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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夜深沉 文 / 斷刃天涯

    第三百三十三章夜深沉

    平台,這個地方在史書上看過。一切都顯得有點陳舊和簡陋,進來時宮牆斑駁。朱由檢無疑是一個對自己夠狠的皇帝,可惜了,這個狠用錯了地方。

    宮女奉上茶飯,躬身之後退下,陳燮端起真正意義上的粗茶淡飯,不緊不慢從容的吃飯。一碗麵疙瘩,一碟鹹菜,一碟火腿,這就是陳燮的晚飯。吳直就站在對面,看著陳燮吃完這些飯,忍不住轉身抹了一把眼淚。在登州的時候,陳總兵怎麼可能吃這種難吃的東西。

    「沒吃飽,還有麼?」陳燮舉起碗,可憐巴巴的看著對面的吳直,這貨接過碗,激動道:「有,有,有。」趕緊去給陳燮再弄一碗來的時候,正在走來的朱由檢,看見端著碗出來的吳直道:「吳直,怎麼了?」

    眼淚汪汪的吳直端著碗過來道:「萬歲爺,陳總兵沒吃飽,還要一碗。奴婢就是想起陳總兵受的那些委屈,只能藏在心裡,還能坦然的在這吃飯,奴婢心裡就堵的慌。」

    朱由檢歎息一聲,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受的委屈也不少,朕是知道的。可惜,朕就算知道,也只能讓你繼續委屈下去。」吳直跪下磕頭道:「萬歲爺,奴才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奴才就是陛下的一條忠犬,您讓奴婢做啥,長,風,學,奴婢就做啥。」

    聽到動靜的陳燮出來,看見院子裡身穿明黃袍子的朱由檢,消瘦的臉頰。審視的眼神,心裡微微猶豫,還是走出了決定,兩腿一併,抬手敬禮:「臣登州總兵陳燮,見過陛下。」

    王承恩上前一步,喝斥:「大膽,見了萬歲爺,怎麼不跪下?」

    陳燮面對朱由檢突然變冷的眼神,居然還能笑的出來。鎮定道:「我以為。大明的武將打不了勝仗,就是跪的太多的緣故。如果王公公非要讓我用下跪的方式來驗證我對陛下的忠誠,那也可以。」說著陳燮心裡微微歎息,作勢要跪。

    「免了!」已經跪到一半的陳燮。聽到這一句。身子僵硬了許久。等到朱由檢走過身前,才緩緩的站起來。慢慢的走到朱由檢面前,再次一個立正。

    「陳燮。你能進京,朕很高興。」朱由檢開口了,陳燮聽了沒有太大的驚訝,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此人臣之本分,陛下過譽。」

    朱由檢露出微笑道:「你可不知道,天下九成九的官,都認為你不會進京。知道麼?」

    陳燮露出不屑的表情,淡淡道:「他們怎麼認為,是他們的事情。我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大明需要的一個為國家征戰的陳燮,為了大明,受點猜忌算什麼?」陳燮口口聲聲的大明,進了朱由檢的耳朵,就是為了他。皇帝不是代表大明麼?

    「你坐下,朕有話問你。」朱由檢抬手示意,陳燮搖搖頭道:「陛下的面前,沒有臣的位子。身為大明的將領,臣必須保持一個隨時準備出擊的狀態,打擊任何敢於覬覦大明的人。」

    朱由檢難得的臉上眉頭舒展,笑的甚為暢快,點點頭道:「那就站著吧。朕來問你,為何要違抗洪承疇的命令?」

    陳燮淡淡道:「不是臣要抗命,臣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要比打仗,十個洪承疇綁在一起都不是臣的對手。洪承疇想做的事情,不是讓登州營去打勝仗,而是要讓臣作為臣的一條狗,附耳聽命於他。臣以為,他還不配讓臣如此,臣以為,當今天下的武將,都應該只聽陛下一個人的。」

    朱由檢聽到這裡,突然皺起眉頭來,似乎不是很明白這個話裡的含義。良久之後,朱由檢才淡淡道:「那朕在問你,如今之大明,該如何面對內憂外患?大明的根本症狀,何在?」

    陳燮聽到這話,臉上很明顯的露出驚訝之色,看看朱由檢認真的表情,詫異道:「大明的問題,不是明白的麼?各位大臣,其實心裡都很明白,也知道解決的方法,就是不敢也不願意去做而已。」

    朱由檢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聲色俱厲道:「陳燮,君前豈敢妄言大臣?不怕朕治罪麼?」

