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所謂和諧
李強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的，人家在那裡打拳，自己瞪個大眼珠子看個不停，這多少有點兒不禮貌。不過看起來那位老者應該不是很介意，竟然還招呼自己過去，猶豫了一下，李強跳下了凳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了過去。
在遠處看這位老者與近觀的感覺還不一樣，遠處看那位老者，只是覺得精神矍鑠，體格健壯，打的拳法也是剛猛有力，甚至比起一個壯年人來都毫不遜色，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了。
但隨著李強走過來，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李強卻突然間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他越向這位老者走近，這位老者就離他越遠，甚至到了他身邊的時候，李強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種無法把握這位老者存在具體方位的感覺，彷彿他已經融入了這個空間、這個世界當中，明明他就在身邊，能感覺得到卻無法真正地把握不到，這種空間距離上的古怪悖論的虛態感覺讓他很是覺得詫異。不過，這種感覺也是稍縱即逝而已，只是剎那間，這種感覺便消失了，恢復了正常。
抬頭望向這位老者，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那雙眼睛卻出奇地透亮清徹，清徹得如同一口千年古井中汲取出來的世界之水，但這種明亮卻不是那種咄咄迫人似的明亮，而是一種將大千世界都看透之後的隱藏純粹的亮光，讓人看上去並不感覺很反感，相反感覺無比的親切，彷彿這雙眼睛裡將整個世界的親和力都蘊藏在其中，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與這雙眼睛的主人親近。
「真是奇怪。」李強撓了撓腦袋，愈發感覺到這位老者有些神秘起來，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一閃而沒，他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有時候過份探究別人的秘密並不是好事，容易惹禍上身。
「老爺子，你這是什麼拳法？看起來很有學問啊。」李強按照老者剛才拳架比劃了兩個姿式，嘿嘿笑道，他倒是真對這套拳法感興趣。
「呵呵，這叫帝皇炮拳。」老者看著李強打出的兩個歪歪斜斜的拳架忍不住搖頭笑道。
「帝皇炮拳？聽起來很威猛啊。」李強一聽這名字就是精神一振，感覺這拳法的名字聽上去就不一般。身為一個年輕人，尤其是他這種年輕人，就喜歡這種威猛的名字，威猛的拳法，包括那種威猛的打法。
「其實威猛與否並不是拳法的主旨與要義，我練習這套拳法也只要就是強身健體，順便在練習拳法的過程中達到自身與自然的和諧，體內能量與體外能量的和諧，內部世界與外部世界的和諧，這樣才能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最後實現人與這個物質世界的完整統一。當然了，這只是此種拳法的理念而已，能真正達到這個和諧、統一，卻是難之又難了。」老者悠然說道，說到這裡，輕歎了口氣，臉上泛起了一種惘然若失的感覺。
「和諧？這玩意跟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沒啥關係吧？」李強咧嘴一樂，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和諧這個詞，他就有些想發笑。
「呵呵，其實和諧社會也是一種美好的理想，至於能不能夠實現這個目標，我也無法置評，但和諧卻是一個無所不在的宏觀大理念，無論是社會還是人的自身，都需要與周邊的一切的和諧。小伙子，你應該是上過大學的人，也應該學過哲學，其實所謂的和諧，它就是對立事物之間在一定的條件下、具體、動態、相對、辯證的統一，是不同事物之間相同相成、相輔相成、相反相成、互助合作、互利互惠、互促互補、共同發展的關係。說白了，和而不同，不同而和，就是真正的和諧了。其實我們每一個人與身邊的人與事或是其他任何東西，如果從主觀出發，都是一種緊張對立的關係，無論再怎樣融洽，你依舊是你，它依舊是它。但如此能夠真正地將你自己與它求同存異，完美結合，互通有無，相輔相成，達到澄徹清明、燭照通透、實現自我、追求無我，最後實現心與物馳、物我兩忘、天人合一，那就是一種真正的和諧了。」那位老者談笑之間說出了好長的一堆理論，聽得李強有些頭大。
「嘿嘿，我，這個，沒上過大學，不過哲學倒是自學過一些，不妨礙我理解您的話。」李強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唔，其實我也只是那麼一說，真正的道理並不是依靠學歷或是書本就能夠完全獲取的，還是要靠實踐，要靠自己的感性認識。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再打一套拳給你看看，你從中其中品味一下什麼是真正的和諧的道理？」那位老者挑了挑銀白的長眉，向著李強笑笑說道，看來今天真是來了興致了。
「好好。」李強也來了興趣，坐到了一旁的長凳上，全神貫注地看著那位老者打拳，像是一個幼兒園的乖寶寶。
那位老者踏著外圓內方類似於八卦游身掌的步伐，在地上遊走不停，將剛才的那套拳法再一次打了出來，不過，令李強跌破眼鏡的是，這一次的拳架套路明明跟剛才一樣，可這位老者無論是步伐、速度還是拳法，都跟剛才的拳法速度、力量大相逕庭，換句話說，簡直就像是將剛才的拳法用慢鏡頭再重新打了一遍，慢得比蝸牛走路都快不了多少，簡直都有些離譜兒，哪怕是打出一個拳架去，最少也要一分鐘。
「這是幹啥？招式分解演示？想讓我記住這拳架子麼？」李強皺著眉頭，有些不太明白，不過他卻有一種感覺，這位老者好像並不是刻意地將拳打得這麼慢，而是這套拳法似乎本身就應該是這麼慢。
「奇怪，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李強有些不明所以。
正在這時，那位老者已經收勢，停拳，活動了一下身體，向著李強走過來。
李強剛要張嘴說些什麼的時候，猛然間就聽見空氣裡「啪啪啪啪啪」一陣陣激烈的炸響聲，聽起來就像是一連串的鞭炮聲在空中炸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