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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四年五月十九日。
這一天的天氣很是不錯,火紅的太陽,一大早就升起來了,蔚藍的天空,看不見一絲的雲彩,誰也想不到,一場遼東歷史上,最大的廝殺就要展開了。
大軍出發的時候,陳新甲的臉上一直都是帶著微笑的,他的這種情緒,感染了周邊的人,人人都是信心十足的,覺得今日就能夠拿下廣寧,將後金韃子趕到遼河以北去了。
這種信心,主要還是來自於前一日的廝殺,斬殺了一千三百多韃子,而且是野戰,這樣的勝利,足以支撐強大的信心,足以令陳新甲有著強大的決心。
廝殺在陳新甲猝不及防的時候,來臨了。
大軍行進了一個多時辰了,距離廣寧城不遠了,就在這個時候,負責偵查的斥候前來稟報的時候,臉色發白,說是前方發現了大規模的後金韃子,人數暫時無法估算。
陳新甲並不是很驚慌,既然遇見了大規模的韃子,這說明韃子是不想守住城池了,和大軍在野外大戰,一道道命令發佈下去了,神機營迅速做好了準備,火炮時刻準備發射了。
鋪天蓋地的韃子衝過來的時候,用望遠鏡觀察的陳新甲,身體抖動了一下,這個時候,他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好,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的韃子。
火炮開始轟鳴,隨著一聲聲的爆炸聲響起,衝鋒的韃子隊形頓時有些亂了,一些戰馬和韃子甚至被直接炸飛了,但火炮不能夠阻止韃子的衝鋒。大量的箭雨開始出現在大軍的上方,大軍也有不少的軍士,被箭雨射中了,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騎兵打仗,重點在於氣勢,也就是在於衝鋒時候的氣勢。兩軍對壘,誰的氣勢能夠壓過另外一方,基本就能夠獲得勝利了,陳新甲知道這一點,祖大樂、祖大弼等人更是清楚,就在火炮開始轟鳴的時候,他們也做好了衝鋒的準備,儘管說有著數不清的箭雨飛過來。
陳新甲終於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祖大樂衝鋒自最前面,紅著眼睛。哇哇叫著衝向了後金韃子,隆隆的鼓聲,隨著還在轟鳴的火炮,震撼了大地。
兩股洪流剎那間撞擊在一起了,這個時候,任何的鼓聲、炮聲,都不能夠掩蓋巨大的撞擊聲,包括軍士發出的慘叫聲。
皇太極同樣用望遠鏡觀察著這一切。一邊的範文程,發現皇太極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托尼已經帶著大軍,繞道朝著明軍的後方插過去了,按說戰役進行很是正常,為什麼皇太極的身體會微微顫抖。
好一會,皇太極放下了望遠鏡。
「文程,朕總算是見到了蘇天成了。」
「皇上。奴才沒有明白啊。」
「大明在遼東的邊軍,朕曾經和他們廝殺過多次,從來沒有體現出來這樣強悍的戰鬥力,這絕不是陳新甲的功勞,蘇天成到遼東。不過一年時間,大明邊軍就變得如此的強悍了,朕真的沒有想到啊,朕看還是要想辦法對付那個蘇天成,此人是我大清國最大的威脅啊。」
「皇上,奴才以為,今日明軍必將遭遇毀滅性的打擊,就算是蘇天成趕赴遼東,也不可能挽救大局了。」
皇太極點點頭,目光看向了前方。
「不知道十四弟那裡的情況如何了啊,消息一直都還沒有過來。」
六萬邊軍,四萬後金韃子,十萬人的廝殺,這種場面,血腥程度和震撼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雙方的廝殺,很快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邊軍雖然在人數上面佔據微弱的優勢,但神機營是難以展開廝殺的,而且他們也要護住火炮,因為剛剛長時間的發射,炮膛發熱,繼續發射可能出現炸膛的情況,不得不停歇下來,加之邊軍和韃子已經剿殺到了一起,這個時候,火炮也不能夠隨意的發射。
滿八旗的騎兵驍勇,這是眾人共同的認識,一方面是因為後金所處的地方,天寒地凍,耕地貧瘠,大多是依靠打獵生存的,滿八旗的軍士,從小就打獵,練就一副好身板,但這不足以讓騎兵如此的厲害,關鍵還是在將領的驍勇,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從努爾哈赤開始,一直到皇太極,後金的驍勇將領數不勝數,這方面,大明是缺乏優勢的。
實話實說,大明邊軍的戰鬥力,與後金韃子確實存在差距,除開江寧營,大明最為厲害的軍隊,就是邊軍了,不管怎麼說,邊軍長時間的在遼東和邊關,時時刻刻都處於戰鬥狀態,比較一般的衛所軍隊,強悍太多了,可惜長時間遭遇到後金韃子的打壓,邊軍對後金韃子,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這也就可以提現出來,為什麼蘇天成在組建了江寧營之後,耗費了無數的心血,拚命的訓練將士,甚至採用了現代軍隊最為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的辦法,來打磨江寧營的將士。
