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楮感受到床的另一側完全陷了下去。她咬緊了嘴唇，無聲的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掉。她明白今晚將意味著什麼。
被窩下，涼楮的腰上是耿紹東的手。感受到他的手，涼楮的身體開始僵硬。但耿紹東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的身體才軟了下來。
「我們總要一起走出這個陰霾，楮楮，好麼？」她的身體被耿紹東緊緊的抱在懷裡，附在她耳邊。
涼楮的心底觸動著那一絲情懷，她轉過身，緊緊的抱著耿紹東的身體。「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擦掉她臉上的淚痕，耿紹東吻著她的額頭。「會好的，我們會好起來的。」
這天晚上，他們相擁而眠醣。
元宵節的前兩天，全市人民突然陷入了恐慌之中。早上耿紹東和涼楮如往常一樣起床，吃早飯。
電視依然放著早間新聞，聲音不大不小，恰巧傳入他們耳中。
「政商常青樹關躍升已於凌晨兩點，被相關部門秘密帶走。」
剩下的具體報道，涼楮沒有聽進去。只是這一句話，就足以讓她震驚。
看著對面吃相優雅，姿態淡然的男人。涼楮猶豫著問出口：「你知道這件事麼？」
「嗯，知道。」耿紹東一開始也沒有打算隱瞞她，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告訴她。
跟他認識，到結婚，到親密無間。涼楮雖然從來不說什麼，但也知道對方並不是那麼好惹得角色。
如今，他就這樣默默無聲的解決了耿氏曾經的敵人。甚至在她什麼都不清楚，不知道的情況下。
涼楮放下勺子，看著自己面前的白粥。「那關雅靜呢，會受到牽連麼？」
有那麼一刻，耿紹東的心是提著的。他害怕涼楮提起黎焱戎的名字，他沒有這麼不自信過，唯獨在涼楮面前。
「還不清楚，據我所知，關老最寵愛他這個孫女。應該會竭力保全她。」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耿紹東說著這句話。她心裡突然就開始苦澀了，那些賬本，她還存著。
「如果這件事還牽連了其他人，……」耿紹東一直看著涼楮的臉，希望在她聽到這句話時，會有別的反應。
「我知道，黎焱戎吧。」涼楮打斷了他的話。她明白的，耿氏受害，不僅僅是關老一個人所謂，只是說，主要責任是關躍升。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問。」
涼楮抬起頭看著耿紹東，「即使我問，對他，對我，對你，有用麼？」
「我真的很希望，有時候你可以傻一些。」
「如果我傻，我可能真的不會選擇跟你在一起。」
早餐在兩個人的不愉快中結束了。耿紹東臨出門前，涼楮拿著包，追上他。「我今天跟你去公司。」
雖然耿紹東心裡有疑問，但他還是沒有問什麼。任由她跟著出了門。
早上的新聞猶如熱爆突爆，耿氏大樓下面，一早就聚集了各個公司的媒體記者。
而跟在耿紹東身後的涼楮，第一次如此坦然的走在他身邊。李平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公關工作，涼楮看著被人群圍住的公關部姑娘們。
「他們的工資蠻高的吧？」這話，涼楮是問的李平。
原本耿紹東準備問答她，但他一扭頭。發現涼楮看向的是李平，臉色沉著的走進電梯。
「還可以吧。」
電梯裡的氣氛很壓抑，李平的背後一直在冒冷汗。這個問題，原則上是他回答，只是老闆的臉色還是讓他有點膽顫。
「姑娘家，天天面對這些無理取鬧的媒體，或者客戶。只能吃個青春飯，工資再不高，以後還怎麼生活。」
這話傳入耿紹東耳朵裡，他覺得涼楮的話很片面。
「這個世上，有人主管領導，有人主管工作，有人自然就要主管公關。他們也不一定就是吃青春飯，公關這門學問，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做的。」
涼楮明顯聽出來，耿紹東的話裡夾著火星。她默默的閉緊了嘴巴。
只是耿紹東沒打算就這樣算了，他指著李平說：「就像李平，他的職責就是總裁特助，總裁的衣食住行，都可能需要他來協調。而這些又是那些公關姑娘們不能涉及的。」
說到這裡，李平算是聽出來了。老闆是在藉著話題表決心呢！
「但你不能否認公關姑娘就是吃青春飯的。」
耿紹東從來沒有說過涼楮這個缺點，他只是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去教會涼楮，懂得分析，懂得考慮全面。
「也有公關人做到總裁的，全靠個人能力。如果你一輩子只願意做個公關，那誰也沒辦法改變。」
這句話，涼楮就聽明白了。
從他們走出電梯，公司的職員就注意到了涼楮。從涼楮與耿紹東結婚以來，她來耿氏的次數屈指可數。
今天總裁夫人親自到公司，那些人猜測著，夫人是要視察工作吧？
在耿紹東的辦公室內，涼楮捧著一杯咖啡，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
李平與耿紹東在會議室開會，她可以有自己獨立的時間來想清楚事情。
早上關躍升被帶走的事情，一直壓在她心頭。她不得不為褚家考慮，賬本她看過，關躍升出了事，她爸爸也會受到牽連。
她之所以早上跟著耿紹東一起來公司，她可能真的在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即使捨不得，她依然會做出選擇。
