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隕天真沒想到徐楚陽還有這樣的耐心跟細心,猶記得從前,都是他照顧徐楚陽的。徐楚陽練劍累了,會讓他擦汗,出門歷練受了傷,會讓他來敷藥,即便是吃個丹藥,有時也會懶得伸手,張開嘴來要他喂。
黎隕天可沒少斥責他,「真是比姑娘家還嬌貴,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早就……」
不等話說完,徐楚陽竟乖乖的將臉送了上來,「師尊想打,打便是。師尊可千萬別捨不得啊,反正徒兒也就只允許師尊一個人打,換成別人……」低笑了兩聲就不繼續往下說了。
黎隕天哭笑不得,往他臉上推了一把,「為師怕為師一出手,你這張臉就別要了,日後看誰還喜歡你。
他當時想的是,打主角的臉,他有賊心也沒賊膽啊,打了之後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跟他拚命了。
徐楚陽卻不以為然的笑道:「別人喜歡不喜歡徒兒無所謂,只要師尊不嫌棄就行了。」
黎隕天笑道:「你這樣說,不怕對你有心的姑娘聽到會傷心麼?」
徐楚陽冷哼了一聲,「師尊別老是姑娘姑娘得說了,天底下的姑娘多得是,師尊才是獨一無二的不是麼?」
黎隕天只是笑了笑,覺得徐楚陽甜言蜜語的功夫更上一層樓了,他甚至還在想,有這本事,什麼「姑娘」不能到手啊。
可是現在一想,他的老臉就紅了,原來一直以來,徐楚陽都沒有掩飾過對他的感情,是他太蠢了,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這樣想著,他就悄悄地瞥了徐楚陽一眼,見他微蹙著眉頭,眉心間好似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愁緒,眸中光芒細碎,明明該如星辰般璀璨,卻又帶著仿若煙塵般的孤寂。
黎隕天歎了一口氣,這是書中霸氣側漏、冷酷無情的主角麼,簡直是個傷懷悲秋的小女子麼?
黎隕天又罵了一聲,他真想邊暴揍徐楚陽邊質問他,勞資有什麼可叫你喜歡的?勞資可是個人渣反派啊,人莫瀟然是溫爾,尹忘憂是外冷內熱,而他呢,只有一大堆毛病,也只有他自己不嫌棄自己了。
於是黎隕天被人當成香餑餑的感覺是既心酸又苦澀。
徐楚陽發覺他的注意,扭頭衝他笑了笑,這一笑讓他的眉心舒展了一些,「師尊是腿麻了?累了?還是口渴了?」
問得黎隕天的嘴角直抽,面無表情地轉過了頭。徐楚陽的眸光一顫,道:「這麼久了,師尊難道就不想跟我說說話麼,徒兒有很多話想跟師尊說。」
……請注意,不是勞資不想說話,是你不讓勞資說,如果非要勞資求你的話,就甭想了。
突然間,喉嚨裡的滯澀感就消失了,他清了清嗓子,很想揉一揉,沒想到下一瞬他的手居然真能活動了。於是黎隕天本來準備了一肚子想罵徐楚陽的話,這時候卻罵不出來了。
「你不怕我跑了?」很久沒有開口說話,這時候聲音有些沙啞。
徐楚陽立馬遞上來一個水袋,唇角的笑容轉淡:「師尊的脾氣還是這般寧,在這方面我比不過師尊。」
黎隕天的目光劃過他的臉,眸光閃了閃。心軟就心軟唄,非得說成勞資是個很難啃的肉骨頭似的。
他仰頭喝了一口水,那水質微甜滋潤過喉嚨,喉嚨頓時好受了一些。他又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這才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徐楚陽想了想,才道:「我只是覺得越來越不瞭解師尊了,明明之前表現得那麼想跟我劃清界限,可是為何又來找我?如果我死了,就不會糾纏師尊了不是麼?」
是啊,在他處在心魔劫的痛苦煎熬中時,他真的已經放棄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師尊又來找他了,這讓他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而那場至死的纏綿更是鐫刻入骨,讓他難以忘懷。
黎隕天的動作微微一頓,稍顯遲疑地說道:「只是湊巧而已,我最多是不想你被鬼怪吞食,所以帶你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算是盡我們曾為師徒的最後一點情誼。」
雖然這話很假,但是真特麼是真的,他只是一直往前走而已,就湊(天)巧(意)的遇到了他。之後發生的一切,完全是在預料之外。
徐楚陽冷笑道:「師尊以為這樣說我就信了麼?」
黎隕天很苦惱:為何說假話的時候,他都深信不疑,偏偏說真話的時候,他卻不信了呢。
徐楚陽又道:「那我問師尊,當初在思悔室的時候,師尊不是已經盡過師徒情誼了麼,如今還要盡,如果師尊有盡不完的情誼,那乾脆跟徒兒在一起不是更好麼?」
他的眼眸就像是暗夜中的星火,熾烈的燃燒著,氣勢並不逼人,可那團烈火卻彷彿順著一根籐蔓燃燒了過來,讓黎隕天的眼睛頓時被灼了一下。
黎隕天這回就像是被人徹徹底底扒光了一樣,咬口無言,如果他的腿能動的話,他就從金角蟒原身上跳下去了。雖然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靜,搜腸刮肚地來想對策,但是那一瞬的驚慌已被徐楚陽收在了眼底。
