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深更半夜,墳墓之前,夏雨琳實在提不起勁去關心這件據說能影響天下局勢的寶貝,只管吃:「哦,那你還不打開來看看?」
她說完時,楚留非已經展開了木盒裡面的那卷東西,明黃的絲錦面料,在火光的映照下,隱隱看得到面料上的龍形圖案和祥雲圖案,感覺非常珍貴和高檔的樣子,令她來了一點興趣,站起來,湊過去:「上面寫了什麼?」
楚留非這個小氣包,她剛湊過去,他立刻收起聖旨,放進木盒裡:「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建議你永遠不要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夏雨琳瞪他片刻,罵道:「過河拆橋!喂,你得到了這樣的東西,該不會拿去謀取私利,危害人間吧?」
說實話,她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又懷著什麼樣的目的和野心。
楚留非冷笑:「我絕對有資格得到這件東西,至於怎麼用,那是我的自由,你不必知道。」
夏雨琳又瞪他兩眼後,左看右看,微微提高音量:「喂,這裡的主人們,你們的兄弟來了,你們還不接他去另一個世界?」
楚留非對她孩子氣的舉動只是笑笑,大手摸了摸她的頭:「好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準備走吧。」
說是這麼說,他還是將墓地四周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其它可疑之處後才在夏雨琳面前彎腰:「上車吧,準備回去了。」
夏雨琳盯著他:「你會不會殺我滅口?」
在這種地方殺了她,隨便挖個坑埋了,絕對是二十年都沒有人發現她的屍體啊,他會錯過這種機會?
楚留非淡淡道:「你還沒有被我殺的價值,你今晚一定是被嚇壞了,才會有那麼多多餘的想法。」
夏雨琳板起臉:「你這是在看不起我嗎?」
楚留非道:「我看不起我對十一小姐的愛慕之心,居然捨不得殺了十一小姐滅口,行了吧?」
夏雨琳哼哼,拿著火把,爬上他的背,狠狠地掐了他的背部一把:「走吧。」
她今晚的心情確實不太正常,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氛圍,又單獨跟一個感覺又危險又誘惑的男人在一起……總之,一切都太刺激了,刺激得她有點受不了。
楚留非背著她離開,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那裡,可是夏墨清的墳墓,可能還是南婉婉的墳墓,她還沒有對墳墓拜過一拜呢,好吧,夏墨清嚴格說來還活著,她不拜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些習慣了陰森森的墳山氛圍,回去的時候,她居然沒覺得那麼害怕了,有一下沒一下地跟楚留非說起話來。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還保不保護我和肉肉啊?」她很關心這個。
「當然,本帥言出必行,豈會做過河拆橋之事,」楚留非話鋒一轉,「不過,我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你想徹底擺脫香血海,只有回到夏家並且幫助夏家穩固富貴這一條路。」
夏雨琳狠狠地掐他的肩膀:「什麼叫只有這一條路?將香血海滅掉不就行了?或者我遠走高飛總行吧。」
「遠走高飛?十一小姐果然天真。」楚留非冷笑,「你的舉動說不定一直在香血海的監控之中,你以為你走得了?至於滅掉香血海,那也得十一小姐有那個本事才行,除了夏家,還有誰能給你當後盾?」
夏雨琳半晌才道:「可我不想再回到夏家,如果回去,我做了這麼多,不都全是白忙了?」
她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她就算擁有一個「神探」的虛名,也還是普通人,不是神,哪能獨力與厲害的殺手組織對抗?
「怎麼會是白忙呢?」楚留非道,「至少你確定了自己的敵人是誰,這沒有價值嗎?知己知彼,百戰百殆,你對敵人瞭解得越多,你的勝算越高,你覺得你自己沒有勝算嗎?為了徹底剷除敵人而隱忍潛伏,直待時機成熟,怎麼會是白忙活?」
夏雨琳好久不說話。
他說得也沒錯,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比如對於肉肉,他的隱患與敵人始終就在那裡,他還真的能躲在以犧牲自由和自我為代價的所謂安全殼裡一輩子嗎?
只是,肉肉現在就面對這一切,會不會太早了呢?
