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改變的節奏
平台,朱由檢似乎很喜歡在這個地方詔對。第二次走進這個地方,陳燮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總的來說,陳燮不喜歡皇宮,覺得沒什麼活氣。上一次陳燮在此等了很久,這一次朱由檢先到一步,見到陳燮的時候,上前拱手道:「思華,朕要謝謝你。」
陳燮側身讓過,苦笑道:「陛下,臣其實喜歡這麼客氣的方式,如果可以的話,臣還是覺得不用那麼正式的比較自在。」朱由檢一愣,隨即便笑道:「那就隨意一點吧,坐下說話。」
陳燮一點都不客氣,坐在凳子上便開口道:「陛下,綱常很重要,但是作為一國之君,僅僅依靠綱常禮數來維繫對國家的統治,這個現象本身就是畸形的本質。治國,首重不外民生,帝皇的尊嚴固然重要,但是陛下有沒有想過,如果普天下的百姓都人人有飯吃有衣?無?錯?穿,誰會出來造反?」這話,真的很不客氣,出乎了朱由檢的預料。這一次見面,他固然想過陳燮會說點什麼,但是沒想到問題來的如此直接和尖銳。
就像胸前被狠狠的一擊,朱由檢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如果是以前,有人這麼當面直言,他會很生氣,但是現在他沒生氣,反而有一種竊喜之感。因為這樣說話的陳燮,態度出來了。
「那麼,請愛卿教朕,該怎麼治理天下?」朱由檢很正式的站起,拱手鞠躬。這一次。陳燮站起來,很正式的回禮道:「陛下,臣今日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陳燮還是說了假話,他知道的東西很多,有的在這個場合就不能說。但是也只能這麼說,裝個樣子吧。
「朕洗耳恭聽!」朱由檢給陳燮的樣子感動了,端坐而聽。陳燮咳嗽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一口,先潤潤嗓子,然後才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治理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就是制度。但是這個制度,從來都不是一層不變的。歸納起來,就四個字。與時俱進。也就是說。制度。是需要進化的,或者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進行一些有必要的改進。」
「與時俱進?」朱由檢自言自語。不解道:「那麼請問愛卿,太祖當年建立的制度,難道有什麼不妥麼?」陳燮笑道:「太祖當年制定的制度,放在當時,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制度這個東西,是需要人來執行的,同時隨著時代的變化,舊的制度不能適應新的形式。自然就需要做一些改變。在臣看來,作為陛下,只要確定一個核心,兩個基本點不能動搖,其他的都是可以改變的。」
朱由檢聽到這裡,不由的露出動容之色道:「愛卿繼續說,朕在聽。」
「一個核心,指的是君權天授不能動搖,任何視圖挑戰這個核心的人和事情,都必須進行最堅決的鎮壓。兩個基本點,依法治國,以民為本。」陳燮需要的改變是循序漸進,所以首先要對朱由檢下手,只要他對自己的認識發生了動搖,接受了陳燮這一套,接下來的改變過程就如同加入了潤滑油的機械,能更為順暢的運轉。其實這三點裡面,還是藏著坑的。朱由檢只要接受,就會掉進坑裡。還是一個很大的坑?
為什麼這麼說呢?很簡單,依法治國,那麼,君權大還是法大?以民為本,大明是仕民社會,那麼以民為本的話,不就是在動搖這個社會基礎麼?陳燮只能去抓住朱由檢想要改變的心思,希望他在將來不要因為改變而發生不必要的想法。
「陛下,大明到了必須發生改變的時候了。世界很大,大明也很大。如何治理一個國家,作為帝王而言,您要做的事情不是把所有權利都抓在手裡,而是把大部分權利放出去。那麼什麼權利是不能放的呢?臣以為,一個是軍隊的權利,一個是修法的權利。先說第一個,軍隊的權利置於官集團之下,這是大明自成祖以降最大的錯誤。軍隊,唯一的效忠對象,只能是天子。唯一聽命的,也只能是天子。軍隊,應該自稱一個體系,然後用制度來制衡將領,避免出現新的藩鎮,而重蹈歷史覆轍。修法權利掌握在手,在制定法律的時候,可以確保天子獨一無二的地位。陛下,臣說的這些,都是將來的事情了,眼下這些事情,必須放在心裡。」
陳燮說到這裡的時候,心裡其實也很忐忑,這種改變模式,不知道將來會出現個什麼鬼。但是說到大明的現狀,不是改不該的問題,而是想不改,能不能改,並且給改變披上一件大義的外衣。千萬不要小看這個大義的名分,沒有這個東西,想改變很難。就算是清軍入關之後,用刀子來逼迫漢人剃頭,承認大清的正統。但是在隨後的歷史上,滿人不敢去碰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士紳集團、宗族等對基層權利的掌握,這一點根本就無法動搖,也不敢動搖。清朝的那一套,到了雍正年間,可以說把大一統的集權政治玩到了巔峰。結果呢?
