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塵歸塵,土歸土
中醫義診最後一天,義診點依舊人頭攢動。跟鍾厚估計的那樣,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可以是最後一個,所以才毅然決然的在那邊無怨無悔的排隊。時間慢慢走到了盡頭,那些人才終於感到了絕望,這麼多天的等候換到最後的只是一場空。
「鍾醫生,求求你,再給我看一下吧,我排了五六天的隊才輪到我的啊,你不能不管我的啊!」鍾厚這邊的病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一臉急切的說道。
鍾厚倒是很想治療,可是衛生部的官員已經宣佈了比賽的結束,在統計分數了,他只能拒絕的搖頭。少婦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對此鍾厚也是有些無可奈何。看著眼前這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鍾厚心中苦澀之極,猶豫了一下,他朗聲說道:「今天是我對不起大家了,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嗯,有些人看過網絡或者報紙可能已經知道了,是的,今天我實在沒辦法做到更多了。我近期可能會在燕都市開設一個大型的中醫診所,到時候每週六會定為義診時間,我們會有三位專家給大家義診,不收取任何費用,當然了,抓藥什麼的我們會收取基本費的。希望大家這一段時間多關注報紙吧。」
鍾厚的這一句話讓本來已經絕望的人群驟然綻放鮮亮的光彩,頓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後來的人頓時納悶了,前面的人傻了不成?都這個時候還在歡呼!不過,等鍾厚說要開辦中醫診所定期義診的消息傳過來後,這些笑別人傻的人也傻了,跟著一起歡呼起來,就差沒大呼萬歲了。鍾厚,的確是一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人。
木寒秋也聽屬下匯報了鍾厚的承諾,不屑的撇了撇嘴,今天他穿了一件很正式的服裝,頭髮梳的油光水亮,整個人精神高昂,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是啊,他怎麼能不興奮呢,目前自己領先了鍾厚八十六分,中醫學會會長的寶座已經在向他招手了。這對木寒秋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天,由不得他不認真對待。
至於鍾厚,他的這些舉動落到了木寒秋眼裡,自然就被定義成了失敗之後的臨死一搏,看來他還想吸引眼球賺取人心啊。不過,這樣有用嗎?一抹冷笑在木寒秋唇邊綻放,這個只是失敗者的一些自我安慰的手段罷了。
統計分數基本出來了,衛生部的官員臉色很是沉重。他是孫部長的人!目前的得分木寒秋最高,胡明志第二,鍾厚才第三而已,距離木寒秋的差距整整有八十六分!這個結果真的太讓人吃驚了。
看著衛生部官員愣住的模樣,木寒秋心裡的得意更是攀升到了極點,他催促道:「是時候公佈結果了。」木寒秋已經等不及去享受那最甜美的時刻,摘取最甜美的果實了。他要站在最高的領獎台上,領取這次中醫大會的獎品,差點都忘了,這次中醫大會的優勝者還可以獲得內經十三方的,這可是傳世珍寶啊!
衛生部關於咳嗽一聲,無奈之下,他準備宣佈結果了。
這個時候,鍾厚忽然開口說了一句:「等一下。」
木寒秋譏諷的看著鍾厚:「怎麼了?我們一向寵辱不驚的鍾厚鍾大少爺不淡定了麼?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沒有什麼,大不了下次你再找回場子。要是現在還胡攪蠻纏的話,不覺得太丟份了嗎?」
鍾厚不動聲色的看了木寒秋一眼:「我覺得胡攪蠻纏的應該是你吧?我還有一個病人,大家莫非都忘了麼,這個病人可是引起不小的轟動的。」
「吹吧,你就繼續吹吧。」木寒秋得意洋洋,「要知道這次比賽程序很嚴格的,首先必須備份在冊,然後還需要病人親手畫押,認可你的治療,你在別的地方隨便找一個人來有用嗎?魏春明處長,我建議立刻宣讀比賽結果,不要再給有些人面子了,這種人,你越是忍讓,他卻是得寸進尺。」
顯而易見,鍾厚就是他說的某些人。心裡認定自己會贏得比賽,會是中醫學會會長的不二人選,木寒秋的態度不自覺的就有些強硬起來了,他對魏春明說是建議,其實還帶有一絲支使。魏春明臉色一黑,上次病人被拒絕治療的事情已經讓他對木寒秋懷有看法了,現在居然敢對自己頤指氣使的,簡直就是……
冷冷的看了木寒秋一眼,魏春明說道:「木寒秋,你不要急!該你的始終是你的,不該你的你急也沒用。我們來聽聽鍾厚的說法吧,我記得上次不是有一個尿毒症病人送給鍾厚治療的嘛,鍾厚說的也許就是這個人呢。」
「不可能!」木寒秋陡然一驚,隨即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出現?」
鍾厚饒有興致的看著木寒秋:「說話要負責的哦。你說他死了,誰看見的啊?難道是你派殺手去殺他的?」
「你……你血口噴人!這是媒體都報道了的,誰不知道?」木寒秋俊美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索性閉口不語。跟鍾厚說話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真是氣死人了。
