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瑛先是一怔,而後既驚訝又恍悟:「我沒有聽說過『香血海』擁有這樣的人才,但是,如果它擁有這樣的人才,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到現在為止,『香血海』擁有多少人才,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才,從來就沒有人能搜集到完整的資料,但我可以肯定,它擁有的人才數量、能力一定超過我們的想像。」
夏雨琳道:「那你可有聽說過世間存在這種可以模仿很多人聲音的人才?」
沐瑛想了一想,點頭:「我們行走江湖多年,什麼怪人奇人都見過或聽過,像這種能模仿別人聲音的奇人,我們也見過幾個,但他們能模仿的聲音很有限,而且很難達到一模一樣,連親近之人都分辨不出來的程度。一般說來,一個人能模仿兩三個人的聲音,並且模仿得很像,就已經很罕見了。」
夏雨琳點頭:「昨天晚上的人,至少模仿了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是肉肉,一個是丫環。丫環的聲音也許能矇混得過去,畢竟我們跟這丫環不熟,但能模仿肉肉的聲音,絕對不簡單了。我想不出來,除了香血海的人,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現代有很多「模仿秀」,其中也包括聲音類的模仿秀,有些人能將明星們的聲音模仿得很像,但也只是「很像」,一旦跟真正的明星聲音進行對比,還是能聽得出差別。昨晚上的敵人呢?這方面的能力又達到了什麼程度?
沐瑛盯著她:「我絕對敢肯定,對方將這兩個人的聲音模仿得一模一樣,絲毫不差,這其中絕對沒有碰運氣的成分!」
夏雨琳也盯著他:「我相信你。」
沐瑛是武林高手,且經驗豐富,聽力絕對出眾,他不可能聽錯身邊的聲音。
當下,兩人大眼瞪小眼,俱是沉默。
這種能夠「複製」別人聲音的能力,雖然不能直接殺人,卻真的很實用啊。
如果這個人能模仿任何人,或者很多人的聲音,他想去哪裡,想騙什麼人不行?比如,他可以模仿上頭或同伴的聲音,將這個院子裡的下人叫走,自己則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他不僅可以用聲音騙走沐瑛等人,還可以模仿夏雨琳的聲音騙走肉肉,肉肉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許是被迷暈或摀住嘴,也許是受騙上當,乖乖跟對方走的……
夏雨琳覺得毛骨悚然,如果真是這樣,敵人完全可以繼續模仿她的聲音,讓肉肉在以後的日子裡乖乖聽話……
她開始打哆嗦,而後站起來,雙手緊緊地抓住桌沿:「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我不認為我能找到證據!我要現在就去救肉肉!」
她當然是從一開始就懷疑「香血海」,但事關重大,沒有任何依據和證據就先入為主地認定是某人幹的,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一旦思考的方向錯誤,就會徹底偏離真相,延誤或喪失救人的機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惡果——師父經常這樣告誡她。
但現在,她已經有了依據:既具備高超的「複製」他人聲音的能力,又具備高明的身手,還具備在盛王府劫人的膽量,且非要得到肉肉不可的,除了「香血海」,還能有誰?
「香血海」不可能留下證據給她,她不可以坐以待斃!
沐瑛盯著她:「我也認為只有香血海能做到這種事情了,但你要怎麼找到肉肉?又要怎麼救他出來?」
夏雨琳道:「你就不能給我一些建議?」
沐瑛道:「我能想到的辦法都不是什麼好辦法,而且我能想到的,你一定也能想到。」
夏雨琳道:「那你可以告訴我如何能找到香血海的人或地點吧?」
沐瑛道:「莫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因為,實在太危險了!除非你能請得動你的盛王姐夫或太子姐夫出面,但是,你能信任他們嗎?」
夏雨琳:「……」
她怎麼可能相信夏素馨或者夏半姜?她們若是真的關心娘家的姐妹,夏家就不會死這麼多小姐了!
夏半姜現在對她好,一定是因為確定了她的潛力與價值,想拉攏她,她能指望夏半姜會為了她和肉肉跟「香血海」扛上?
她沒那麼天真幼稚!
半晌後,她重重拍桌子:「馬上帶我去見楚留非!」
楚留非是她見過的武功最高的人了,也是敢說「我遇到他們頭疼,他們遇到我更頭疼」的人,還是跟她有過合作並還算有信譽的人,她只能找他「合作」了!
