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夏公子趕到檔案室的時候,楚留非和戰王爺已經在那裡翻閱卷宗了。
楚留非看到她就揉著她的腦袋,帶點寵溺地道:「昨夜那麼晚才睡,怎麼不多休息一會,這麼早就來了?還有,你怎麼穿得這麼隨便,連宮女都穿得比你好……」
夏雨琳把他的大手拉開,板著臉道:「工作時間,請不要嬉皮笑臉,玩忽職守。」
然後她就坐下來,繼續看昨晚未看完的卷宗。
這些卷宗事關皇室機密,自然是不能帶出去的,她想看,只能在這裡看。
楚留非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慇勤地道:「小夏,你看起來有點累,我幫你按肩膀吧。」
「王爺——」夏雨琳抬頭,對戰王爺道,「這隻大鬍子男人故意騷擾我,影響我工作,你要放任他嗎?」
戰王爺冷眸一剜,盯著楚留非道:「楚捕頭,在這間屋子裡,請不要做任何與查案無關的舉動。」
楚留非似乎在故意挑釁他:「我做的事情怎麼會與查案無關呢?我給小夏按摩,逗她開心,她心情好了,身體好了,才能以最好的狀態查案,最終幫你查到你娘的下落……」
啪!冷王爺猛然拍桌子,渾身散發出凜冽的寒氣,瞬間將檔案室的溫度拉低了十幾度。
夏雨琳也哆嗦了一下,他這是要幹嘛呢?
「楚捕頭,本王聽說你是天下第一高手,難免會恃才自傲,目中無人,」戰王爺字字如冰錐落地,「不如咱們出去打一架,看你強還是本王強?」
楚留非撫著下巴想了想,問夏雨琳:「小夏,如果你去看我們打架,我就跟他打。」
夏雨琳頭都不抬:「你們打架,為什麼要我去看?」
楚留非邪笑:「因為我要讓你看我如何武功蓋世,威風神勇啊,這樣你才會更加崇拜我,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夏雨琳已經拿了兩團棉花,把耳朵堵住了。
楚留非攤攤手,歎氣:「王爺,咱們下次再打吧,聽說你是戰神,我也很不服。」
戰王爺瞇了瞇眼,滿臉冰霜,不過,他還是選擇了不跟他一般見識,埋頭看卷。
楚留非又大大地歎氣:「這些卷宗我都看了幾十遍了,都看膩了,多看一遍,眼裡就長一次針……」
夏雨琳忍不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淌這趟混水?」
楚留非道:「為了幫你嘛。這案子能破的可能性太低了,我擔心你辦不下來,到時被王爺和皇上砍腦袋,我會心疼的……」
夏雨琳努力把棉花團往耳朵裡塞,再也不想聽他說一個字了。
她終於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看到滿眼的字,那些字還幻化成當年的案發情景,在她的腦子裡重演,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分析、梳理、重現這樁系列失蹤案。
為了趕時間,她甚至讓人搬了一張軟榻進檔案室,乾脆在檔案裡吃飯、睡覺。
接下來的整整五天,除了洗澡更衣和上廁所,她不曾踏出檔案室一步。
也許是因為她的這份專注與執著影響了楚留非和戰王爺,他們居然也認真起來,陪她一起吃住在檔案室裡,沒跟她扯些有的沒的。
五天以後的晚上,夏雨琳終於看完了最後一份卷宗,站起來:「我看完了,我現在回去睡覺了,王爺,楚捕頭,如果你們也看完了,明天早上吃完早飯後,在我的屋裡開碰頭會如何?」
她的表現很專業,戰王爺和楚留非也專業地點頭:「沒問題。」
夏雨琳立刻回到自己的住處,狠狠地洗了一個久久的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著。
在夢裡,她這幾天所看過、分析過、推演過無數遍的案情,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裡重理,連種種細節都纖毫畢現地展現了出來。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時候,她剛開始吃精美的早點,楚留非就來了。
「小夏,看你精神這麼好,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或漏洞?」楚留非在她身邊坐下,自己拿碗舀了綠豆湯,自來熟地跟她說起話來。
夏雨琳看著他的大鬍子,蹙眉:「天氣這麼熱,你就不能把你的大鬍子刮掉嗎?我很擔心你吃東西的時候,湯水和肉屑會落進你的鬍子裡。」
楚留非大笑:「我不是怕我刮掉鬍子以後,臉龐太帥,你會受不了,不能專心查案嘛。至於衛生問題,你儘管放心,我一天至少洗三次鬍子,保證鬍子裡乾乾淨淨的,不信的話,你要不要摸摸看?」
夏雨琳立刻伸手去摸夏公子的頭:「摸你的鬍子不如去摸貓大爺的皮毛。」
「喵——」正坐在桌上吃魚仔的夏公子立刻給了她一爪子,就差沒有說人話罵她「沒洗手不准摸本公子!洗了手也不許摸本公子」。
在門外走來走去,期待著能看到戰王爺的夏繁縷聽到他們的對話,眼裡閃過鄙夷之色:夏落葵這樣的貨色,也就只能跟這種程度的男人混了,瞧他們那樣,還是真是天生一對啊!
