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啊,」夏雨琳出於偵探的本能,想了想後,道,「既然你認定捨微公子是連環殺手,為什麼事先不警告那些女人呢?喏,就像警告我一樣,那不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了嗎?」
「事先警告?」面具男突然冷笑,「面對捨微那張臉,哪個女人會相信他是惡魔?就算知道他真是惡魔,也會飛蛾撲火,甘願送死吧?再說了,我為什麼非要救那些女人不可?她們既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我的母親,我為何非要救她們不可?」
他說得異常冷酷,目光也是異常冰冷,似乎對那些女人的生死全然不在意。
夏雨琳已經習慣了他一直以來的玩世不恭和嬉皮笑臉,突然之間發現他冷酷的一面,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地看著他:原來他是這樣一個人……嗎?
「反正我也沒有證據不是嗎?」面具男還在冷冰冰地道,「捨微雖然只是一個畫畫的,無權無職,卻名滿天下,仰慕者和追隨者無數,特別是那些皇室和貴族的女子,沒有不崇拜他的。即使是我,沒有足夠的證據也不能任意說他的不是,否則,那些女人能饒得了我?」
「我為什麼要為了那些與我無關的貴族女子而去招惹這樣的麻煩?反正那些貴族女子活著於國於民也是無用,死了於國於民也沒有任何損失,我為何要多管閒事?」
夏雨琳被他這麼一番冷酷無情的話語轟得腦子有些發暈,就算他真的這麼想,就算他說的是事實,也不用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吧?
說完之後,面具男冰冷的眼神突然又換成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再度捏住她的下巴,用曖昧的、誘惑的嗓音道:「但你不一樣!你不僅美貌迷人,腦子也有價值,死了太可惜,所以我才會破例提醒你,希望你莫要成為他的收藏品。」
「收藏品?」夏雨琳覺得腦子有點發暈,「什麼意思?」
面具男道:「捨微說過,這個世界會污染和破壞一切美好的東西,所以,最美好的東西永遠只存在自己的心中和想像之中,這也許就是他想殺掉那些女子的理由吧。他將他認為美好的女子畫下來,將她們最美好的一刻凝固以後,就將她們除掉,這樣,她們就不會被這個世俗污染和破壞,而他則保存著那些畫像,作為珍貴的藏品。」
夏雨琳聽得隱隱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捨微公子真是這樣的人……那簡直就是、就是人性扭曲啊,她無法想像那樣的畫面。
「不過,」面具男又邪裡邪氣地笑,「那些女人其實也沒幾個是好的,除了長得不錯,出身好些,依我看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捨微要殺她們,應該還有別的理由吧。總有一天,我會將他的底細全給挖出來,讓他身敗名裂,無所遁形。」
夏雨琳:「……」
半晌,她拍掉他的鹹豬手:「你確定你不是因為妒忌才這麼看他想他?」
「妒忌他?」面具男的眼神透著嘲弄和不屑之色,「我妒忌一個老童男做什麼?一個活到現在都沒嘗過女人滋味的男人,也配讓我妒忌?十一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這話……怎麼跟猴爺一個樣呢?
夏雨琳額冒黑線:「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
面具男大笑:「這還用問嗎,一看就知道了吧?」
一看就知道了?怎麼看出來的?夏雨琳很好奇,但她還是知道這種問題不能問,便狠狠地瞪他:「喂,你在我家調戲我,還笑得這麼大聲,不怕被人發現?」
「十一小姐放心好了。」面具男啞著聲音,在她耳邊吹氣,「十丈之內沒有半個人影,沒有人會發現咱們的。」
夏雨琳覺得耳朵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趕緊把頭扭到一邊:「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做什麼?我又不是聾子!」
喵的,他又知道這麼廣闊的範圍內沒有人影?難怪敢這麼囂張!
這一刻,她真恨自己功夫不濟,要不然非踹廢他不可!
不過,她若是有這個本事,那還得了?直接飛出夏家就好了,還能拖到現在?
面具男居然毫不掩飾他的企圖:「因為我想調戲十一小姐嘛。」
夏雨琳耳朵通紅,雙頰通紅:「我不想讓你調戲,你離我遠點。」
面具男放過她的耳側,腦袋離她遠了一點點:「總之,我要提醒十一小姐的就是這一點,我相信十一小姐定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不會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夏雨琳皺眉:「我還是不信你。」
面具男笑笑,手指從她臉上劃過:「關於我可不可信這一點,我相信十一小姐也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而後,夏雨琳只覺得眼前一片清明和燦亮,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面具男已經沒有了蹤影。
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感覺他的出現只是她的南柯一夢。
她發呆了片刻,摸了摸腦袋,有些惆悵地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她折回去,那邊的方向不對。
話說,她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對了,她握拳打了打手掌心,懊惱:她忘了問黑貓,呃,夏公子的事情,也不知道那死男人將夏公子怎麼樣了?夏公子還被困在寶庫裡嗎?她是不是該去寶庫裡轉一圈?