一時間,她愁腸百結,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到了山下,楚留非將她扶上馬背之後,她才忽然道:「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楚留非聳聳肩:「能幫到十一小姐,榮幸之至。」
回到隱身的地方時,已經是深夜了,整個京城沉浸在幽暗與寂靜之中,肉肉也抱著她送給他的白兔,睡著了。
說到這只白兔,夏雨琳就覺得汗顏,因為以前那只白兔是不可能找得到了,她便去買了一隻全身白白、眼睛紅紅,長得很像以前那只白兔的白兔送給肉肉,騙他說它就是以前那只白兔,肉肉看了半晌後說:「長得一點都不像,它那麼瘦那麼小,才不是兔兔!」
她騙他說:「因為兔兔受傷了,吃不好,又想念你,這就變瘦了,當然跟原來不像了,你也是一樣啊,你現在變瘦了,長高了,也不太像以前了,對不對?」
肉肉瞅了瞅她,又瞅著白兔好久後,才抱起白兔,親了親它:「可憐的兔兔,肉肉以後會餵你吃很多好吃的,讓你快快長大……」
這樣,肉肉又有了兔兔玩伴,這才沒那麼黏她了。
現在,她坐在床邊,撫摸著肉肉的頭,更加堅定了回到夏家的心意。
為了她和肉肉的未來,她必須得再忍,再熬,再堅持,直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天。
早上,肉肉一睜開眼睛就大叫:「十一——十一在哪裡?」
十一說昨天晚上就會回來的,他就一直等著她,但她晚晚的都不回來,他心裡好慌,紫鞘姐姐無數次向他保證十一一定不會有事,他才昏沉沉地睡去了,現在天都亮了,十一呢?回來了嗎?
「我在這裡,肉肉快點刷牙洗臉,吃早點了,很好吃的早點哦。」十一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
他也顧不得早上寒涼,地板冰涼,赤著腳,抱著兔兔跑出去,大叫:「十一!」
夏雨琳坐在一張小凳子上,一隻腳泡在燙熱的藥水裡,治療那只扭到的腳踝,現在不是安心養傷的時候,她至少需要自由行走的能力,否則什麼都做不了。
「十一,你怎麼了?你的腳很冷嗎?」肉肉跑到她身邊,蹲下來,天真地問她。
夏雨琳摸摸他的頭:「十一的腳扭到了,正在泡藥水,多泡幾次就好了。」
「扭到了?扭到哪裡了?」肉肉沒見過扭傷腳,好奇地將手伸出藥水裡去摸她的腳。
夏雨琳將那隻腳拿出來,戳了戳腫得老大的腳踝:「喏,就是這裡,十一走路不小心,扭著腳走來走去,腳就被扭壞了,要等腳腫得不那麼厲害了才能走路,肉肉以後走路也要小心哦,不可以東張西望,不可以扭來扭去,知道嗎。」
肉肉低頭輕摸她的腳踝,點頭,夏雨琳沒看到他眼底的不安。
為什麼十一又受傷了呢?肉肉想的是,為什麼他總是一點事都沒有,而十一總是有事呢?他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孩子,十一卻那麼厲害,但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十一呢?
他是不是真的是災星呢?
那個算命先生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這幾天來一直在他的心裡迴響,怎麼趕都趕不走。
「肉肉,吃早點了。」紫鞘走過來,抱起他,放在桌邊,捏捏他的臉,「兔兔的早點也準備好了喔,你快點吃,吃多點。」
小肉團真可愛,白白嫩嫩水汪汪,又香又軟又好捏,抱起來比抱著棉花團還舒服,她喜歡抱小肉團,還喜歡捏小肉團的臉頰,所以她一點都不介意繼續給小肉團當保鏢。
「喔。」肉肉終於回過神來,目光落到一桌子的點心上,開心得瞇起眼睛,暫時忘了不開心的事情。
吃完早餐後,因為夏雨琳暫時還不能走動,她怕肉肉悶在屋裡無聊,便讓紫鞘帶肉肉出去玩。
紫鞘很高興地把肉肉打扮成粉嫩可愛的小姑娘,抱上肉肉就要出去。
肉肉擔心夏雨琳,不斷瞅著她:「十一,寶寶不想離開十一……」
夏雨琳笑著衝他揮揮手:「十一受傷了,寶寶要給十一買很多好吃的哦,這樣十一才能好得快啊。」
她隱隱感覺到了肉肉這陣子不太開心,她試圖瞭解他的心思,但又問不出什麼,她擔心他是不是天天悶在屋裡悶壞了,只希望有機會讓他多出去走走。
肉肉這才點了點頭,乖乖地的揮手:「嗯,肉肉會買很多好吃的給十一,十一在家裡乖乖的哦。」
紫鞘抱著肉肉來到外面,外面的熱鬧和新鮮,令肉肉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他從紫鞘的懷裡滑下來,一手抱著兔兔,一手被紫鞘拉著,一雙烏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外面確實很好玩,比夏家好玩多了,他想跟十一去更多的地方玩,但是,外面好像也很危險,老是有人打他們,十一老是受傷,他老是擔心十一會出事。
紫鞘停在一個小攤前:「寶寶想吃什麼,爹爹都買給你啊。」
肉肉剛想說話,前頭就傳來奇怪的樂聲,似乎有很多人在奏樂,但是,彈得一點都不好聽,嗚嗚咽咽的,就像有很多人在傷心地哭,聽得他好難受,他不想聽,但又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聽。
行人紛紛讓開,一群人穿著白衣服,吹著奇怪的樂器,運送著一口巨大的、黑色的棺材走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棺材上方擺著的畫像,畫像上的女子赫然竟是十一,旁邊的字,赫然是「夏氏十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