楚留非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又狗嘴吐不出象牙了:「你就這麼討厭我的鬍子嗎?告訴你吧,一個男人的鬍子長得越厲害,越能證明這個男人有男人味,你知道有男人味代表著什麼嗎……」
「楚妃,楚留非,」夏雨琳忽然放低聲音,「你跟楚妃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楚留非愣了一下,收住聲音。
夏雨琳其實只是不負責任地聯想:「聽說楚妃失蹤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我想想啊,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吧,你今年有二十五歲沒有?我聽說你從小就沒有父母,是某位很有名氣的捕頭收養了你,你子承父業,那麼,你的親生父母又是什麼人呢?」
楚留非看著她一會兒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還摸著她的頭道:「小夏,你的想像力真的很豐富,我真喜歡你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
夏雨琳將一顆煮雞蛋塞進他嘴裡:「我現在在說很嚴肅的事情。」
楚留非拿掉嘴裡的雞蛋,擠眉弄眼:「那麼,到底是不是呢?小夏,我期待著你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夏雨琳沒看到他被嚇了一大跳,急著否認或默認的狀態,有點失望:「我會努力的,你別騷擾我就好。」
楚留非親熱地摟住她的肩膀:「我怎麼會騷擾你呢?我只會支持你……」
「一個是名門閨秀,一個是朝廷捕頭,公然親親我我,成何體統?」戰王爺的聲音冷冷地傳過來,「世人都說你們兩人沒有節操,看來都是真的。」
夏雨琳:「……」
楚留非卻大刺刺地道:「我沒娶妻,她沒嫁人,我們打情罵俏,犯了哪條法律?還是說你吃醋了?」
戰王爺冷哼,在夏雨琳對面坐下:「可以開始討論正事了吧?」
夏繁縷終於等到他來,也公事公辦地坐下來:「來人,將桌面收拾好,倒茶……」
戰王爺冷冷道:「除了十一小姐和楚捕頭,所有人都出去,沒本王的命令不得進來。」
夏繁縷臉生委屈:「王爺,繁縷是落葵的搭檔……」
戰王爺目光冷然:「沒聽到本王的話嗎?」
夏繁縷一觸到他的目光,立刻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站起來:「是,繁縷立刻出去。」
她低著頭出去,眼裡隱隱含淚,有難堪,有委屈,有不甘:為什麼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就只會對夏落葵另眼相看?夏落葵到底有什麼好的?她又有什麼不好的?
屋門關上了,屋裡只有三個人。
夏雨琳把筷子放下來,喝了兩口清茶後,直視兩個男人:「我想問兩位兩個問題。第一,你們可有新的發現或新的線索?」
她如此認真,兩個男人也跟著認真起來:「沒有。」
「第二,你們是否認為這三起案件的幕後主謀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批人?」
兩個男人都點頭。
「英雄所見略同。」夏雨琳道,「我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跟你們一樣,也就是說,我沒有任何新的發現或新的線索。」
兩個男人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黑線,他們白忙就算了,連她也是如此?
雖然這樣的結果並不在預料之外,但是,戰王爺的臉上,還是不可遏制地出現了巨大的失望與失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絕望,微微張嘴,想說什麼埋葬這份愚蠢的希望。
「但是,」夏雨琳突然話題一轉,目光變得銳利深沉起來,「我覺得有一個幾率相當低,但可以一試的可能性。」
戰王爺和楚留非的眼裡,都燃起微微的希望。
「說。」戰王爺用一個字,壓抑住內心的激昂。
「我仔仔細細地看過了所有的卷宗,只發現有幾個人的口供非常模糊和簡單,我覺得也許還可以從他們的嘴裡多撬出一些東西來。」夏雨琳字字鏗鏘,「那就是先皇的貼身大太監太華,以及那幾名據說被先皇派出去保護婉妃的大內高手。」
她說的也許算不上什麼石破天驚的話,卻令戰王爺和楚留非皆是心頭一震,盯著她,一時間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