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蘇天成的信函,多爾袞簡直不敢相信,但看過信函之後,多爾袞沉默了,在滄州與江寧營將士交手的時候,打掃戰場出現的那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裡面閃現,所謂仁者無敵,蘇天成的所作所為,幾乎達到了一個仁者最高的境界了。
黑死病的問題,多爾袞也發現了,昌平四周,死人開始增多,甚至正白旗和鑲白旗部分從事糧草保障事宜的將士,也染病倒下了,好在軍隊之中,這樣的情況還沒有蔓延,不過在接到蘇天成的來信之後,多爾袞全身發涼,他還正在奇怪,為什麼派出去的斥候,在大明京城方向偵查情報,可回來之後,好幾個人都倒下了,不過幾天時間就喪命,以至於好些斥候根本就不敢去偵查了,原來問題在這裡,在於黑死病的厲害。
皇太極的部署,最終未能如願,遼東邊軍沒有大規模的調遣,關寧錦防線穩如磐石,多爾袞在京城周圍的進攻,也就失去了意義,至於說前往永平府方向進攻遼東邊軍的部署,更是不可能實施了,多爾袞也絕不會去冒這樣的險,他並非懼怕遼東邊軍,而是懼怕駐紮在天津的江寧營,若是在進攻遼東邊軍的過程之中,遭遇了江寧營的包圍了,那自己率領的大軍,就可能遭遇全軍覆沒的危險。
黑死病的厲害,多爾袞的確不瞭解,不過他也有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昌平附近的漢人有不少死亡的,但自己率領的將士,真正遭遇到傳染的不多,以前多爾袞還以為這是因為天祐大清,滿人就是不一樣。老天都保佑的,如今才知曉了,原來根本的緣故還是在戰馬的身上,因為戰馬的氣味,令老鼠身上的跳蚤厭惡,故而常年與戰馬為依靠的將士。避免了被傳染,但有一點是無法避免的,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傳染,這是最為致命的。
孤傲的多爾袞,本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是輕易不會服人的,但他的內心深處,是真正敬佩和畏懼蘇天成的,他不清楚蘇天成為什麼有著如此巨大的本領。能夠無數次的擊敗傲視群雄的滿八旗,而且蘇天成每次的戰役部署,都表現出來不一般的睿智,這種能力和睿智,已經超過了皇太極,蘇天成每次的進攻,都會令大清國處於劣勢和被動的地位,不得不想盡辦法進行防禦。
戰場長殊死搏殺。戰場之下平等對人,這是蘇天成給多爾袞最大的教育。儘管說前一段時間,縱容手下的軍士燒殺劫掠,但多爾袞的內心還是隱隱不安的,他也覺得這樣的作為,恐怕會給自己和所有的軍士帶來厄運了。
看過了蘇天成的來信,多爾袞重賞了送信的人。第一次恭恭敬敬的將送信的人護送出了通州城,嚴令軍士不得傷害送信之人。
接下來,多爾袞下達了命令,所有軍士撤離昌平,原路返回大同。直接進入草原。
對於那些已經出現咳嗽狀況的軍士,多爾袞下了狠心,果斷的拋棄了,不准這些人跟隨大軍行動,而且多爾袞還要求所有軍士,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卒,一律騎著戰馬離開,沿途不得逗留,不得繼續劫掠百姓,不准與漢人有任何的接觸,悶頭趕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關內,進入到草原去。
多爾袞手下的幕僚很是奇怪,不清楚自家的主帥為什麼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多爾袞也沒有和他們說,但服從軍令是滿八旗的最為重要的規矩,故而幾萬大軍的動作非常的迅速,帶著劫掠來的金銀財寶和糧草,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通州,原路返回了。
曾經有幕僚建議,是不是給皇太極稟報一下,等到皇太極的旨意下來之後,再行撤離通州,返回瀋陽去的,可多爾袞沒有同意,要求直接撤兵。
多爾袞撤兵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京城。
周延儒和王承恩等人,終於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昌平方向的威脅消除了。這個時候,柳敬亭尚未離開京城,也是因為王承恩不同意,周延儒的意見,不能夠動柳敬亭等人,畢竟這是蘇天成派來的使者,而且人家來的目的不是宣戰的,可惜王承恩很是固執,儘管沒有將柳敬亭等人關押到大牢裡面,但也是軟禁起來了。
