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大殿,一如往昔。
此大殿是用玄冰雕刻而成,其中篆刻了無數符,與玄冥仙府中那一座凝霜大殿不僅造型一樣,就連大殿週遭牆壁中的符,也是與玄冥仙府中凝霜大殿同出一轍。
玄冥派的道法傳承,也是源於玄冥仙府,源於那上古大妖。
剛剛走進玄冥大殿中,就見到玄冥上人與霜溪還有涵瑩,正端坐在三個蒲團之上,而那大楚國丞相藏月,正好坐在三女對面。
楚國丞相,穿著一身官府,手中卻持著一道上朝之時才能用得到的象笏,見李神宵走進凝霜大殿,當即微微一拱手,言道:「妹夫來得正好,今日我來玄冥派中,正是要與妹夫商議大事。」
當年朱破竹尚未做成皇帝的時候,玄冥上人乃是大夏朝堂的國師,若非是藏月用時間法陣算計了玄冥上人一次,只怕朱破竹即使有千萬妖修大軍相助,也未必敵得過擁有九品仙尊修為,又有著大夏國舉國之力鼎力相助的玄冥上人,這二人恩怨由來已久。
可玄冥上人終究是玄冥派的開山祖師,而今藏月是以大楚國丞相的身份來到玄冥派中,而若論另外一種身份,藏月之妹上官嫣然是為李神宵的未婚妻,多了這一層關係,玄冥上人也只得按照正常禮節,招待了藏月一番。
只是這種招待,卻僅限於一杯清茶,便再沒有一句更多的話語。玄冥上人偕同涵瑩與霜溪三人,在靜候李神宵歸來之時,齊齊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一人與藏月說話。
若是換做其他修士,在玄冥派中遭受這等待遇,只怕早已經尷尬不已,坐立不安。可藏月的根腳卻是上古修士,見多識廣,而今被三女冷漠對待,卻仿似是渾然不覺,只是一口一口輕輕啜著杯中清茶。
這等喝茶的手段,卻是十分高超。
小小一個杯子,放在藏月蒲團之前那一張小方桌上,杯子中的容積只有紅棗大小,即使只用來濕潤嘴唇,而今過了大半日時間,只怕這杯中茶水也早已被喝得乾乾淨淨。只是而今李神宵走進凝霜大殿之時,那一杯被藏月喝過無數次的茶水,卻依舊有大半杯之多。
商議大事……
李神宵聽藏月這番話語,心底滋生出重重疑惑,暗想他雖將上官嫣然許配給自己,可若要頂下婚禮日期,也算不得什麼共商大事,而今藏月來此等候他,緣由定然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大楚國。
身為楚國丞相,藏月自然要為楚國出謀劃策。此刻李神宵在度回想起日前在白玉京中,藏月曾在東門外等候他,想來也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那時候李神宵心憂君未明安危,這才未與藏月細說。
「丞相遠來是客,前來尋我必有要事。可今日我從遠方歸來,已是形神勞頓,丞相之事若非十萬火急,可否在我玄冥派中停留一日,容我擺下美酒佳餚,再與丞相細說一番,如何?」
李神宵走進玄冥大殿中,見玄冥上人臉色冷若冰霜,心底已是有了計較。而玄冥上人見李神宵前來,便抬頭朝著李神宵微微一笑,話也不說轉身便離了凝霜大殿,他與藏月早有恩怨再先,自是不想與藏月多做相處。
而霜溪與涵瑩也與玄冥上人同在凝霜大殿招待藏月,只因三人從玄冥仙府中出來,便是在一同閉關修煉,而今雖只過了短短幾日時間,可因為三人閉關之處,是位於玄冥上人佈置的時間法陣裡頭,陣中一月,陣外也僅有一日而已。這短時間修煉,三人俱是將體內得自玄冥仙府的冰魄神珠精氣,盡數吸納融入自身週身百骸之內。
當年在玄冥仙府求取仙緣,雖是引出了玄冥二妖,可玄冥上人三人卻是實打實得了好處,其中仙府中善念歸於霜溪,惡念歸於涵瑩,那執念歸於玄冥上人,若是三者所得取的三屍念頭合在一處,那就等同於得取了上古之時那玄冥大妖的全部傳承。
當霜溪與涵瑩二人,隨著玄冥上人走出凝霜大殿之時,二女雖是在邁動腳步,可卻足不沾地,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飄然欲仙的出塵之氣,加之二女容貌本就天下少有,竟使得藏月眼神,已然生出些許妒忌。
藏月身為男子,卻妒忌涵瑩與霜溪的容貌氣質,並不為其他,只因為李神宵是他妹夫。藏月是心憂上官嫣然,日後嫁給了李神宵之後,會因為涵瑩霜溪這等女子存在,而受了委屈。
