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需要馬,所以對吳襄很客氣,甚至對大漢奸范永鬥,都客氣的很。非要找一個理由,就是利益。吳襄這一趟出來,是打著採辦軍械的名義,到了登州也不會錯過玩樂。買賣的事情,自然有人負責,吳襄直接住進了春香樓,嗨皮了三天才走人。
范永斗則辛苦多了,在集市裡轉了兩天,劉慶登門拜訪,一番談話後拿下了口外的代理。這個協定有一個前提,每年必須給陳燮提供一千匹戰馬,達不到這個數字,協議自動失效。
與范永斗談完之後,劉慶立刻來見陳燮。這會陳燮正在書房裡,買回來的小丫鬟小萱,膩在陳燮身邊,弱小的身子正在賣力的扇扇子,不讓她做還不樂意。陳燮也只好隨便她,這丫頭很懂事,白天上學堂識字,回來就跑陳燮身邊盡力的表現自己。換成別的丫鬟這麼幹,早被兩個大丫鬟攆出府去了,她是例外。
劉慶進來的,陳燮笑著看他一眼道:「談完了?」
小萱立刻識趣的倒茶,搬椅子。劉慶坐下道:「東家,我總覺得這個范永鬥,心思不全在美洲貨上頭。口外能有多大的銷量?這些兩日,他可是買了不少小麥和蕃薯帶走的。還有,他還在集市上租了房子,留下幾個人,說是今後不用來回兩頭跑那麼麻煩。」劉慶眼睛立刻就圓了,騰的站起道:「既然如此。那就該斷了與他的來往。這等賣國商人的銀子。不掙也罷。」陳燮做個手勢,示意他坐下,劉慶見陳燮淡定,緩緩落座。
「有銀子為啥不掙?就算他們在登州留下人,又能打探到消息,那又如何?」陳燮不疾不徐的開口,就像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劉慶先是一楞。隨即便反應過來了。對啊,登州這邊的核心,不就是東家陳老爺麼?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東家,今後您的身邊。可得多帶些人。」劉慶立刻抓住這個機會,表達自己的心思。
「我?沒事,這個我有計較。」陳燮還是笑著點點頭,認可了劉慶的忠心。
你還別說,現在的劉慶,已經隱隱是陳燮的經濟大總管。軍事上有王啟年,基本上有事情交代。都能辦的妥當。還有一批年輕人在培養中。等個三五年,這些人成長起來。陳燮就不會覺得人才不濟了。實際上這個願望是美好的,等三五年,勢力膨脹,地盤增加照樣缺人。「那麼老爺,范永斗留下的人那裡?」劉慶不是想攬權,還是在展示能力。陳燮當然心裡明白他的意思,擺擺手:「這個自有人去做。」誰去做,劉慶知道,不過他要裝著不知道。
劉慶也很忙,沒有多呆,匆匆去了。范永斗走的時候,劉慶還親自去送了一下。
樹欲靜而風不止,陳燮想著安靜的發展,但是經不起別人惦記他。這一次惦記陳燮的是巡撫孫元化了,上任之後孫元化是打算大展拳腳的,不料很快他就發現一個問題,沒有工匠。
孫元化這個官是喜歡幹點事情的,尤其是喜歡築城、鑄炮。這算是一個技術官僚的業餘愛好吧,鑄炮還能理解,築城有必要麼?孫元化很認真的想把這兩件事情做好,甚至還帶來了一批葡萄牙人來做幫手。等到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銀子也弄了一批了。
這個時候問題來了,巡撫大人找不到工匠了。要鐵匠,沒有!要瓦匠,還是沒有!那麼人都去哪了呢?要知道登州是軍鎮,一直都有匠作坊的。瓦匠沒有還能理解,鐵匠沒有算什麼?問題的根源很快就找到了,下面的人一查就清楚了,匠戶都跑了。跑哪裡去了呢?跑神醫老爺的作坊裡去了。這一下孫元化傻眼了,想找陳燮的麻煩,下面的人趕緊攔著他。
為啥攔著?不攔著不行啊!這些作坊的股東,都是本地的商紳,稍稍有點家當的,都沒被落下。陳燮辦的作坊太多了,每一個作坊大家都搶著入股,只要有股份,就跟撿錢似的。誰都不會放過撿銀子的機會不是?