可惜蘇天成在遼東的時間太短了,他本來是想著,將邊軍也徹底打磨出來,人算不如天算,朱由檢產生了冒進的思想,這就不是蘇天成能夠左右的了。
儘管火炮給後金韃子造成了巨大的殺傷,甚至在一定的程度上,打滅了後金韃子的氣勢,令邊軍在氣勢上面,絲毫不亞於後金韃子,但雙方的戰鬥力,存在一些差距,除非是邊軍在人數上面,佔據絕對的優勢,否則這樣的廝殺,最終的結果,可以預見。
一個時辰過去,陳新甲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大軍明顯開始處於劣勢了,這一次參與進攻的後金韃子,可不是幾千人的規模了,衝鋒廝殺的韃子,至少是好幾萬人了,陳新甲清楚,這是後金韃子的主力了。
眼看著大軍慢慢無法支持了,期間,火炮好幾次的發射,炸的後金韃子人仰馬翻,但這不能夠改變大軍失敗的現實。
陳新甲身邊的唐海泰,臉色開始發白,大軍若是徹底潰敗,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情況,他是非常清楚的,自己就有可能被後金韃子生擒了,如今最好的辦法,是趕快撤退,這裡距離義州不是太遠,拚命向義州撤退,這樣可以依靠駐守義州的兩萬軍士,依靠著義州城池,勉強堅持,至於說神機營,已經管不到那麼多了,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麼神機營。
鼓足了勇氣,唐海泰終於開口了。
「大帥,韃子勢大,下官以為,還是暫時撤退的好。」
唐海泰剛剛說完,滿臉是血的祖大弼衝過來了。
「大帥,韃子人數太大,兄弟們要抵抗不住了,快撤退吧,否則被韃子包圍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陳新甲身體抖動了一下,這個時候,他想到了,若是後金韃子兵分兩路,採取前後合圍的方式,大軍將徹底被殲滅,不要說眾多的軍士,自己都有可能被後金韃子生擒的。
「命令前方的將士,必須抵抗半個時辰以上,大軍準備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撤到義州,與錢謙益、祖大壽會合,依靠義州,抵抗後金韃子的攻擊……」
陳新甲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炮響,他有些吃驚的四處望了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的來到了中軍帳。
「大帥,不好了,大軍後方出現了數不清的後金韃子……」
四周頓時安靜了,陳新甲的臉色開始發白,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了,後金韃子不是沒有準備,而是人家的胃口很大,大的出奇,人家的目標是整個征伐的大軍,意圖全殲征伐的大軍,能夠輕易的拿下黑山、義州,以至於能夠戰勝小股的韃子,這一切都是事先設計好的,當初祖大壽提出來懷疑,自己還不留情的訓斥了,而且將祖大壽留在了義州,如今,一切都應驗了,六萬大軍被後金韃子包圍了,到了這個時候,除非是發生奇跡,否則大軍必將被徹底剿滅,這是一場慘敗。
陳新甲感覺到喉頭發酸,說不出話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祖大弼反而清醒了。
「大帥,後金韃子圖謀已久,想著就是全殲我大軍,哼,這麼大的胃口,也沒有那麼容易的,屬下建議,大帥先撤走,屬下帶著兄弟們,拚死抵抗,殺出來一條血路……」
祖大弼還沒有說完,唐海泰就急不可耐的開口了。
「祖將軍說的是啊,大帥趕快先撤退吧。」
陳新甲搖搖頭。
「本帥不會先撤,眾多的將士還在拚殺,本帥絕不會拋下將士,獨自撤退的……」
唐海泰急的臉色發白,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耽誤一分鐘的時間,就多了十分的危險,後金韃子已經從前後夾擊了,邊軍能夠抵抗的時間不多了,不超過半個時辰,大軍必然會出現潰敗的局面,那個時候,就是想著撤退,也沒有機會了。
情急之下的唐海泰,竟然直接下命令了,要求守衛在中軍帳的兩千親兵,護衛陳新甲撤退,不得有絲毫的猶豫,撤退的方向,自然是朝著義州方向。
被親兵強行抱上戰馬的陳新甲,兩行淚水出來了。
「我是大明的罪人啊,我是大明的罪人啊,蘇大人,我知道錯了,當初要是你來指揮大軍,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十萬大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