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呼救,連思考,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這才是頂尖的職業殺手的行徑與作風!她在他們的面前連十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
在她的咽喉被割斷之前的零點幾秒的時間裡,她被巨大的恐懼擊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足以影響一生,即使她已經沒有未來可言。
「不許動十一——」對於一個頂尖的職業殺手來說,劃斷一個人的脖子,真的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快得無法計算,但就在這一眨眼的時間裡,突然傳來肉肉淒厲而瘋狂的尖叫聲。
時間似乎停止了一下下,因為,殺手手中的刀子在觸到她脖子的剎那,頓住了。
連夏雨琳都覺得驚奇:肉肉的尖叫聲竟然如此及時,而且還有效了!
「不許殺十一!」肉肉的聲音在恐懼,在顫抖,但那聲音還是義無反顧地靠近。
肉肉在朝她跑過來,並且還哭了:「誰敢殺十一,我就殺了誰!」
夏雨琳好想看看現在的肉肉,這麼小的肉肉,天真無邪的肉肉,從小就只有被人欺負的份的肉肉,像只小豬一樣愛吃的肉肉,竟然在這種時候跑回來,獨自面對如此頂尖的殺手,還說出這麼霸道的話來!
真是傻瓜!年紀很小的大傻瓜!夏公子說得沒錯,肉肉就是個笨蛋!
可是,這個笨蛋讓她哭了!
她的眼淚,浸濕了蒙眼的白布,她猛然扯掉白布,睜開眼睛,看到一條模糊的、小小的人影往她這邊跑來。
她顧不得脖子上抵著一把輕薄如紙的利刃,大叫:「肉肉快回去,別過來——」
肉肉已經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得崩潰了。
他只會邊哭邊尖叫,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放開十一!誰都不可以殺了十一!還我的十一——」
夏雨琳脖子上的刀子,始終沒劃下去。
夏雨琳看不到身後殺手的表情與動作,但很快,殺手把刀子移開,似乎是把刀子舉高了,而後道:「我殺了她又如何?你一個小孩子,要怎麼救她?你看好了,我現在就殺了她,將她的腦袋割下來!」
說著,他猛然將手中的刀子往夏雨琳的脖子刺下去。
「啊——————」精神崩潰了的肉肉閉上眼睛,摀住耳朵,淒厲的尖叫,不休。
這樣的尖叫聲,堪稱驚天動,泣鬼神,響徹整座山頭,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抖,連猛烈的山風都被壓下去了。
夏雨琳覺得自己的耳膜似乎要被震破了,耳朵「嗡嗡」作響,不知是不是風太大的原因,視線更加模糊,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真是有趣的小鬼!」她身後的殺手突然就丟下她,往肉肉衝去。
夏雨琳尖叫起來:「肉肉——快跑!」
肉肉什麼都聽不到,他只是保持著緊閉雙眼,捂著耳朵的姿勢,瘋狂地尖叫。
夏雨琳想去救他,但是不行,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天氣似乎很陰暗,她只能隱隱看得到肉肉的影子,卻無法準確辨認方向,才一轉動輪椅,就撞到了一塊石頭,虛弱的身體因為慣性而跌出輪椅,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痛!她的骨架該不會散了吧?頭也好痛……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肉肉的安全。
她努力撐著身體想爬起來,然而腦袋重重地撞到輪椅,劇痛伴隨著暈眩湧上來,她再如何地擔憂和不甘,還是就這樣暈了過去。
肉肉……她剛才似乎看到有另外一條人影趕到,恐怕也是殺手,肉肉千萬不要有事。
這一次,她沒有行走在無邊無盡的黑暗與虛無了,於是她的潛意識讓她知道,她沒死。
既然沒死,那就會有醒過來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她還是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從一片模糊到視線清楚,沒用多長時間。
然後,一張蒼老的,長滿了很多皺紋和白鬍子的臉龐湊過來,嚇了她一跳,她這一跳,又是全身抽痛,痛得她嚙牙咧嘴。
「這位姑娘,你可能看得到老夫的五指?」老頭子張著雞爪般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夏雨琳盯著那五根手指片刻後,臉上閃過喜色:「我看到了!啊,我恢復視力了!」