木婉秋感情複雜的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心裡對他充滿了同情。跟鍾厚呆一起久了,對鍾厚越發的瞭解,對木寒秋就越是感到他身上悲劇色彩太濃郁了。想起了華夏語裡一句經典的話,既生瑜,何生亮啊。
有了鍾厚,木寒秋這個本來也算是天才的人立刻就失去了光芒,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靜靜等待了兩分鐘,終於,一對父女出現了,守候在這裡的記者有些已經陷入了無所事事之中,說好的頒獎這麼久都沒出現了,也不知道有了什麼變故。陡然間看到了那對父女,都跟蒼蠅見到了血肉一樣,蜂擁著撲了上去。
這一對父女,赫然就是曉梅跟她的父親。絡第一人還是中醫義診中出現的病情最嚴重的病人,這些頭銜,都讓他們備受矚目。
「您好,前一段時間聽說您出了一點意外,具體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您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可是已經勉強可以走路了,難道鍾厚大師真的把你治癒了嗎?」
「賣身救父好像獲得了成功,對此,請問你有什麼感想?」
問題接踵而至,可是這對父女卻是不回答任何人的問題,他們努力的破開記者組成的波浪,一直來到了鍾厚的面前。曉梅的父親,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突然間就要下跪,曉梅也跟著下跪:「謝謝你了啊,鍾厚醫生,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這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一個人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之下居然被人頂住了巨大的壓力給治療了,這種感情可謂是發自內心,十分真摯。尤其是後來得到了中醫義診真正的內幕,知道了這次是關係到中醫學會會長的歸屬之後,對於鍾厚,那種感情就更加複雜了。曉梅有的時候甚至想奉獻出自己去報答鍾厚的恩情……
鍾厚趕緊扶住了兩個人,不讓他們下跪:「這些都是身為醫生的我應該做的。一個教師教書育人,一個醫生救死扶傷,一個法律工作者聲張正義,一個普通工人遵守紀律,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啊。我真的覺得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感謝的地方,下跪自然更是沒有必要。現在您感覺怎麼樣了,如果還滿意我這次治療的話,請在這裡簽名吧。」
「滿意,很滿意,已經好了七八分了,剩下的時間再調養一下就好了。」曉梅的父親很是激動的說道,「鍾大夫真的是神醫,神醫啊!」
呆滯,木寒秋完全陷入了呆滯!如果到現在他還不知道之前鍾厚的種種是做戲的話,他簡直就可以住豬圈了!這個該死的傢伙,放出假風聲,甚至演戲跟阿娜爾大庭廣眾之下吵架,這些都是針對我的,是針對我的……我又一次失敗了嗎?加上這一百分,鍾厚就超過了自己了!啊,我不相信,我不會失敗的,尿毒症怎麼可能這麼幾天就治好?
木寒秋瘋也似的衝到了曉梅父親的面前,拿起了他的手腕,將他嚇了一跳。不過曉梅父親對中醫治療的程序已經基本瞭解了,知道他這是不信任自己,也就隨他了,坦然的看著他。
許久,木寒秋頹然的放下了曉梅父親的手……這是真的,鍾厚這個妖孽,真的治好了尿毒症,而且,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一時間,木寒秋的精氣神彷彿都被抽走了,他的人生似乎變得毫無意義,他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站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
頒獎典禮開始了,當魏春明宣佈鍾厚成為這一屆中醫大會的優勝者的時候,全場一片山呼海嘯。很多留下來的病人都激動的鼓掌,鍾厚,就是這個時代醫生最後的良心!有這樣的人帶領中醫學會,必將福澤大眾,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驚喜的事情嗎?
就在鍾厚接受第一名的獎牌的時候,距離此處十多公里處的木家,木雲峰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回想起自己這一生,木雲峰感慨頗多,自己這一生,真的可謂是輝煌了,誰想到到老了卻是這麼淒慘。幾個兒子沒一個爭氣的,一個孫子真的很聽自己教導,居然大義滅親。乾枯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一個念頭隱隱在心中盤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最後一絲生氣化作了一聲吶喊,也只是嘴中含糊不清的一句囈語,沒有親人守候在身邊,沒有人關心他說的是什麼。一代藥王木雲峰終於閉上了眼睛,與世長辭。人死了,如燈滅,一切功過是非頓時煙消雲散。
數千里外的十字坡,鍾厚的爺爺鍾為師似乎也忽有所感,目光飄向了遠方,一聲歎息從嘴中發出,七十餘年如一夢,方知世間美妙,不過笑看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