    陳燮面不改色道:「臣沒有妄言,大明的最根本最要緊的問題,不就是國庫沒銀子麼?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其實方法很多。只不過這些方法,在臣們看來,是陛下與民爭利。那麼,真的是陛下與民爭利麼?臣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問題的本質,還在於這些利落在了誰的手裡。臣現在說的話,完全是站在陛下的立場上。」

    朱由檢死死的盯著陳燮看了好一會都沒說話,陳燮的表情一直很鎮定,絲毫沒有躲避朱由檢陰冷的眼神。終於,朱由檢開口道:「那好,你說說,都有些什麼方法?」

    陳燮聽到這裡,心裡無限失望,很簡單,朱由檢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剛才他那眼神裡的陰晴不定,出賣了他的心內想法。登基之後的朱由檢,高舉偉光正的大旗,滅掉了魏忠賢之後,很多事情就已經沒法再去改變了。至少朱由檢是這樣想的,他不能在臣子面前丟面子。恢復太監監軍一事,臣子們可以妥協,但是涉及到銀子的事情,鬥爭到底是必然的。到時候,朱由檢會認為自己很丟面子,他其實最想做的是朱元璋那樣的皇帝。

    「臣以為,南宋憑借半壁江山支撐一百多年,財政上的一些做法,值得借鑒。」陳燮說的還是很委婉的,沒有直接點出開海。他已經很清楚,朱由檢是不會接受這個做法了,現在自己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被趕出去的借口。

    「陳燮,真的以為朕不會斬了你麼?」朱由檢的眼珠子紅了,什麼叫南宋的方法值得借鑒?這不是在否定朱由檢執政以來的一系列引以為傲的舉措麼?朱由檢不是沒讀過書的皇帝,對南宋的做法也是知道的。

    「臣就算知道會被斬,也不敢不說。」陳燮站直了身子,仰面平時,雙手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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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朱由檢的臉色黑如鍋底,久久的注視陳燮,看著他那種毫無畏懼的臉,突然覺得這小子真的很討厭。斬陳燮?這不是笑話麼?這不是在朱由檢在自我否定麼?素來最愛面子的朱由檢,怎麼會幹這種事情?

    「吳直,送他出宮。」朱由檢最後突出這麼一句話,強撐著不讓自己洩氣,站直了身子。陳燮果斷地一個立正,轉身邁步走出去。出宮的過程中,一根柱子後面閃出一個小姑娘的臉,好奇的看著他,陳燮回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在是一次很失望的奏對,陳燮沒有給一個朱由檢想聽到的答案。這麼說吧,陳燮表示願意傾家蕩產支持國庫,才是朱由檢最想聽到的答案。可惜了,陳燮沒有提這個。

    目送走出去的陳燮,朱由檢覺得內心異常的煩躁。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說,他是對的,一個說,他在欺君。久久不語的朱由檢,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腮幫子,閉著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大伴,你說說,陳燮的建議如何?」聲音在空曠的殿堂內迴盪,王承恩如同受驚的兔子,忙不迭的下跪:「萬歲爺,奴婢讀書不多,不懂這個。奴婢只知道,凡是對萬歲爺有利的事情,奴婢都會盡力去做。」

    天空中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低沉的陰雲。站在宮門之外,回頭看看高高的宮牆,想到宮內那個小女孩的好奇的眼神,還有朱由檢那痛苦的表情。陳燮突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自己想明白了該怎麼做,而不是像有的人,明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卻沒法去做。

    「陳總兵,您上馬。」吳直牽來戰馬,陳燮笑著看看他道:「吳公公,你還欠我一碗麵疙瘩。」吳直愣住了,忍著激動,淡淡道:「咱家給您牽馬。」

    塔塔塔的馬蹄聲中,陳燮遠去,留下一個在黑夜中蜷縮一團的故宮。

    三日之後,陳燮沒有再次見到朱由檢,見到了前來宣旨的王承恩:「口諭,陳燮,朕知道你的意思,你回登州去吧,讓朕再想好了再說。」

    王承恩宣旨之後,看著陳燮肅然拱手道:「咱家敬重的人不多,陳總兵算一個。」

    陳燮緩緩拱手回禮:「陳燮敬重的人也不多,王公公算一個。」

    這個回答,讓王承恩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覺得很高興,微微點頭道:「咱家回去覆命。」王承恩走了,陳燮看著他的背影,腦子裡浮現的是這麼一幕,李自成打進京師,朱由檢煤山上吊,陪著他一起死的,正是這個太監。

    陳燮再次遙遙拱手,衝著這個忠義的背影。

    次日,一早。馬隊出了廣渠門,陳燮回頭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城市,揮動鞭子,高聲道:「走咯,回家!」塔塔塔的馬蹄聲,把京師甩在身後。儘管沒有得到朱由檢的任何獎賞,但陳燮很開心,因為他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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