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香香是個冷血的兇手,殺了很多人,還是無辜的人,她不應該為香香感到悲傷的,但她現在卻覺得很悲傷,心裡很痛。
一直以來,她也不喜歡哭,覺得哭泣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但現在,除了眼淚,她不知道還能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捂著嘴,默默地哭泣十幾分鐘以後,她終於擦乾眼淚,咬著唇,走到香香的身邊蹲下,伸手去合她大睜的雙眼,緩緩地道:「我不是神,但我可以確定,夏之璧和林如一定會遭到報應的,你就安息吧。」
香香的眼睛,合上了。
夏雨琳站起來,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抱起肉肉,艱難地走出去,讓尚天去向夏夫人報告香香的死訊。
而後,她抱著沉睡的肉肉,坐在葵園前面的石椅上,發呆。
片刻之後,夏夫人帶著一大票人趕到,先進房間查看了香香的屍體,而後問夏雨琳香香是怎麼死的,夏雨琳只是簡單地說香香來找她,當著她的面自刎身亡,並說死後會變成厲鬼報復當年害死她母親的仇人。
她閉口不提香香的遺言,不想製造更大的恐慌。
在她這麼說的時候,夏夫人的表情很難看,有怒氣,有鄙視,有不安,也有驚恐。
香香自刎的時候,穿的是一件紅色的裙子,純粹的紅色,鮮艷的紅色,如鮮血一般,於深夜自殺的、帶著深重怨恨的女子會化成厲鬼,這已經是所有人耳熟能詳的傳說了,香香選擇這樣的死法,也許就是為了製造這樣的感覺。
她這麼說,是不想讓夏夫人和夏之璧忘記他們當年是如何傷害和折磨那個可憐的女孩兒,香香已經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代價,但這兩個人,卻還沒有受到懲罰。
夏夫人聽完之後,嘴角抽了抽,眼裡閃過怒火:「這個冷血兇徒,殺了我夏家這麼多人,我要讓她一生不能入墳!」
夏雨琳淡淡地道:「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官府了,官府晚些會派人來驗屍,她是殺人兇手,理應由官府處置她的屍體,還請母親不要隨便動她。」
她就擔心這個女人會損壞香香的屍體,先派人去報官了,不給這個女人下手的機會。
香香確是惡人,但逼她變成惡人的人,更惡。
夏夫人冷冷地道:「你下個月就要出嫁了,以後就別再管夏家的事情了,好好學習為妻之道,嫁進侯爺家後別丟了夏家的臉。」
為什麼死的不是夏落葵?她可是一直等著夏落葵被殺呢,結果,別人死了一個又一個,夏落葵還是活得好好的,現在兇手已經死了,還有誰會來殺夏落葵?
為什麼香香這個賤人就不能殺了夏落葵再死呢?果然啊,賤人就是賤人,死了還是這麼賤,沒做過一件讓人省心的事情。
夏雨琳真的想讓自己成熟穩重一點,但她畢竟還很年輕,還有著年輕人特有的熱血,看到夏夫人這麼冷血,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當下也嘲諷地道:「母親大人,香香似乎很恨你呢,你以後小心她半夜來找你啊,最好在房間裡都貼上驅鬼符,免得到時被嚇死。」
經過這件事,她對夏家更沒有好感了,就算不能馬上離開,她也不介意跟夏夫人撕破臉,反正她很快就會跟夏家沒有任何聯繫了,不趁著現在讓夏夫人之流難受難受,更待何時?
夏夫人臉沉得可怕,目光落在她懷裡的肉肉身上,淡笑:「母親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你還是想想怎麼處置四少爺吧,你一個女孩兒,還真的想帶一個孩子出嫁不成?」
夏雨琳心頭又升起怒火來,冷冷地道:「母親大人這麼多年來沒關心過四少爺,怎麼現在卻關心起來了?不過你現在關心誰都沒有用了,晚上還是會有死去的人去拜訪你的……」
「你……」夏夫人當場就想發飆,好在大少奶奶見氣氛不對,趕緊出勸架,「母親,都這麼晚了,香香的事情還需要您調查和守奪呢,您就先進屋坐下,安排下人們做事,早點了結這件事,可好?」
夏夫人哼了哼,甩袖進屋。
夏雨琳一直坐在外頭,直到官府派人過來驗了屍,問明了情況並將香香的屍體帶走,葵園總算安靜下來了,她也才抱著肉肉進大門,也不敢住進自己的房間,就在院子裡的下人房裡睡了。
半睡半醒地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起了床,讓人將自己的房間收拾乾淨,並將自己的東西搬到另一個房間,才算是勉強將葵園收拾妥當了,只是,她總覺得香香的魂魄與怨氣還盤旋在葵園裡,隨便她走在哪裡,都能感受到空氣中飄散的悲傷。
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啊,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離開這裡?
