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木寒秋這才知道,原來鍾厚他們早就已經研究出來藥方,只是可能有些不確定,所以一直那樣表現。如果從更惡意的角度去猜測的話,也許這廝其實已經確定了,只是希望看到自己得知真相自己的窘態,所以才一直縱容自己。
現在,他成功了。聽著外面的鞭炮聲,木寒秋面色發白,想死的心都有了。
木寒秋下意識的就想離開這裡,卻被鍾厚拉住了。鍾厚笑瞇瞇的說道:「等等吧,我們會用自己的藥方過來拯救一下你們的。要不要我幫你作弊,我可以告訴你關鍵的東西,這樣的話你有了功勞,即使失敗了,也可以撈取前面的名額了。」
木寒秋的臉色更白了。這句話分明是剛才自己對鍾厚說的,現在鍾厚卻原封不動的還給了自己。打臉,徹徹底底的打臉,毫不掩飾的奚落,木寒秋偏偏還不能反駁,他就跟鍾厚剛才一樣,身體顫抖了起來。
李巖在一邊看了,暗自讚歎,這才是真正的憤怒啊。鍾厚剛才的顫抖太不專業了,真正的憤怒形成的顫抖應該是把頭高昂著的,臉色漲得通紅,只要用針輕輕一刺,就有大量的鮮血噴出來……
木寒秋終究還是沒有走成。鍾厚的藥方無疑是成功的,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鎮長紅光滿面,執意要為鍾厚慶功,他們甚至舉行了一種慶典,規模跟火把節相當。要知道火把節可是彝族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節日了,本年度的火把節早已經舉行過了。不過那個時候正是疫情初現端倪的時候,火把節就舉辦的不怎麼盡興。
現在,疫情的問題徹底得到了解決,鎮長徵詢了很多人的意見,他們想要再舉行一次巨大的慶典,慶祝病情的解決,以及表達對鍾厚等人的感謝。這種情況下,同為中醫的木寒秋就被作為另外一個鎮子的代表給留了下來。儘管木寒秋心裡千般不願,但是胳膊也拗不過大腿,只好悶悶不樂的留了下來,看著鍾厚風光無限,自己在一邊垂頭喪氣,那種感覺簡直憋屈的要死。
照舊是鎮長致辭,鎮長不僅是這個鎮的最高領導,還是彝族人的領袖,他致辭那是天經地義的。鎮長先是對這次疫情的發生表示了惋惜,對死者追悼了一番,又感謝了遠道而來幫助解決了疫情的一眾中醫們。這些阿泰都是在一邊興奮的幫著翻譯了過來,作為一直跟隨在鍾厚身邊的翻譯官,鍾厚他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阿泰也覺得臉上很有光彩。甚至有的姑娘家都已經朝這個大有前途的小伙子暗送秋波了。
鎮長說完了上述一番話後,沒有停頓,又繼續說了下去。這一次阿泰卻彷彿有些怔楞了一般,居然沒有翻譯,鍾厚連連追問了幾次,阿泰才面色古怪的看著鍾厚,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有什麼話就說啊,我就不信鎮長現在會罵我。」鍾厚大喇喇的說道。
阿泰卻還是有些緊張:「那我可就說了啊。說了的話不能生氣。」
鍾厚納悶之極,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呢。看到阿泰正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看樣子是不得到准信死也不開口的,連忙搖頭:「不生氣,絕對不生氣。」
估摸著鍾厚說的應該不是假話,阿泰這才開口:「是關於災星卜繡珠的,那個災星卜繡珠啊……」
鍾厚有些不悅的咳嗽一聲:「阿泰啊,虧你還是出去讀大學的人呢,怎麼開口災星閉口災星的啊,這對人不尊重,知道嗎?」
阿泰被說的臉一紅,羞愧的點頭:「我知道了。這個事情是跟那個卜繡珠有關。」得,他不說災星卜繡珠了,直接變成那個卜繡珠。鍾厚無奈,總不能一直糾纏下去吧,只好聽之任之了。
他的眉頭緊皺:「跟卜繡珠又有什麼關係呢?」
阿泰小心翼翼的看了鍾厚一眼,生怕他一下暴起發難。鍾厚的功夫已經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了。「那天你不是打死了一條小龍嘛,太威武了,居然連小龍都可以打死。」說起這個話題,阿泰明顯有些控制不住,很快就興奮起來。男人,都會對武力充滿著嚮往與遐想,彝族的男人在這一點上更是突出。阿泰自小就是文弱書生型,但是他內心裡卻一直有一個俠客夢,鍾厚的表現很是符合他的夢想。