只是藏月想得與現實卻有些差距,涵瑩雖與李神宵早已私定終身,可霜溪卻只是李神宵師姐,二人之間,並未有半點男女之情。
藏月心底嫉妒之時,李神宵目光卻不著痕跡落在霜溪身上,而今霜溪修為越高,李神宵便越是覺得這個霧影峰當年的大師姐,身上好似有一種特能感染別人的氣息,能讓人心平氣和,似是有那卻除煩惱的功效。
心中不由得再度回想起,當年剛剛隨著無憂真人拜入玄冥派之時,便是大師姐霜溪替他安排了一座小院,再給他泡了一杯茶水。那杯清茶的味道,而今時隔數百年,猶似漂浮在李神宵鼻間。
一夜,很快過去。
李神宵讓趙澈給藏月安排了一件客房,而今用過早茶之後,趙澈便去引著藏月,來到草廬當中。
當年,便是在這座草廬裡頭,藏月與李神宵議下了上官嫣然的婚事,而聘禮與嫁妝,也是在當天相互交換了。今日舊地重遊,藏月忍不住心中唏噓,他本是上古之時的高手,卻大戰身死。若不是因為創下了人倫大道,有天下生靈無數信仰之力支撐著藏月,他也不會再度重活。
朝陽,刺破清晨寒氣,從東面天空照射而來。
藏月衣袖飄飛,迎著晨風與金黃朝陽光輝,偕同李神宵一起,站在望月坪草廬外的懸崖邊上。
「神宵你就像這東面初升的朝陽,雖剛剛臨到天地之間,卻已經引得眾生矚目……」
深吸一口清晨陽光中的氣息,藏月有感而發,指著遠處朝陽道:「我本是上古之時的修士,因為創下了人倫理法,軒轅大帝尊我為帝師,地位自是極為尊貴……上古距離而今,已經過去了無數年時間,山川河岳盡數變化,滄海變作桑田,唯有空中日月,才亙古不變。」
「丞相特來玄冥派尋我,莫非就只是想要跟我論一論這亙古不變的朝陽麼?」說話之時,李神宵伸手往空中一指,之間便有一道意志顯化成劍氣,本是霜白如雪,而今在朝陽的照射之下,變作金紅一注,穿行在天地之間。此番玄冥派中重重疊疊冰雪,皚皚霜氣,被朝陽照射一番,更是顯得一片瑩白,又在李神宵劍氣照射之下,呈現出淡淡金光,端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這朝陽之外,天地間亦有諸多事務,即使相隔萬古,也不會有分毫改變……」
二人並肩站著,藏月注視著東面朝陽,語氣輕柔,又帶著對上古那段時光的無限緬懷,口中沉聲叨念道:「上古修士,多半是死在與神魔征戰當中,能統領天下修士的高手,被稱作是帝君,而唯有那軒轅大帝,因為當初我藏月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才真正做出了丈量天地,讓神魔為其納稅的舉動。只是修士的實力又怎比得上神魔,我等雖不如神魔,可心中卻不甘做那神魔的食糧,其後盡數戰死,我等也早有心理準備。只是藏月雖苟且活著,卻片刻不曾忘記當年與軒轅一起許下的志向,而今三千神魔,必將再度重現天下,四大門派未必抵擋得住,唯有……」
一語至此,李神宵約莫已經想到,藏月心中所想,可心底猶然有著疑惑,言道:「當初三魔重現,率領惡鬼修羅侵襲天下,軒轅的意志不知佔據了青龍大舞身軀麼,此人只想要將上官嫣然搶去做道侶,又怎會如你藏月所說,能擔當起抵抗神魔的重任?」
「神宵你有所不知,當初佔據青龍大舞身軀的意志金光,雖是源於軒轅,可那金光卻並非是軒轅本身,而是軒轅當年斬三屍之時惡念所化的惡屍,並不能代表上古軒轅……」
藏月手持象笏,朝著北方白玉京方向遙遙一拜,繼而神色肅穆,言道:「軒轅雖是戰死多時,可本官卻有辦法,讓軒轅再度重現天下,這白玉京在萬古之前,本就是軒轅率領天下修士建立的皇城。朱破竹雖是楚國皇帝,可以他那種心胸,卻是做不了這天下之主。」
這等楚國朝堂之事,李神宵本就沒有任何興趣,此刻更是懶得去聽,陡然間揮揮手道:「此等話語你無需與我去說,今日我只想問你,你可是有什麼辦法,讓軒轅再度重現天下麼?再者他軒轅皇帝重現天下,又有何能耐,能助我天下修士,勝過他神魔?而今天地人三魔經受先前一戰,早已是鎩羽而歸,神魔也早在萬古之前隕落,三魔也只是用殘留的一縷魂魄精氣重新顯化而出,實力早已比不上上古之時,丞相你說三千神魔必將再度重現天下,這番言語,莫不是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