沐瑛搖頭:「你要他幫你找到肉肉並帶回肉肉,就相當於跟香血海正面交戰,他不會冒這種險。」
說到這裡,他又補充一句:「當然,他並不是害怕香血海,只是覺得沒必要招惹這種大麻煩。」
「我知道。」夏雨琳不敢那麼天真,「我要跟他做交易,一樁他絕對會接受的交易。」
沒辦法了,她只能再拿天大的秘密去換取肉肉的自由了,對她來說,肉肉勝於一切,她得做出取捨。
沐瑛的臉色有點沉了:「你還能有什麼籌碼?」
他以為他家老大已經從她那裡拿到了最有價值的東西,難道,其實不是?
夏雨琳道:「你能幫我找回平安的肉肉?」
沐瑛不出聲了,半晌以後,他才道:「你去浣花街吧,他也許在那裡過夜。」
夏雨琳道:「浣花街在哪裡?」
沐瑛道:「還用問嗎?」
夏雨琳:「……」
她起身,進房,沐浴更衣。
現在不是洗澡的時候,但她再怎麼樣也要換身衣服才能出去工作,而且,她現在需要放鬆,需要保持良好的身體與心理狀態,做這種最平常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放鬆方式之一。
而後,她讓人跟夏半姜打招呼,讓夏半姜繼續尋找肉肉後,打扮成男子的模樣,獨自出門。
浣花街,又是風月一條街,不過不是什麼高檔場所,一條小胡同,兩邊都是只比民宅好一點的「娛樂場所」,因為是白天,家家都沒有開門,胡同很安靜,空氣中瀰漫著廉價的脂粉香氣。
楚留非這廝,還真是山珍海味與平價小炒都吃啊,適應力還真是強。
不過,他到底住在哪一家?
她從街頭第一家開始問起,但人家看她是來找客人,不是來找女人的,全都愛理不理。
她一連問了幾家後,決定再丟一次臉,放開嗓子大叫起來:「楚留非,我懷了你的孩子,你給我滾出來——」
「孩子病了,快要死了,你還在這裡跟女人廝混,你到底是不是人?」
「楚留非,孩子哭著要爹爹,你不回去他就不吃藥——」
兩邊的窗子打開了,許多女人探出腦袋,指指點點。
前面十幾米外的一門屋子開門了,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在門口跟人告別以後,往這邊走過來,兩人就這樣打了個照面,當即都愣了一下。
夏雨琳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這種場面遇到這個人,她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但這個人顯然比她鎮定,只愣了兩三秒鐘,就露出春風般的笑顏,走到她的面前:「十一妹,好久不見。」
她無法叫他作「二哥」,只能擠出生硬的笑容:「夏絢,你怎麼在這裡?」
夏絢穿得很普通,不像夏家的二少爺,只像坊間的鄰家哥哥了,既親切,又溫柔,又好看,可她再也不敢相信他的笑容。
夏絢笑道:「我也是男人,來這種地方很奇怪麼?會比你還奇怪麼?」
夏雨琳半晌才尷尬地笑笑:「我只是覺得你有品味,應該去更高級的地方……」
這是應該談論的話題嗎?她怎麼跟他談起這種話題了?但不說這個,還能說什麼?
夏絢笑道:「你以為更花錢的地方,口味就一定更好?顯然你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我就不解釋了,免得教壞了你。不過,我若真去了更高級的地方,一定會遇到很多親友吧,到時,我還不得家法侍候?我可是怕死家法了。」
夏雨琳:「……」
聽他的口氣,他還是這種地方的常客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絢換個話題:「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你在叫一個人的名字?楚什麼來這……」
他們的頭頂上,一個蓬鬆著頭髮的女人大聲道:「楚留非——她在找楚留非。」
「楚留非?我沒聽錯吧?」夏絢驚訝,「你居然認識楚留非?還跟他很熟?」
夏雨琳覺得他的表情和口氣有點怪,沒敢隨便說話,只能模稜兩可地道:「也不算很熟……」
「不算很熟,還知道來這種地方找他?」夏絢說得玩味,「你們的關係看來不一般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跟他有來往。」
夏雨琳忍不住了:「我跟他真不熟!我連他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要不然你告訴我?」
「你真不知道他是誰?」夏絢低笑,「你那麼聰明,總會知道的,我就不耍小聰明了,也不打擾你了。十一妹,咱們回頭見!」
然後,他就低低地笑著,喃喃著什麼「太有意思了」,從她身邊經過。
他笑得人畜無害,但夏雨琳卻覺得心裡有些發毛:她認識楚留非,是很……奇怪的事情麼?他玩味的笑容與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在這裡遇到他,是不是很糟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