就在周延儒和王承恩兩人產生分歧的時候,皇上居然召見了。
這麼長時間,皇上都是不問朝中之事的,想不到這個時候,居然開始過問了,其實按照規矩來說,朝中的官吏,應該是在休沐時間的,正是在春節期間。
周延儒進入到養心殿之後,尚未來得及開口,皇上首先說話了。
「周愛卿,朕聽說蘇天成派人進入京城了,是不是有這件事情啊。」
周延儒看了看站在皇上身後的王承恩,低著頭開口了。
「啟稟皇上,確實有這等事情,這是蘇天成寫給臣的親筆信。」
朱由檢將信函放在了御案上面,沒有打開閱讀,而是繼續開口詢問了。
「朕聽說蘇天成派來的人叫做柳敬亭,以前是說書的,是不是這樣啊。」
周延儒低著頭沒有回答,此刻他的內心裡面,對王承恩的看法也在發生改變了,其實這一切的事情,王承恩肯定是給皇上稟報了,柳敬亭來到京城,具體是為了什麼事情,皇上也應該知道了,那一箱子的口罩,周延儒暫時沒有敢發下去,害怕在皇宮之中引發波動。
想不到皇上居然對於蘇天成派什麼人來有意見了。
兩天時間以來,周延儒開始關注京城內外的黑死病了,得到的稟報令他震驚,每天死亡的人數超過百人了,而且到處的屍首都沒有人很好的收斂,那些收斂屍首的五城兵馬司的軍士,很多也一樣倒下了,京城內外的恐怖氣氛,已經開始蔓延了。
這說明黑死病真的是非常厲害的,蘇天成說到的情況是真的,如此情況之下,蘇天成完全可以袖手旁觀,但人家還是派出了使者,前來通報情況了,光是這樣的胸懷,就值得尊敬,至於說派什麼人來,換位思考,京城處於了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派來的使者,有可能感染黑死病的,能夠有人來就算是非常不錯了。
看見周延儒沒有回話,朱由檢再次開口了。
「周愛卿,朕聽說你準備放了那個柳敬亭,有這樣的事情嗎。」
周延儒的心開始下沉,到了這個時候,他不會繼續沉默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是規矩,何況人家柳敬亭來到京城,是專門提醒朝廷注意黑死病的,需要好好的防治,若是朝廷真的殺掉了柳敬亭,就等於失去了所有的道義,這樣的事情讓滿朝文武大臣和老百姓知道了,會怎麼看,而且周延儒可以斷定,到時候皇上是不會承擔這種責任的,王承恩也不會承擔,最終負責的還是內閣,還是他這個內閣首輔,這種有失道義的名聲,他周延儒是絕不會承擔的,故而他要明確自身的意見。
「皇上,臣以為,柳敬亭是到京城來,專門提醒朝廷注意黑死病的,而且還帶來了一大箱的口罩,王公公也見過這種口罩了,臣正準備發放下去,要求宮裡和朝中文武大臣都要注意的,臣還擬出了奏折,懇請皇上撥付銀兩,防禦黑死病,此等情況之下,臣覺得必須要善待柳敬亭,臣建議讓柳敬亭離開京城。」
周延儒說的非常明確,直接表明了意見,這在以前是不多見的。
朱由檢沒有馬上表態,看了看身後的王承恩。
王承恩也開口了。
「皇上,奴婢不同意周大人的意見,蘇天成謀反已經是大逆不道了,居然派柳敬亭來,這豈不是羞辱朝廷嗎,如此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怎麼能夠放走。」
周延儒的臉也漲紅了,王承恩剛剛說完,他再次開口了。
「皇上,臣的意見是放任人,若是王公公堅持要斬殺,那就懇請皇上明確旨意,臣是絕不贊同的。」
朱由檢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當然明白周延儒的想法,這樣的黑鍋,周延儒是下決心不背了,道義上說不過去,此外蘇天成攻陷京城,也是遲早的事情,現在斬殺了柳敬亭,將來不好見面。
周延儒一直抬著頭,看見皇上的神色越來越不好,內心擔憂的氣息也是越來越濃了,到了這個時候,他沒有了害怕的感覺了。
過了好一會,朱由檢才開口說話。
「你們的意思,朕都明白,斬殺柳敬亭,朕算什麼了,滿朝文武會如何的看朕,史書會如何的評價朕,朕早就知道了,蘇天成佔據京城之後,不會要了朕的命,也不會動皇親國戚,蘇天成有著如此大度的說話,朕豈會輸給他,也罷,這件事情,就交給周愛卿去處理吧。」
說完這句話,朱由檢起身離開了,沒有給周延儒再次說話的機會,王承恩盯了一眼周延儒,也跟著離開了。
站在殿裡,周延儒感覺到身體發涼,最為重要的事情,皇上沒有說到,那就是如何的防禦黑死病的事宜,這才是頭等的大事情,不知道皇上究竟想些什麼啊。
周延儒咬咬牙,這一次他要擅自做出來決定了,在京城內外一定要防禦黑死病,就算是沒有皇上的聖旨,他也要這樣做,誰叫他是內閣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