈魂,在靈魂之火中灼燒了無比漫長的歲月,讓它們迸發出最絕望的情緒,然後施以絕對冰封,加之秘法,永恆塑成這個形狀。
安坐其上,能感受到封印的靈魂那絕望的情緒,長期感受這種情緒。能夠凝煉精神。讓靈魂加速壯大。
這個椅座,是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地皇座。
可是這張君王之座。如今卻深藏在光明教會地秘室之中,上面坐著一位膚白勝雪、曲線玲瓏、秀髮如綢的絕色美人。
她看似羸弱,但端坐在椅上,卻姿態威嚴,充滿英氣。柔弱與英武,兩種截然不同地氣質和諧共存在她身上,越發增添她的美態。
美人雙目緊閉,嬌軀沒有一點動靜,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只是膚色鮮活。即使剛出生的嬰兒,也沒有她這種嬌嫩的活力。而在她的頭上,點綴著三點金黃的水滴狀印記。
如果黑龍在這裡,肯定能認出,她便是出現在安息之海深處,禁地之墓的那位四翼天使。
教皇陛下進入房間,緩步走到皇座的側面,抬起頭,半著的雙眼往懸浮著的白色晶體望去。
當他的目光接觸到白色晶體的時候,雙眼陡然一亮,一種十分古怪的變化在他身上發生了,就如同那已經流逝的生命力重新回到他的體內般。
安坐在皇座上的美人睜開了雙眼,露出一雙清澈明亮,不含一絲雜質,同時也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
還能支持多久?冷淡卻悅耳的聲音,從美人嘴中吐出。
好半晌後,教皇陛下才收回落到白色晶體上的目光,整個人彷彿精神了許多。他轉過頭,睜大的眼睛又了起來,望著皇座上的美女,低聲應道:三個
教皇陛下已經老了,如果是平常人,早就到了該入土的年齡。即使與歷任的教皇相比,他的壽命之長也是超乎尋常,長到這具軀體都再也無法承受的程度。
你的身份是關鍵,盡力支撐。美人面無表情的說道。
瞞得住嗎?切裡莫已經超越了我們的理解。現在這麼大的動靜,他不會生疑嗎?教皇的語氣像猶豫又像歎息。
美人側過臉,冷淡地瞥了教皇一眼,如同陳述般的語氣說道:你我本為一體,現在你卻越來越畏首畏尾了。成敗在此一舉,沒有猶豫的餘地。
教皇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很慈祥的表情:我不是猶豫,只不過感概一下罷了。和人類相處得太久,免不了沾上了人性,偶爾看到時,總會覺得如果我有子女,應該就像我的孫女一樣。教皇半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疼寵。
孫女?美人冷漠的神情終於微微一動,望向教皇說道:人性真的這麼厲害?不要忘了,你的名字叫基爾霍夫尼魯達。
這是我的名字,但是的名字呢?教皇恢復了他標準的表情,威嚴而神聖。
美人眉頭稍蹙,現出一絲怒容:你我本為一體,基爾霍夫尼魯達同樣是我的名字。
同根同源的雙生子,死後也有兩個靈魂。我化身為人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尼魯達,還是安東尼奧,或者奧古斯托,又或者是更加遙遠的馬利格斯、古瑞安、泰達羅伊。教皇報出的名字,全都是歷屆教皇的名字。
美人默默地盯著教皇,最後歎了一聲:也許這就是靈格吧。原來靈魂分裂時間一長,會造就獨立的靈格。現在的你,算什麼?
這個問題,也應該問問自己。我不記得從前的尼魯達懂得歎息。
教皇這句話真正讓美人動容了。她不自禁的用指尖按上自己的額頭,好半晌才說道:果然不只天使會受到降臨軀體的影響,連我們這些君王也會。
當初的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迫不得已分裂靈魂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現在這種情況兩個靈魂分裂的時間久了,居然會各自產生獨立的靈格。
人類發生這種情況時,叫做人格分裂。而他們擁有各自的軀體,竟變成了兩個不同的存在。
一個威嚴卻有慈悲之心的長者,一個美艷卻冷若冰霜的美人,在萬年前,他們卻是同一個靈魂,擁有同一個威震天下的名字聖靈君王基爾霍夫尼魯達。
我們萬年前埋下的棋子已經啟用了,黑龍這個變量也被用上了,不過萬萬沒想到的是,達羅亞力緋克也回歸了。不知道他與黑龍的爭鬥最後會是怎樣?
但不管怎麼樣,不死軍團的前鋒已經進入了達米拉達平原,當這裡聚集的人類第一次面對猙獰恐怖的不死靈魂時,本能的恐懼會放大到絕望。這是最後的機會,利用這種絕望的信仰之力,重掌我們的神格吧。
教皇一邊走向出口一邊說著。最後一句話說完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美人默默地望著教皇消失的地方,冷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