兩行清淚滑落臉頰，涼楮抬手擦掉了下巴上的淚珠。她從來都是不堅強的，她從來都是多情的。
她可以原諒任何已經過去幾年的事或者人。她可以做到原諒媽媽的不辭而別，同樣也會原諒耿紹東做的這一切。
只是她自己，可能真的陪不了他了。
整個事件，還不到中午。網上就已經爆出了相關新聞，甚至有關雅靜與耿紹東早年時候的合照。
媒體始終沒有紕漏出，這件事的起始。只有網友們的猜測，可涼楮就是肯定，這件事是耿紹東所為。
她站的累了，也看的累了。轉身準備坐下，可轉身看到的耿紹東筆直的身影。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耿紹東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桌子的另一側。看著涼楮，「進來有一會兒了。」
涼楮才知道，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迷，竟然沒有聽到耿紹東開門的聲音。
「會議順利麼？」涼楮發覺自己已經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了，只是隨口問著。
「順利。」
他看得出來，涼楮經歷了痛苦的心理歷程。也可能做好了某種決定，只是他沒辦法開口問，他不想聽到她準備離開的話語。
「中午了，想吃什麼？」
涼楮聽到他這麼說，自己喃喃了一句，「竟然都中午了，時間過得這麼快。」
他們兩個已經很少一起吃中午飯了。耿紹東看著涼楮呆滯的眼神，心裡一陣抽痛。他走到她面前。
「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涼楮不敢接觸他的眼睛，低下頭，看著兩個人的腳尖。「中餐吧。」
於是，兩個人一起出門。走進電梯，始終沉默的兩個人並排站在一起。電梯每到一層都會打開，外面都站著很多要去吃午飯的員工。
可他們看到電梯裡的總裁和夫人，都默默的沒有走進來。
耿紹東打電話約餐廳，卻被涼楮阻止了。「去你們的員工食堂吧。」
接觸到涼楮的眼神，耿紹東放棄了打電話。帶著涼楮往食堂走，食堂裡員工很多。耿紹東讓涼楮坐下，他去打飯。
看著他走進人群，看著人群中有人給他讓道。看著他紳士的讓員工先，而他甘願等在隊伍中。
涼楮忽然不明白，這麼優秀的男人，怎麼就看上她了。大有非她不可的架勢。她自己不懂，她一直都不懂。
耿紹東端著飯菜走過來，涼楮已經擺好了筷子和勺子。兩份一模一樣的飯菜，不多不少，都是他們兩個平時家裡常吃的。
「食堂的飯菜，都是家常菜。」耿紹東是第一次在食堂吃飯，他從來沒有在自己的公司食堂吃過飯。
不是家裡給送飯，就是出去吃餐廳。偶爾也會自己在家裡做一些菜，但每次想到沒有涼楮在身邊。
那些飯菜，最後都被他倒進了垃圾桶。
涼楮夾了一塊豆腐，入口即化的那種。「好吃。」
兩個人默默的相對而坐，各自吃著自己的飯菜。他們的心裡都抱著自己的打算，誰也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
只是耿紹東第一次來食堂吃飯，嚇壞了那些來吃飯的員工。以往都磨蹭到兩三點才離開的人群，今天竟然很快速的就吃完離開了。
平時食堂會剩下很多飯菜，都浪費了，那些人吃完飯也不知道收盤子。可是今天，不僅沒有剩下的飯菜，甚至連盤子都整齊的碼在水池邊。
「楮楮，你有什麼話說？」
涼楮把最後一口米飯嚥下去，端起旁邊的蛋花湯，喝了一小口。放下碗，拿起旁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
「紹東，我們結婚幾個月了。仔細算起來，我們在倉促中走在一起，在為難中結為夫妻。可我卻忘記了婚姻的基礎是幸福。」
「能不能不要說了？」
「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說了。」
食堂的人徹底走完了，甚至阿姨也主動過來，收走了兩個人之間的盤子。
涼楮往門口看了一眼，整個食堂，幾十平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從我們認識到結婚，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什麼，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寵著我，忍讓著我。可我明白，我做的並不好。」
「你挺好的。」
「你聽我把話說完。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也不知道你衣服的尺寸，甚至連你穿多大碼的鞋子都
不清楚。在我的意識裡，你似乎是什麼都不缺的那類人。以至於我從來想不起來去關心你。」
「雖然我們一直在一起，可你總有一天會忍受不了我。而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人拋棄。」
「我打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沒有想過要拋棄你。」
「可我沒有自信，我害怕，我憂慮。」
她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紹東，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