「咕咕」,肚子傳出飢餓的預警,她抬頭看看天色,決定去廚房找點好吃的。
哪料剛靠近大廚房,就聽到那邊傳來騷動聲,隱隱還有哭聲,似乎出了什麼事的樣子。
她跑過去,看到大廚房前面的樹蔭下圍了一群人,個個議論紛紛,不斷搖頭,一看就是不祥之逃。
「出什麼事了?」她大聲問。
「十一小姐來了?」眾人趕緊讓路,還有人拿凳子給她。
她這才看到一個老人家倒在地上,睜著雙眼,臉色發青,張著嘴,吐著舌頭,脖子上套著一根繩子,身邊還有一張歪倒的椅子,看著就是吊死的。
她抬頭看了看,頭上是一棵大樹延伸出來的樹幹,吊死一名老者綽綽有餘了。
她低頭,還是蹲下來,去探老人頸側的大動脈,已經死了。
她深吸一口氣:「老人家……已經死了。」
啪!有人狠狠地踩了側翻的椅子,罵道:「一定是大少爺逼死老福頭的!今天早上天沒亮,我出門準備幹活,就看到對面的老福頭屋裡走出一個人來,他走得很快,但那身穿著打扮分明就是大少爺身邊的狗腿子嘛!當時我還奇怪,大少爺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有什麼奇怪的!昨天晚上,老福頭當眾說他看到大少爺命令十七小姐去殺十一小姐,就大少爺的脾氣,能饒得了他?八成是今天早上派人去威脅老福頭了,老福頭走投無路,只得上吊自殺了……」
「噓,這話別亂說,小心傳到大少爺耳朵裡……」
「傳就傳,大不了我走人,免得難天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夏雨琳聽得大吃一驚,仔細觀察老人的臉龐,發現他果真是昨天晚上出來指證說看到夏之璧和夏蘭在花園一角秘密談話的老人家,他怎麼、怎麼就死了呢?
明明才過了一個晚上而已……
她又覺得頭疼和心痛了,為什麼這種事總是接二連三地出現呢?為什麼總是沒完沒了呢?這裡還像個家嗎?還像人住的地方嗎?
半晌,她按了按額頭,問:「這裡是廚房,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吧,可有人看到老人家是如何……上吊的?」
「嗨,昨天晚上大伙都睡得遲,天亮時來廚房幹活的就這十幾個人,個個都忙得很,也沒有人注意老福頭不對勁兒。我就記得老福頭走進廚房來,一個人在那裡悉悉嗦嗦地忙活兒,然後就出去了,也沒發現他是打算尋死來的……」
「我看到老福頭拿了一把椅子出去,因為忙,也沒太在意,哪裡料到……」
「我來廚房幹活,因為眼睛泛困,也沒能看得清楚,直到走到這裡了,才發現這裡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然是老福頭,眼睛還盯著我看,我的媽呀,真是嚇死我了……」
「我們聽到外頭有叫聲,這才跑出來看個究竟,結果、結果發現老福頭已經死了……」
「唉,老福頭都在夏家幹活三十多年了,連媳婦都沒能娶上,這輩子就指望著在夏家終老了,結果就因為得罪了大少爺,被迫吊死,真是可憐見啊……」
好幾個下人都抹起眼淚來,畢竟是相處多年的老兄弟了,都有感情的。
夏雨琳面沉如水,心裡升起一圈圈的悲傷來,不斷盪開。
老福頭是自殺的,沒有人會在這種隨時有人經過的公共場合吊死別人,現場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他脖子上的勒痕符合上吊的傷口特徵,面容雖然有些扭曲,但眼神和表情還是平靜的,如果這是他殺,只要老福頭隨便叫上一聲「救命」,或者與對方廝打,廚房裡的人馬上就能聽到動靜並立刻跑出來,兇手就算馬上逃走,也無法及時隱身。
老人家是決定要死了,才會這麼無聲無息地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上吊吧?
她在心裡輕歎著,從布兜裡掏出所有的碎銀,交給一名看起來就是頭兒的中年男子:「去稟告夫人後,你們就拿這些錢,給老福頭尋一口好棺材,好好地埋葬了吧,每年記得給他上香繞紙,別讓他受委屈啊。」
那名中年男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恨恨地道:「十一小姐真是個好人,可恨那個大少爺,竟然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逼死為夏家幹了幾十年的老夥計,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