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夏雨琳又黑衣蒙面,鬼鬼祟祟地潛到地道的入口處,拿圍著黑布、燈光只能照到地面約莫一米範圍的油燈,搬開堵住洞口的石頭和落葉。
為了以防萬一,她讓夏公子監視夏絢去了,夏絢這會兒應該在睡覺,不會顧得到這邊。
她真的很忌憚夏絢,經常擔心夏絢會插手她的事情。
地道沒有問題,夏絢沒有對地道動什麼手腳,她順利地潛進寶庫,翻找起來。
因為目的明確,她沒費太大的功夫就發現了一件掛在紅木衣櫃裡的黃色棉袍,面料、做工、顏色都堪稱極品,看來是夏公子所說的那件棉袍沒錯了。
這麼厚實的一件棉袍,實在不方便帶走,她掏出小剪刀,小心地拆線,檢查棉袍內部。
這麼做感覺有點對不起先皇,不過,為了更重要的聖旨,只得犧牲這件棉袍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棉袍上所有的針線都被拆開了,夏雨琳沒費什麼勁,就在棉袍的後衣擺處,發現了疊成兩半的聖旨。
聖旨沒有手柄,只有寫著毛筆字的黃色絲綢面料,夏雨琳看了一下上面的字,有幾個字龍飛鳳舞,加上又是繁體字,她一下子認不出來,也懶得現在就研究,迅速收起來。
她得趕緊離開這裡,要不然被發現的話就慘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後,她終於爬到外面的洞口,將覆住洞口的石頭推開。
耀眼的火光,幾乎亮瞎了她的眼睛。
她舉手遮住眼睛,如此寒涼的深秋之夜,她卻當場驚得一身汗來:完蛋了!
她被抓了個現行!她都做得這麼小心謹慎了,卻還是被人察覺和暗算了,還是在她找到聖旨之後!
「來人,立刻將這個竊賊拿下!」夏夫人的聲音,冷冷地傳進她的耳裡。
緊接著,兩名護院衝過來,一左一右抓住夏雨琳的手臂,將她從洞口裡揪出來,押到夏夫人面前。
夏雨琳沒有掙扎和反抗,圍在這裡的至少幾十個人,人人手裡握刀持箭,刀尖和箭尖都對準了她,她若是敢輕舉妄動,哪個想要她死或不介意她死的只要隨口說兩句,她可能就被利箭鑽心弄死了。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挖地道,意圖搬空夏家寶庫,真是罪該萬死!」夏之璧衝出來,扯掉她臉上的面紗,「我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現場安靜了片刻。
顯然,幾乎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竊賊」會是十一小姐,而夏雨琳也從人群中看到了夏絢。
夏絢安靜地站在夏夫人的身後,像別人一樣露出驚訝之色,但夏雨琳覺得就是他操縱這一切的,因為,只有他發現了這條地道的秘密,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到這種事?
「竟然是你這個賤人!」夏之璧愣了半晌後,新仇舊恨湧上來,抬手就給了夏雨琳一巴掌,罵道,「自己不乾不淨就算了,竟然還圖謀家裡的財產,真不是個東西!母親——」
他轉頭看向夏夫人:「證據確鑿,我看立刻將她送官,依法處置得了!」
夏夫人看到夏雨琳被抓個現形,心裡也很有出氣的快感,但她還是裝模作樣地走到夏雨琳的面前:「葵兒,你可要解釋?」
她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她很想徹底打壓不聽話的夏落葵,一方面,她還是不想失去侯爺這個女婿。
夏雨琳看著她片刻後,眼睛一紅,「哇」地哭出聲來:「我做什麼天理不容的壞事了?我聽別人說這裡有條地道通往寶庫,我就想進寶庫拿點錢財去救肉肉,我有什麼錯?肉肉被惡人綁架這麼多天了,家裡不聞不問,只有我擔心他,才想拿錢去請人救他,你們、你們還這樣對我……」
她說到「肉肉」,眾人這才想起夏家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四少爺」,這位四少爺已經被綁走半個月了,音訊全無,生死不明,而夏家真的沒有為此做過什麼。
連夏夫人都覺得面子上說不過去了:「我們怎麼不找?我們跟你二姐一直在找,不是還沒找到麼?你有什麼事情就跟家裡說,怎麼能夠偷偷闖進自家寶庫偷東西……」
「我偷什麼了?」夏雨琳大聲道,「你們看到我偷什麼東西了?我身上一枚銅板都沒有,不信可以搜身,不要冤枉我!我本來是想拿點錢去僱人救肉肉的,但我進到寶庫以後,那些箱子都上了鎖,我打不開,加上覺得良心不安,就什麼都沒拿!你們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
「沒拿東西?」夏之璧根本不相信,「你大半夜的打扮成這樣潛進寶庫,會什麼都沒拿?」
夏雨琳沖夏夫人身邊的幾個嬤嬤和丫環道:「你們過來,當著母親的面搜我的身,把我剝光了都行,看看我身上有沒有藏東西!還有,夏之璧,你可以派人進地道,看我有沒有在地道裡藏東西!母親,你最好馬上派人去清點寶庫,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眾人:「……」
看十一小姐這樣,真不像是做賊心虛的樣子,難道她真沒有偷東西?
