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非卻不以為意,睜開眼睛瞄了她一眼,伸長手腳,靠著山壁繼續打盹:「我背了你一夜,現在很累了,要補眠,你切記安全規則,別惹出麻煩來。」
他這會兒不戴面具了,只是蒙著將臉部包裹得很緊的綠色面罩,就露出一個額頭和一雙眼睛。
夏雨琳對他的臉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了,她寧可他永遠戴著面具,要不然……總覺得很尷尬。
頭頂撞到了山壁,原來,他們現在窩的地方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山洞,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狹窄的凹洞罷了,她跟楚留非擠在這個空間裡,連轉身都有點困難。
從這裡可以看到外頭的動靜,算是一個制高點,夏公子在洞外看守,這裡倒也還算安全。
她覺得手腳發麻,很想出去散散步,但為了安全,半步都不敢出去,只能窩裡洞裡按摩手腳。
楚留非睡得很沉,她看著他,有點感激,有點抱歉,想來,他還真是背了她一個晚上啊,真虧他沒有累垮,不過,若是連這點能力都沒有,那還跟「香血海」玩什麼啊?
漫長的白天過後,天色又暗了。
天色變暗,但還沒有很暗的這段時間,是趕路的最佳時間,兩人一貓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行進。
一路上,夏雨琳發現了數個顯然經歷過打鬥的現場,地面上的雜草被踏平,兩邊的枝木被武器削斷,樹幹上有刀劍劃過的痕跡,落葉也被攪亂,還有髮絲、血跡、衣角等物。
看那些樹木的刀痕和遺落的血跡,還挺新鮮,估計也就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了。
「沐瑛他們遇到了香血海的人,打起來了,不過,沒死人。死人的話,血跡就不會這麼少了。」楚留非看過現場後,淡淡道。
夏雨琳聽後沉默,覺得自己真是連累了太多人。
「你在內疚?」楚留非挑了挑眉,「其實不管有沒有你,我也遲早要跟香血海幹上的,只不過因為你的緣故,這個時間提前和倉促許多罷了。你大可不必內疚。」
夏雨琳瞪了他一下:「我知道了,我不內疚了。」
沿著沐瑛等人留下來的標誌,一直走到天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後,夏雨琳又爬上了楚留非的背,讓他背著她走。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可不是因為她真的走不了,這也是為了效率,因為楚留非顯然比她適應這樣的環境,要不然,她像瞎子走夜路一般,走一步得摸索半天,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到肉肉在的地方?
如此,晝息夜行,他們走了幾天,也才翻過了三座山,前頭仍然是環繞和飄散著霧氣的深山。
中午,在參天大樹上歇息的時候。
她正在啃沒有任何味道的飯團,楚留非突然睜開眼睛,沉聲:「你趕緊把嘴摀住,我要馬上告訴你一件會讓你想尖叫的事情。」
夏雨琳很想問他什麼事,但又擔心自己不小心大聲說話引來殺手,便把嘴摀住。
「你的身後,有一條巨大的蟒蛇。」楚留非盯著她的身後,緩緩地道。
「啊——」夏雨琳果然尖叫,但因為嘴巴已經被摀住的緣故,她的尖叫聲都被悶在手心裡,沒傳出去。
他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她瞪圓眼睛,看著他。
但她馬上知道他是說真的,因為,她感受到了身後很細微的動靜,有什麼東西爬過樹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有動物細微的、帶著寒意的體味傳過來。
而她前面上方的樹枝上,夏公子四肢緊緊地抓住樹幹,弓著背,翹著尾巴,兩顆綠色大眼睛更是睜到了極限,還變成近乎黑色的墨綠色,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身後——那是他在恐懼!
不會錯了!她的身後應該真的有一條大蟒蛇,她嚇得全身僵硬,想暈不敢暈。
突然,夏公子「喵」的低吼一聲,她感覺到那條大蟒蛇可能正在張開血盆大口朝她的腦袋咬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楚留非的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軟劍,抬手,揮臂,擲劍,一氣呵成,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夏雨琳只覺得耳邊有閃電劃過,而後,來自身後的寒意、壓力和恐懼感都消失了。
同時,有什麼液體濺在她的身上。
她戰戰兢兢地轉頭,就看到一條大蟒蛇被釘在她身後的樹枝上,蟒蛇七寸的地方插著一把劍,濺到她身上的液體就是從蟒蛇傷口濺出來的蛇血。
那條蟒蛇還沒有馬上斷氣,兩顆小小的、陰險的、惡毒的眼睛盯著她,蛇信子還在微微吐著,足足有四五米長的蛇身在劇烈地扭動,拍著樹幹,這種場面,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遠勝巨幕3d的效果。
即使是這種時候,夏雨琳也還牢記「絕對不可以發出大的聲音」這條安全規則,忍著不敢尖叫。
跟蟒蛇的眼睛對視片刻後,她終於控制不住了,眼前一暈,身體往樹下栽去。
她落進一個人的懷裡。
楚留非的動作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先躍到樹下的,反正及時接著了她。
她瞪著眼睛,看著他,還是陷在驚恐之中。
楚留非的眼睛在笑,聲音也帶笑:「瞧你一臉要哭的樣子,只是一條蛇,你就這麼怕?」
這個混蛋,他懂得什麼?夏雨琳心裡又怒又委屈,她也是正常女生好不好,差點被這麼大一條蟒蛇給吞了,能不怕嗎?