所以說,任何一種政治體制,都必須存在一個促進其發展和進步的外力。一成不變的制度,造成的後果就是滅亡。資本主義制度最初的形態,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兔子在建國之初的制度,在幾十年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大明的不變,本質上是不想變。因為大明這個制度,決定了就算是改朝換代,不過是換個主人而已的變化。對於士紳集團來說,他們真的無所謂誰來當這個皇帝。為什麼?很簡單,利益關係沒有發生變化。
一個社會統治階級的基石,居然是這麼一種心態,可想而知,這個制度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整個社會的精英階層,他們是最不願意看見變化的一群人。任何敢於觸碰他們利益的改變,都會被群起而攻之。張居正的改革,壓根就沒碰觸到根本,即便如此,他死之後,也被群起而攻。而最狠他的人,居然是萬曆皇帝!這就是明朝的現狀。非常諷刺的一個結果。一個人給國家的財政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卻在死後被舉國唾棄。真正做到了天下共仇之。
朱由檢現在腦子裡都是暈的,一下接受那麼多新的東西,不暈是不正常的。
「愛卿,那麼當務之急,朕眼下該做一些什麼改變呢?」既然想不明白將來,那就先說眼
下最要緊的。改肯定是要改的,朱由檢只能接受一些局部的改變,深層次的改變,他根本就無法接受。陳燮也沒指望他對自己言聽計從,只能是讓他先有一個印象。陳燮真正要改變的,不是皇帝本身,而是這個社會的結構。一旦社會結構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就算皇帝不想改,也不是皇帝說了算的事情了。到時候,革命是很自然會發生的事情。革命之後,要不是妥協,比如英國的君主立憲,要麼是一方被消滅,比如共和。
以陳燮現在的力量,去推翻明朝,那麼他將面對的是無數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最大的作用,是在舊的制度框架下,讓這個國家進入穩定的狀態。沒有一個新興的階級作為推動改革的力量,何談改革?因為社會本身不想改變,強制性的去推動改革,只會受到全社會的抵制。
「陛下,臣以為,最緊迫的事情,是改善朝廷的財政制度。國家沒錢,您想做任何事情都只能是望而興歎。就算國家有錢,現在的大明的財政制度,多少錢撒下去,最後落到實際事情上的錢,能有三成就算是官員比較有良心了。」陳燮終於上了正餐,這是希望朱由檢做的事情。具體怎麼去做,這個事情,陳燮還要等朱由檢的反應。
果然朱由檢聽到這話就來勁了,不像之前的迷茫了,立刻精神一振道:「愛卿,細細說來。」陳燮心道,對症下藥的時候到了。當即坐正了身子道:「陛下,其實不用做太大的改變,張太岳的考成法,只要加點東西進去,就可以立刻拿來用。」
朱由檢一聽這話,立刻道:「恢復考成法麼?還能往裡加點什麼?」
陳燮笑道:「考成法是針對官吏的,但是這樣還不夠,臣主張還要加一條,成立民間咨議局。凡地方政務,在執行的過程中,須接受咨議局的監督。如咨議局對官員執政提出異議,按察司必須進行調查,並做出正式的回應。如咨議局對地方官員提出質疑,按察司不處理並導致質疑的議員受到打擊報復,廠衛介入,相關官員一體查辦。」
考成法不錯,但是民間監督也是必須的,這一招其實包藏禍心。這是陳燮在培養一個新的階層的道路上,邁出的第一步。
「具體到咨議局這個新的機構,首先是一個民間的監督機構,朝廷不用花錢養著。其次,議員的社會地位,由大明立法保護,官府不得擅自拿辦議員,議員犯法,地方官員不得查辦,只能是廠衛查明情況,確定罪證之後,交由天子核准,再由廠衛拿辦。議員有了相應的權利,便有了相應的義務。什麼義務呢?納稅!商業稅!只有每年納稅達到一定的數額,才有資格參選議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