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劉洋抬眼看著江潤國說道:「當領導的可以隨隨便便,早來晚走,那部下就可以上班的時候聊大天,拿著領導開玩笑,你們也好意思處理人家?市委辦這種狀態的根源在什麼地方?不從源頭治理,處理幾個人完事兒?這樣做有什麼用?」
裴文潔在後面聽著,不由心裡微微一動。劉洋說處理幾個小職員沒用,那他想處理誰?市委辦風氣不正的根源在什麼地方?處理誰,才算是從根源上抓起?
一邊想著,她不由得就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江潤國和王振鵬兩個人。難道,劉書.記話中所指的根源,就是他們兩個人?
這也不怪裴文潔會這麼想,其實,就在劉洋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就連江潤國和王振鵬兩個人自己的心裡也在主動的對號入座。
畢竟,他們一個是市委的大管家,一個是主抓市委辦公室的副秘書長。下面的人出了問題,劉洋說要從源頭上找原因,不是說的他們兩個人還能有誰?
只不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市委常委,一個是副秘書長兼任市委辦公室主任,可都是市委書.記的左右手。劉洋一個副書.記,就想動他們?是不是有點太異想天開了?
劉長友在濱海市待了七八年的時間,全市各個主要崗位上的一二把手,基本上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而市委秘書長、副秘書長這些人,平常就在他的身邊工作,可以說他也是借助著這些人,在支撐著整個濱海市的運轉。
貫穿著劉長友意志的指示和意圖,就是借助這些人的嘴傳達下去。可以說,這些人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當然,這九個副秘書長裡面也有例外。比如劉月芳、耿貴文、柯有成三人,則是因為資格切老,而又讓劉長友不放心,所以也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這三個人雖然也是市委副秘書長,但也不過是掛個虛名,手裡則沒有什麼權利,和兼任著辦公室主任的王振鵬,兼任著督查室主任的張駿馳,甚至於和兼任著信訪辦主任的龔海祥這幾個副秘書長比起來,都無法同日而語。
剛才劉洋拍桌子的時候,王振鵬、張駿馳、龔海祥、黃波濤、陳克寧幾個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了輕視的神情。劉月芳、耿貴文、柯有成三人卻隱隱的有點高興。
至於裴文潔那就不用說了,在省城的時候他就已經表明了心跡,自然不可能看不起劉洋這位年輕的副書.記。在省城見識過劉洋的手段之後,裴文潔不光不會看不起劉洋,相反她對劉洋還很有信心。
進黨校第一天,就能把李繼高的兒子從黨校培訓班趕走,還一點兒事情都沒有的人,能是性格衝動的愣頭青?
裴文潔知道,劉洋絕對不是任人拿捏得軟柿子,現在他既然敢拍著桌子衝著江潤國和王振鵬等人發飆,那就一定是拿定了主意。
想了想,裴文潔就在後面開口道:「對不起劉書.記,剛才我們並不是故意遲到,而是……而是大家去送劉長友書.記去省城治病……」
「哦?長友同志已經走了?這麼快?」劉洋哦了一聲,在一次把眼神轉向了江潤國:「長友書記是你們的老領導,大家去送一送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我知道,我也是要去送一送的。」
劉洋說這個話的時候,語氣說不出是平緩還是嚴厲,江潤國和王振鵬更聽不出他這是真的理解,還是在暗中諷刺。
但是,接著劉洋又說了一句話,卻讓房間裡所有的人全都聽出了不同的味道。
「長友同志去省城住院治療,對他個人的身體恢復是好事,但對於濱海市的工作來說,卻是一大損失。當前濱海市的工作前頭萬緒,我和你們一樣,都不願意這個時候讓長友同志離開。但為了長友同志的身體健康著想,我們卻又不能不讓他去省城治療。況且,這也是省委經過慎重研究之後同意了的。」
劉長友離開,是因為他的身體頂不住了;劉長友去省城住院治療,是得到了省委領導批准的;劉長友離開濱海市,並不是我把他擠走的。
說到這裡,劉洋的眼神在江潤國和其他人的臉上掃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我們沒有權利把生病了的長友同志留下來,那麼做的話是對他的身體不負責任。但是,長友同志在臨走的時候,把濱海市的事情托付給了我們留下來的這些同志。我們這些同志只有努力的工作,才能讓長友同志在省城住的踏實,才更有利於他身體的康復。作為黨委副書.記,不管是從私人感情,還是從職能職責上來說,迅速扭轉濱海市的局面,積極開展工作,大力提升濱海市的經濟建設,都是我這個當前主持市委工作的副書.記應盡的義務。」
不管怎麼樣,劉長友走了,去了省城治病。按照組織程序,書.記不在位期間,我這個副書.記代替履行市委書.記的職權。我希望你們瞪大眼睛看清楚一個事實,現在濱海市我當家!