「十一妹,恭喜你抓到兇手,解決了咱們家裡最大的隱憂——」外頭傳來夏十的聲音。
還有其他姐妹的聲音:「姐姐你好厲害啊,竟然這麼簡單地就抓到了兇手,以後咱們就不用擔心了……」
「是啊,我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呢,就是沒想到那個兇手竟然是香香!一個小小的丫頭,竟然凶殘和狡猾至此,殺了咱們家裡這麼多人,真是該千刀萬剮!不過現在總算好了,香香終於伏法,咱們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
夏雨琳看著一群女人歡笑地走進來,滿是慶祝香香自盡的笑容,心裡一片冰冷:這些女人,她們都知道香香的遭遇吧?她們也是女人,難道就沒有為香香感到過不平與憤怒?她們就沒有半點同情心和仁慈心?」
當下,她忍不住冷笑,大聲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了,香香只是一顆棋子,真正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哪!」
所有的談笑聲嘎然而止。
一群人表情有些滑稽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夏十先反應過來,走到她身邊:「十一妹,你說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就是不想看她們這麼沒心沒肺地開心過日子,當下淡笑:「你們還記得吧,兇手給我們的卡片上寫的是,五天之內必殺掉葵園中的一人,而且目標指向了你,現在,兇手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夏十心裡一驚:「這、這話如何說?」
夏雨琳道:「我們收到卡片的時候,香香也住在葵園裡,算是葵園裡的人,而她還是你的貼身侍女,你別忘了,以前被殺的人要麼是小姐,要麼就是小姐的貼身侍女與小廝,也就是說,貼身侍女是可以代替小姐被殺的。那張卡片既然暗示你是被殺的目標,便意味著你的貼身侍女也是被殺的目標,香香之死,不是完全符合那張卡片的意思?」
眾女子如花似玉的臉龐,瞬間又白了,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夏雨琳目光犀利:「你們想想,哪有兇手自己謀殺自己的道理?我之前說過,會留下那張卡片的只能是葵園裡的人,這個人瞭解十姐,知道十姐很可能是第一個坐下來吃早餐和發現卡片的人,所以可以推論,香香就是那個偷放卡片的人,但她一定不是真正的兇手,否則她不可能會自盡!」
她一字一頓地道:「她只是真兇的同謀罷了!是真兇指使她放的卡片,指使她去冰庫檢查夏木藍的屍體。她對真兇忠心耿耿,知道自己一定逃不掉了,便選擇了承擔所有的罪名並自盡,以此保護真兇!在某種程度上說,是真兇逼死了她,也就是說,真兇贏得了這場遊戲!」
「所以——」她盯著眾女人,冷森森地笑,「真兇還活著,咱們對真兇還是毫無所知,你們仍然有性命危險!如果我沒有猜錯,真兇遲早還會下戰帖!下一次,真兇的目標是誰,這就不好說了!」
眾女的臉色真的白了,臉上再也沒有半點輕鬆之情,個個都驚慌失措得不行。
夏十結結巴巴地道:「妹妹你、你別嚇、嚇咱們……」
夏雨琳淡淡道:「今天是第四天,但勝負已分,兇手贏了這場遊戲,至少到明天午夜為止,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但明天午夜過後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也要到那時才知道,你們就在那時到來之前盡情開心吧。我現在很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不招待你們了。」
說罷她走進新收拾的房間,關上門,再也不想見那些女人一眼。
「十一十一,」因為昨天晚上睡著得太晚,而導致今天早上起得晚,正在賴床的肉肉從床上爬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用又軟又糯的聲音問,「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夏雨琳心裡又有些感傷起來,抱起他,嗅著他身上的奶香味,低低地道:「肉肉,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想再住在這裡了,我好想離開這裡……」
肉肉用手摸摸她的頭,眼睛烏溜溜的:「那就走嘛,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要一起離開這裡的。」
夏雨琳的眼裡泛起淚光來:「你真的願意跟十一離開這裡?以後只跟十一一起生活,到處飄泊?」
肉肉道:「肉肉只要能吃得飽飽的那就好了,十一保證肉肉不會餓肚子的。」
夏雨琳笑了:「嗯,十一說話算數,那麼,咱們就準備走吧。」
這是個黑暗危險之地,她惹不起,至少還能躲得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