兩個人本來就離得很近,所以徐楚陽輕輕鬆鬆地就勾出了他的肩頭,牢牢圈住,語聲急切道:「師尊,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修魔的,我也不該那樣逼迫師尊,是因為師尊對我太冷漠,我才衝動的。」
黎隕天被他抱得渾身僵硬,掙了兩下又掙不開,頓時火冒三丈,「你個小畜生,放開勞資,給勞資滾。」媽噠,勞資早想這麼罵你了,你就是任意妄為,根本就沒把勞資放在眼裡過,還居然敢說是因為勞資太冷漠,你才衝動,你特麼什麼時候沒衝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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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罵得越凶,徐楚陽卻抱得他更緊了,還得寸進尺地捉了他的唇來吻了吻,氣息急促道:「師尊終於肯罵我了,我最瞭解師尊了,師尊罵我與罵別人不同,師尊不理我才是真的恨我,罵我打我卻只是氣我。師尊,我錯了,真的錯了,你打我罵我吧,就算是要了我這條命我也心甘情願。」
黎隕天忽然一洩氣。你這樣抱著勞資,勞資沒法打你啊。
而且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剛才還覺得他可憐兮兮的,轉臉就強橫霸道上了,可還沒等他適應呢,他又放低了姿態,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又撒潑,又乞求,並且在他這樣想的時候,徐楚陽又威逼利誘上了,簡直是十八般功夫,樣樣精通。
「師尊,我也不想讓你恨我,只要師尊肯真心地說一句在乎徒兒,徒兒就將鎖仙環為你解下來。」
徐楚陽目光灼灼逼人,黎隕天卻是呆若木雞。等不到回應,徐楚陽索性又來吻他。一下又一下的輕啄,因他壓制著瘋狂的情緒,顯得並不激烈,不輕不重,每一下卻又恰好的敲擊在了人的心坎上。
黎隕天真的要崩潰了。這時候的徐楚陽看似強勢,可實則是很脆弱的,所以他猛然一掙,居然掙開了束縛,劈頭蓋臉道:「說什麼說,不知道我不會說肉麻的話麼。」
徐楚陽驚呆了,他剛才心神激盪,一時錯亂,才會要求黎隕天那樣說,但現在想想,如果黎隕天真說了,他卻未必肯信,但顯然他如願以償了,因為師尊真的不會說肉麻的話,這才是他的真性情,也就是說他如此說才是真正的在乎他。
「師尊果真是在意我。」
黎隕天的臉一白,很是尷尬。若說不在意,怎麼可能呢,這可是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徒弟,他也絕不是表面上被人看到的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是一直沒有一個讓他心甘情願付出的人而已。
一個人孤獨寂寞了太久,即便從來不表現出來,可從內心最深處而言,也是希望能被人理解,能有個人陪伴的,所以當收徐楚陽為徒之後,也是真心的培養他,毫無保留,而他對徐楚陽也絕不是恨,因為根本就恨不起來,真的就是氣。
氣他白費了他一番心血,氣他不爭氣輕易就被前魔君蠱惑了,氣他非得走到讓他們師徒分道揚鑣的地步。再後來,徐楚陽跟他表白之後,他是被嚇到了,嚇得魂不附體,如果徐楚陽要殺他,他還可以理解,但是喜歡上他,簡直是晴空一道霹靂,他選擇了逃跑。徐楚陽則是緊追不捨,他當然更得跑了。
有誰特麼的能不要直男的信仰豪邁地說『我願意』的。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黎隕天想把這個話題翻過去,就冷著臉道:「我也有話要問你。」
徐楚陽忙斂去臉上的情愫,換了個坐姿,拉開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眼中的目光深幽如潭水,不冰冷也不熱切,恭聲道:「師尊請講。」
他這時才發現黎隕天並不是一個難以攻克的碉堡,是他一直將師尊看得太高深,要計謀有計謀,要武力有武力,總是他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安齊也好,莫瀟然也好,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他那時的心魔劫迫在眉睫,他又太知道師尊的性情,所以才急功近利了,現在想想,他逼得越急,師尊反而會逃得越快,他越耍手段,師尊反而越厭惡他。
現在他是想明白了,反正他已經知道師尊心中有他,這比什麼都重要,那樣的話,他只要留在師尊身邊,總有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的。
所以他要表明的態度就是認錯,就是聽話。
只是黎隕天再一開口,他眼中就湧起層層的戾氣,剛才的乖巧之意蕩然無存,而黎隕天也聽到了系統發出的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
其實他僅僅問的是,「另一個你是怎麼回事?」
有自己吃自己醋的麼,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