我這個副書.記既然有要盡的義務,那就有相應的權利。
等在場的諸人消化了一下自己所講的話之後,劉洋再次開口:「當然了,我個人就算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要做好濱海市的事情,我們大家必須精誠團結,共同努力才行。剛才我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看到了市委辦的工作人員一盤散沙,人浮於事。這樣子怎麼能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器』,就是我們市委辦、就是我們濱海市市委、市政府所屬的各個部門。作為首腦機關,市委辦首當其衝。要想完成我剛才說的那些任務,這個『器』不利可不行。所以……」
劉洋說到這裡,眼睛瞪著王振鵬,有點面目猙獰的說道:「市委辦不是要整頓,而是要進行外科式的手術。能者上,庸者下;肯努力上進、扎扎實實工作的留下,人浮於事,只知道渾天聊日的開走……這個事情,王振鵬同志挑頭,裴文潔和柯友成同志協助,三天之內我要看到結果。」
聽著劉洋的話,江潤國的身子不由的就是一震。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不過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劉洋的第一把火居然打算從市委辦燒起。
裴文潔心裡瞭然,知道這是劉洋同志要動刀子了,而刀把子,卻是交到了自己的手裡。柯友成再被劉洋點到名字的時候,腦子幾乎都不夠用了。他甚至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自己和新來的劉書.記可沒有半點關係,真不知道劉書.記是怎麼看上他的。
「好啦,剛才我說的已經不少了,先就這樣吧。對了,江潤國同志,你負責通知一下,下午兩點召開常委會……嗯,人大、政協那邊的人也列席參加。」說著,劉洋就站起身往外走,當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卻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轉過了頭:「對了,裴秘書長,你是自己開車來的還是帶了司機啊?」
這個話,弄得他身後的一群人頓時愣住。裴文潔也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帶了司機……」
劉洋好像是有點錯愕的哦了一聲,然後就露出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色:「哦?那借你的司機和車子先用一用,我要去海軍招待所給葉書.記匯報工作,我一個人找不到地方……」
「……」聽著劉洋的話,裴文潔的臉色猛然一變,轉臉看了看江潤國,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了。
不光是裴文潔,這個時候,至少又五六道複雜的眼神注視在了江潤國的身上。
奶奶的,我說新來的劉書.記怎麼跟吃了槍藥似得呢,江潤國你這麼做可真有點過分了啊。你要是想刁難他,有的是接口和機會,怎麼能用這麼蹩腳的手段,做的這麼明顯呢?你不給他配秘書和司機,這個事情不管說到什麼地方去,也是你這個秘書長沒道理。
在這種事情上面劉洋找你的麻煩,別人誰能幫的上你?
在這一刻,江潤國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說實話,他真沒想在這種事情上面難為劉洋,就像包括他的鐵桿盟友在內的人想的那樣,如果在這種事情上面做手腳,實在是太顯眼了,這不是刁難劉洋,這是主動授人以柄。他江潤國還沒有這麼笨。
只可惜,昨天常委會上,劉長友的態度讓他太震撼,散了會之後,他就跑到了劉長友的家裡,打聽劉長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生病」。
結果,兩個人聊來聊去,就把給劉洋安排秘書和司機的事情都忘記了。今天早上,他又忙著去送劉長友……結果,一直到了現在,新來的劉書記居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現在,江潤國終於知道了自己錯在哪裡。
這種事情,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肯定要有想法的。這就難怪劉洋剛才拍著桌子發脾氣,還要徹底整頓辦公室了。
剛才自己還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呢,原來,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的。他這哪是因為被人議論才生氣啊,原來真正的病因卻是在自己的身上呢!
自己,居然只顧著照顧老書.記,卻把新來的副書.記完完全全的拋在了腦後。這等於是變相的給他施展了一個下馬威。
只怕,他想不記恨自己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