老頭子摸著鬍子,很是得意:「那當然,也不想想老夫是什麼人物,你這樣的傷,對別的大夫是疑難,但對老夫只是小事一樁,你病好以後記得燒高香,感謝你這麼命好,遇到了老夫!」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夏雨琳不計較他這麼臭屁,先誠心誠意地道謝過後,轉頭,「這裡是哪裡?肉肉呢?」
她馬上就看到了肉肉,肉肉就趴在她的身邊,雙手緊緊地抱住她的手臂,紅腫著眼睛,睡著了。
真的只是睡著了!微微打鼾,身體是溫暖,令她放心和安心下來。
不管到底怎麼一回事,她的肉肉沒事,她也沒事,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重要、更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她的眼裡,臉上,唇邊,都泛起溫柔而慈愛的微笑來。
她不會忘記他一邊哭著一邊喊著「誰也不許殺十一」「誰殺十一我就殺誰」,雖然,一個小孩子把這麼多「殺」字掛在嘴上真的不好,但是,一切都是她的責任,他沒有半點不好。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也是她最愛的孩子。
「我們趕過去沒多久,他就哭暈在你的身邊,緊緊抱住你的手臂不放,怎麼都拿不開。這三天來,他跟你一樣昏迷不醒,我們想了很多法子都弄不醒他。蒙大夫說他精神受創太重,得了心病,除非你醒過來,否則他是不會醒過來的。」紫鞘的聲音響起來。
夏雨琳抬頭,嚇了一大跳,紫鞘的手臂、腰間和大腿都纏著厚厚的紗巾,外加臉頰上的一道傷痕,就跟科學怪人製造出來的病人似的,可見受傷不輕。
「你傷得……這麼重?」她吶吶地問,覺得自己害人不淺。
紫鞘不以為意:「還好吧,家常便飯,一個月之內肯定會好的,算不得什麼大事。」
「那你臉上的傷呢?能徹底好吧?」
「這麼點小傷,當然可以,夏小姐不必擔心。」
夏雨琳無語片刻後,心裡生出敬佩之心來,這樣的女子真是比男子更灑脫更直率,奇女子一枚啊。
她便不再問傷口的事:「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殺手怎麼樣了?」
紫鞘看向大夫:「蒙大夫,我跟夏小姐談點私事,請您先迴避一下。」
蒙大夫轉身就走:「你們談快些,大人倒不要緊,那小鬼得趕緊吃點東西才行。」
紫鞘待他出去後才道:「香血海這次派了五個人過來,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三人攻擊我,另有兩人去尋你們。我一個人當然是打不過三個人的,差點就被殺了,好在我的同伴及時趕到,我們聯手,終於扭轉了局勢。但就在那時,肉肉的哭聲和尖叫聲響起來,我覺得大事不妙,趕緊跑過去看個究竟,那三名殺手也沒有跟我們糾纏,也跟著跑過去。」
「當我們跑到現場時,就看到肉肉坐在你的身邊哭,哭得那個淒慘啊,唉,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有人哭得這麼厲害,就跟死了爹娘似的,我還以為你死了呢。現場還有另外兩名殺手,奇怪的是,他們受了輕傷,看起來並不嚴重,但不知為何他們卻沒有任何行動,只是站在一邊看著。」
「我和同伴趕到以後,本想跟這五名殺手殺個你死我活的,但其中一名估計是頭兒的殺手突然下令撤退,五個人馬上就走了個乾淨。我和同伴也不敢去追,優先救治和保護你和肉肉。唉,你倒是好處理,就是肉肉不停地哭,怎麼勸都勸不住,我們差點被他逼瘋了。」
夏雨琳想到肉糰子像只熊貓一樣坐在她身邊嚎啕大哭的樣子,又可愛又可憐,忍不住微笑,又覺得心疼不已:這孩子跟著她,真是吃了太多苦頭了!
「那他後來是怎麼止住哭聲的?你們是不是拿了好吃的哄他?」
「怎麼可能?」紫鞘擺手,一臉無奈,「我受了傷,你又昏迷過去了,只剩下我的同伴還是好的,我們哪有閒心去找什麼好吃的哄那個小鬼?我的同伴說你還活著,必須要馬上去找大夫,讓他別哭了,他這才停下來,往地上一躺,抱著你的手臂,就這樣睡著了。」
夏雨琳:「……」
他是哭累了吧?大概是大夫醫術高明,小肉球的眼睛沒那麼腫了,但眼周擦藥的痕跡還在,可見他當時哭得如何的驚天動地。
「唉,你就想啊,一個小鬼緊緊抱著你的手臂不放,我們想送你下山看傷,這多不容易?但這小鬼抱得那麼緊,怎麼掰都掰不開,我們也不敢太粗魯,怕把他弄傷了,最後,我們將你抬到輪椅上,將這小鬼放在你懷裡,才半推半抬地將你們運下山。」
紫鞘總是淡漠嚴肅的臉龐,這會兒都說得有些扭曲了,因為啊,將一大一小兩個人連同輪椅「運」下山,真不是人幹的事情,而且她當時還受了不輕的傷,她寧可跟殺手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想受這種罪。
夏雨琳聽得又慚愧不已,不敢再提這個話題:「你說你們找到我和肉肉時,那兩名殺手受了傷?受了什麼傷?是誰傷他們的?他們該不會本來就受了傷,帶傷上門的吧?」
當時的場景不是很奇怪嗎?她重傷昏迷,肉肉在那裡哭,兩名殺手卻只是在旁邊看著,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