夏夫人沉默片刻,對左右道:「你們兩個去搜十一小姐的身,搜仔細點就成。」
兩個嬤嬤走上去,上上下下地在夏雨琳身上摸索起來,夏雨琳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當場將外衣、腰帶、鞋子、襪子全脫了,連頭髮都解開了:「你們好好搜,連內衣內褲都好好摸幾遍,摸出寶庫裡的寶貝來我自殺!總之,誰都不可以冤枉我。」
男人們都尷尬地轉過頭去,覺得十一小姐說話真是忒大膽了。
兩個嬤嬤看向夏夫人,夏夫人點了點頭,兩個嬤嬤真的背著眾人,將夏雨琳的「內部」也檢查了一遍。
好一陣子以後,兩個嬤嬤走過來:「夫人,奴婢沒在十一小姐的身上發現任何東西。」
真是乾淨得連一枚銅板都沒有。
夏雨琳道:「母親,我可以穿上外衣鞋襪了嗎?」
夏夫人只得道:「穿上吧。」
接著又對身邊的護院道:「你們幾個下地道,好好檢查一遍。」
夏之璧立刻道:「母親,我信不過這個賤人,我帶頭進去搜。」
說不定這條地道真的隱藏有什麼寶貝,尤其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件寶貝,他怎麼可以讓下人們先鑽進去?
夏夫人道:「去吧,自己小心點。」
而後,夏之璧就提著油燈,像條毛毛蟲一樣,趴在地上,先將頭鑽進地道裡,接著身體一點一點地往裡塞,從後面看,樣子很可憐。
這是夏大少爺這輩子第一次鑽地道,自然是苦不堪言,但為了那件東西,他全豁出去了。
地面上,夏雨琳穿好衣服後,背著手站在一邊。
夏之璧不會有任何收穫的。
幸好她牢記「做好最壞的打算,做好最周全的準備」這句真理,在準備撤退的時候想到「萬一有人等著抓她怎麼辦」,於是她忍下心頭的痛,毅然放回已經塞進懷裡的一大疊銀票,鎖好所有被她撬開的鎖,才好出來。
至於那道聖旨她放在哪裡,天機不可洩露,總之,這種救命的重要之物,她一定會萬分小心又謹慎!
真的很冷了。一群人站在風裡站在很久,都忍不住打哆嗦,但沒有人敢叫冷叫煩,耐心地等著夏之璧出來。
將近半個時辰後,幾名護院先爬出地道,最後才是一身狼狽、累得就像快死掉的夏之璧。
「夏之璧,你找到什麼了?」夏雨琳率先大聲問。
夏之璧惡狠狠地剜她兩眼,爬起來,扶著樹幹:「沒發現。不過,你一定經常出入這條地道,一定偷了很多東西藏起來,說不定有些還偷運出去了,這筆帳,家裡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他真恨他身上沒帶什麼額外的好東西,要不然就可以裝作在地道裡發現的樣子,趁機陷害這個賤人了。
「夏之璧,你又陷害我!」夏雨琳冷笑,「家裡經常清點寶庫吧,寶庫裡可有丟失什麼東西?東西丟失的時候我可在家裡?還有,我今晚鑽進寶庫,一樣東西都沒拿,可見我人品夠好的,至少比你那張嘴可信吧?夏之璧,你要陷害我就拿出證據,要不然我死都不服!」
夏之璧:「……」
夏夫人歎氣:「你們倆別再吵了。我已經派人去清點寶庫了。葵兒,你就說清楚你是怎麼知道這條地道的吧。」
除了幾個月前寶庫鬧妖怪的時候丟失了一些財物之外,這段時間來確實沒有丟失任何東西,想找到證據整死這丫頭,難。
夏雨琳道:「三天前的晚上,我又擔心肉肉的安危,擔心得睡不著,便出去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附近,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裡,然後鑽進一個地洞裡,我嚇了一跳,便躲在一邊看。好久以後,那個人爬出地洞,將洞口掩好,走了。」
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夏絢潛進這條地道的那個晚上,她這麼說,就相當於暴露自己知道夏絢也知道這條地道的事情,不知夏絢會不會又記她一筆。
說著,她下意識地看向夏絢,被他的眼神和表情給嚇得心臟「砰砰」狂跳。
他的臉並不陰沉,也不難看,但是,那種沒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像死物,不像活物,比發怒、發狠之類的表情更嚇人,她從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