這個時候孫元化再仔細的審視陳燮,才發現他要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武將,而是整個登萊治下的一大半士紳、土豪、巨商。這尼瑪還怎麼玩啊?不行,不能就這麼讓人毀了自己的業餘愛好。孫元化只好下一道命令,讓陳燮來見他。
結果這道命令去了,很快得到一個答覆:「陳燮病了!」孫元化直接給這個答覆氣樂了!當場罵了一句:「豎子!安敢欺我!」不過他也沒太好的法子,陳燮這個武將,就算再怎麼不務正業,不上班,整天忙著做買賣,他這個巡撫也沒有太好的手段收拾人家。
要說原因,很簡單。你想在官上頭收拾他,基本可以死心了。這個參將,是皇帝親自決定的。朝廷裡的事情,孫元化不是不知道。陳燮立下的戰功,怎麼也得拿出幾萬兩銀子賞一下,再給個官當當,封妻蔭子都不過分。當時內閣就在銀子上頭傻的眼。沒銀子啊,怎麼辦?最後陛下提出了給個參將,再丟過去一個監生,就給陳燮打發了。所以內閣和兵部動作很快,六科更是一個字都沒有。天下的武將都這麼處理,戶部尚書睡覺都能笑的醒。
這條路行不通,得罪人太多了。那就換個思路。抓他的生意,給他下絆子。這個思路還沒開始延伸,就已經自動的斷掉了。很簡單,還是得罪的人太多。現在靠著美洲貨物發財的人,那就別提有多少了。除非孫元化不想幹這個巡撫了,不然單單登州這幫土豪劣紳,就能把他這個巡撫弄翻了去,斷人財路還不跟你玩命?
斷他的錢糧?這一招素來是最好用的,不過用在陳燮身上就是個笑話。他這個土豪要是缺錢糧了,那整個天下人都的餓死了。這招更不好使,得,絕了玩硬的心思吧。
一幫幕僚思前想後,辦法都想絕了,都沒有好法子。怎麼辦?來硬的肯定不行了,那就來軟的。軟的怎麼來?這貨人都看不見,你能怎麼滴?最後大家商量出一個意見,供巡撫大人參考,那就是找張瑤去說這個事情。
張瑤倒是非常認真的對待公務的,每天上午都是來上班的,下午嘛天
天氣熱,在家裡休息可以理解。走投無路的孫元化,只好去找張瑤。還得登門拜訪去,下午嘛。
張瑤的午後很嗨皮,人造的冰塊每天有人來送,城裡就有製作冰塊的作坊,也是神醫老爺的買賣。冰鎮飲料喝著,丫鬟扇子扇著,手裡書看著,亭子頂上流水潺潺的,爽啊!
想當年半路上撿回來一個侄子,現如今算是得到了超值回報了。當年老爺子舉家搬離寧海州,到了登州落戶,辛苦一輩子都沒過上這樣的好日子。聯合商號才兩年的工夫,家裡的地窖就不夠用了,擺放銀子的木頭架子多的都擺不下。宅子早就翻新擴建過了,年輕的丫鬟小廝也買了十幾個回來,張家在張瑤的手裡這才叫興旺發達。寧海州那邊的張家,多次來求他回去認祖歸宗,甚至都給老爺子接了回去。周家那邊就更不要說了,死活要拿銀子買張瑤手裡的股份。周氏捏的死死的,一個股份都不會賣。
孫元化登門,張瑤一點都不意外。兵巡道大人也不是吃素的,登州城裡的一舉一動,都有眼線匯報。至於陳燮挖了官府的牆角的事情,張瑤絲毫不在意。那些匠戶,在官辦的匠作裡頭,過的就不能算人過的日子。基層的官吏,收了陳燮的銀子賣匠戶,那也叫事情?登州營要軍械,可以直接向陳燮開的作坊下訂單就是了。保證又快又好,在點絕對有保證。
張瑤對孫元化的不滿,那是登州府人盡皆知的事情。一個外來戶,帶著一群遼東土匪,到了登州,先排擠了總兵,接著排擠參將。排擠張可大就算了,反正那傢伙沒啥人緣,排擠陳燮,你去打聽打聽,現在那些遼東兵在登州商家那裡是啥待遇?
當然了,上官登門,禮數不能少了。面子上的事情,一定要維護好,這是規矩。
換衣服的時候,周氏還在邊上抱怨:「這個孫巡撫,太欺負人了。老爺,您可不能任他拿捏。」周氏有這個態度很正常,現在她看見陳燮,比親兒子都親。什麼都挺滿意的,就是婚姻大事遲遲沒有結果,周氏差不多每天都要念叨。
「婦道人家,這些事情是你該管的麼?」張瑤很不客氣的駁回,這是原則問題。當然了,就是說說,不要當真。當真你就傻了!周氏也不生氣,笑了笑,親自動手給他穿衣服。
孫元化沒等多久,張瑤就出來了,心急如火的孫元化,主動站起來拱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