而且這裡又是深山野嶺,荒無人煙,還只能夜間行走……
楚留非還是不以為意:「香血海怎麼樣也比那條蛇可怕吧,就你這樣怎麼去救胖小子……」
夏雨琳張口就要罵他,然而,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哇——」的哭聲,但她又害怕發出這樣的哭聲會引來殺手,便把臉龐埋進他的胸口,哭,讓哭聲夾在兩人之間。
楚留非:「……」
他就這樣抱著她,讓她哭。
枝頭,夏公子兩顆綠眼睛瞇成兩條縫,小黑臉上一臉黑線,他怎麼有一種非禮勿視的感覺?
良久,夏雨琳總算發洩夠了,將臉龐移開:「放我下來。」
楚留非手一鬆,夏雨琳掉落到地上,屁股有點疼,她揉著屁股爬起來,抹著眼睛道:「現在怎麼辦?」
丟臉死了!但臉都已經丟了,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反正他不是三姑六婆,也不會把這種事情說出去,她還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丟臉。
楚留非道:「你閃開些,我來收拾現場。」
不收拾乾淨,若有香血海的人經過,一定知道有高手曾經潛伏在這裡,從而引發警戒。
夏雨琳乖乖地退到一邊,楚留非利落地躍到樹上,待蟒蛇傷口的血跡凝固以後才拔出軟劍,系回腰上,而後將蟒蛇頭部扛在肩上,將蟒蛇的身體纏在腰間,躍下大樹,往懸崖的方向行去。
看他的樣子,真的像在背隻雞似的……夏雨琳覺得她真的不用擔心他晚上背她走路會累倒。
但楚留非去得有點久。
都半個小時了都沒回來,她有些擔心,想去找,但又怕她會迷路,想讓夏公子去找吧,又不怕一個人留在原地,急得在原地來回團團轉。
夏公子趴在樹幹上,四肢下垂,兩眼成縫,意興闌珊地看著她:她急什麼呢?那種男人一看就是禍害遺千年的類型好吧?
當楚留非的身影終於出現,夏雨琳跑過去:「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掛掉了呢。咦,你洗了衣服?」
楚留非的衣服是濕了,似乎洗過了。
「我將蟒蛇的屍體丟下了懸崖,然後發現附近有殺手,順便殺了,將屍體也丟下懸崖。衣服染了血,我不想引來野獸,順便把衣服也洗了才回來。」楚留非說得輕描淡寫的。
「啊,這麼次的天氣,冷了會感冒的。」夏雨琳很佩服他的體能。
「運氣半個時辰就好。」說著,楚留非便盤退坐下,開始運氣。
他的姿勢標準如老僧入定,夏雨琳蹲在旁邊看了半晌後,訕訕地退到一邊,做體操。
大半個小時後,楚留非站起來:「繼續到大樹上去吧。」
他一隻手挾著夏雨琳,像隻猴子般,三兩下就爬到大樹上,夏雨琳發現他的衣服真的全干了,真是神奇。
經歷了這一天的凶險之後,夏雨琳突然對這片大森林就不那麼怕了,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比如踩到死人的屍骨、摸到樹幹上的一大片毛毛蟲、掉進佈滿動物屍骨的洞穴裡什麼的……好吧,還是很恐懼,但都不會失控了。
晚上,基本上都是楚留非背著她走,她其實也不算吃太大的苦頭。
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會在這片深山裡一走就是大半個月,而這時,距離肉肉被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她在深山裡艱難行進的時候,位於山脈深處,無人知曉的某處,傳出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痛痛痛痛,肉肉不要練了,肉肉想吃肉,想洗香香的熱水澡,想睡軟軟的大床,嗚嗚嗚嗚……」
沒有任何溫度和起伏的聲音響起來:「什麼時候練成功了什麼時候吃飯,哭死也沒有用。」
「可是肉肉沒有力氣了,肉肉很累,還受傷了,流了好多血,肉肉要死了……」
「要麼死,要麼成功,沒有第三條路。」
「你們、你們都是壞蛋!我要十一!十一救我——」小孩子邊哭邊尖叫,「十一救我——肉肉要被壞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