鍾厚大汗,連忙打斷了阿泰滔滔不決的崇敬之情,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就是打了一條蛇而已,怎麼就成了小龍了。難道是以訛傳訛?不對啊,你那天明明也在現場的,那明明是一條蛇嘛。」
「是這樣的。」阿泰趕緊給鍾厚普及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我們這裡把超過兒臂粗壯的蛇都稱為小龍的。一般蛇長成這麼大很不容易,很快就要蛻變成為天上的飛龍的,稱它們為小龍也不為過。」
看著阿泰一本正經的樣子,鍾厚無語了……就那一條蛇還能叫小龍?那龍也太不值錢了。不過,不管了,隨便他們怎麼稱呼吧,鍾厚很快就把心思放到了阿泰剛才說的話身上,繼續追問:「好吧,就算是小龍,我把小龍給打了,難道惹禍了?可是你們鎮長明明還要吃蛇膽的啊。」鍾厚強忍住彆扭把大蛇說成是小龍,真是辛苦之極,到了最後還是前功盡棄,他可不好意思把蛇膽說成是龍膽,即使是小龍膽那也太挑戰臉皮了。
一聽鍾厚誤會了,阿泰趕緊把剩下的話說完:「你打敗了小龍,所以你就成了屠龍勇士了。在我們彝族有一個傳說,那就是當災星在天空閃現的時候,必然會有屠龍武士出現,他會帶走災星,還這裡一片清明。」
什麼災星,屠龍勇士的,鍾厚腦筋轉了幾個彎還是沒弄明白阿泰到底要說什麼。
阿泰看到鍾厚納悶的樣子,頓時一陣鬱悶。難道還要自己把話說明白了?那可就慘了,阿泰覺得自己要是在鍾厚面前講出那話來,還不得被他一拳錘死啊。可是,在鍾厚掃視著自己的時候,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鎮長的意思就是卜繡珠是災星,您是勇士,只有您可以制服得了她,所以希望您走的時候把她也帶走。」
鍾厚呆住了。阿泰可不敢發呆,他趕緊跑出去幾步,生怕鍾厚回過神來,順手給自己一拳。不管是誰,都不希望自己身邊多一個災星的,忽然被人要求帶一個災星,肯定會不爽,說不定就會給宣佈的一拳。阿泰也覺得鎮長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了,鍾厚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呢?
「其實,你也可以拒絕的啊,憑什麼要你把災星給帶走?你完全可以拒絕!對了,千萬別說這事我說的啊。」阿泰見鍾厚久久不動,不由得勸說了一下,剛勸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屁股有些坐歪了,趕緊補救,「其實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了,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阿泰發覺自己也挺為難的,一方面是全鎮人的利益,另一方面又是自己很佩服的人,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人啊。
「鎮長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就讓卜繡珠這麼跟我走了?他也不管了?意思就是說這個人以後就跟我了,隨便我怎麼安排?」鍾厚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憤怒。阿泰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很理解鍾厚情緒的激動,雖然全鎮人的立場不允許他說些不利於這種情況的話來,但是他還是很用力的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她以後要一直跟著你了,永遠永遠。」
天啊,一個災星永遠的跟隨,阿泰一想到這裡頓時覺得生活完全沒有意義了。倘若我是鍾厚的話,阿泰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這個想法,真的太可怕了。他同情的看了鍾厚一眼,心裡暗暗為他加油打氣,趕快去拒絕吧,現在拒絕還來得及。去遲了的話,鎮長說不定會認為你是默認了呢。到時候他就把卜繡珠這個災星硬塞給你了,那你可就慘了。
鍾厚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他臉上閃過一絲激動的表情:「太好了。」很快這抹興奮又被收斂了起來,臉上又波瀾不驚了:「我要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嗯,我先過去了。」
阿泰看著鍾厚走遠,一腦門的霧水。奇怪了,剛才鍾厚的表情似乎帶了那麼一點小興奮?興奮,難道是因為卜繡珠很漂亮嗎?可是,她是一個災星啊,被一個災星跟隨還興奮,阿泰趕緊搖搖頭,努力不去想。只要思維一沉寂下來,鍾厚就在他的腦海中化身為一個奇形怪狀的魔王模樣,只有魔王,口味才會這麼獨特。
鎮長講話完畢之後,狂歡就開始了。這個節日,是真正歡喜的節日,疫病正在遠去,生活更加美好,還有什麼理由不放聲歌唱呢。十里八鄉的人都來了,青年男女們圍在巨大的火堆邊上,盡情的歡快跳躍著。
一路上,鍾厚遇到了很多女人對他發出邀請,這也難怪,現在鍾厚可以說是鳳凰鎮很多人的大恩人了,得到女子們的青睞也是很正常的。鍾厚微笑的謝絕了這些女人,在人群中看似亂走,實則一直在搜尋一個人呢的蹤影。終於,在一個火光晦暗的地方,看到了那個身影,卜繡珠微微低著頭坐在那裡,神情有些落寞,剛才鎮長的話她也聽到了,她吃了一驚,沒想到鎮長居然會在大庭廣眾說這樣的話來,隨即她內心就緊張起來,找了這麼一個角落隱藏住身形。
自己是一個災星,不管鍾厚如何勸解,其實在卜繡珠的內心裡還是根植著這個念頭的,只是有的時候鬆動了一些而已。她從沒有想過鍾厚會帶她走,其實那天在河邊鎮長就已經說過這樣的話了,只是卜繡珠沒有翻譯過去而已。
這就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自己跟鍾厚,那究竟是兩個世界的人。也許,在千夫所指的鄙視目光中孤獨度過這一生才是自己應有的人生軌跡吧,卜繡珠微微歎息,火光搖曳,映襯著她的臉龐,晦澀之中有一種濃濃的憂傷。
忽然,卜繡珠耳朵一動,似乎有人在朝這邊靠近,走路之間帶著微微的沙沙的聲音,近了,越來越近了。卜繡珠的心跳一下變得劇烈起來,她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欣喜的光,是他!是他嗎?肯定之中還帶了一點否定,卜繡珠閉上了眼睛,不敢去望,她害怕,這一眼,看過去,也許就是一個普通人呢,那會是一輩子的失望。
似乎一下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月光在床上靜靜流淌,兩個人就那麼躺著,美好無暇。說著一些閒話,沒有了彝族,也沒有了漢族,沒有了災星,更沒有天才橫溢的少年。只有兩個年齡相近的男女,訴說著這天底下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常常懷念,那一晚的時光似乎碎成了點點星光,飛在了夢境之中,更飛進了記憶裡……
如果這是一次賭博,那我就用我一生作為賭注,贏了,我就有了漫天雲彩,一地槐花,輸了,就讓我青燈古卷,夕陽西下……卜繡珠低垂的頭一下昂起,似乎是古箏曲裡一次激烈的搖指,頓時錚錚之聲似乎在空氣爆響,一次回眸,一次凝望,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定格,視線之中的那個身影由模糊變得清晰,然後再模糊。是他,真的是他。
不知覺間淚水已經從卜繡珠眼中滾滾而下,她的聲音淒然而絕美:「你,是要帶我走嗎?」
鍾厚緩慢而又堅定的點了點頭:「跟我一起走,不管去哪裡,我都會把你帶上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卜繡珠內心驚濤拍岸,淚水更見磅礡,終於,她慢慢站起了身子,如飛鳥投林,如倦鳥歸巢,一下就撲進了鍾厚的懷抱。感覺著鍾厚懷抱的溫暖與寬厚,卜繡珠覺得心裡格外的寧靜。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注定是鍾厚的人了,生死相依,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