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當初在設計規劃湖陵新城的時候,他們這些人也想當然的認為,只要是房子蓋起來了,馬路修起來了,政府的機關單位搬過來了,新城區的門市房很快就會被人搶購或者是搶租一空,生意馬上就會好起來的,人氣也會旺起來的。
但是,事實恰恰與他們想的相反。
三年的時間過去了,現在新城區白天因為有政府機關在那邊,因為有人要找這些機關「辦事情」,還顯著有點兒人氣。
但一到了晚上,整個新城區路燈明亮,卻見不到幾個行人。
路邊的門市房賣出去了、租出去了,可生意開張和關門大吉緊挨著,這邊有一家新開張的生意,那邊就會有兩家轉讓倒閉。
不論是飯館、酒店還是商舖,關門的關門,沒關門的也是慘淡經營,苟延殘踹,根本就沒有什麼活力。
就連一些部門在新城區建了宿舍,家屬們也不願意搬過去。你在新城區住,還要到舊城區買菜買米接孩子上下學。這個路程雖然不算遠,但誰能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麼折騰?
劉洋收回目光,清清嗓子,繼續說道:「黃莊鎮這一年多來進步喜人,後續發展勢頭也不錯,好像值得表揚。但是,要我說的話,你這個鎮長、書.記根本就不稱職。」
他這麼一說,本來還有點沾沾自喜的黃莊鎮書.記王光明、鎮長馬玉文兩個人頓時就漲紅了臉,露出一絲不解,一絲不服氣的神情。
新來的劉縣長還不瞭解情況吧?全縣就我們最富,交的錢也最多,要不是鄭書.記調走,差不多就要讓真的那個委書.記入常呢,你怎麼這麼說?
「我為什麼這麼說?想必大家不理解,王書記和馬鎮長心裡也不會服氣是不是?可我這麼說,就有我這麼說的理由。」劉洋頓了一下,擺著手指頭數道:「林莊煤礦搬遷了六個村莊,5963口人,你們是怎麼安置的?礦上給的搬遷補償款是多少?到現在你們才蓋了幾棟房子?安置了多少人入住?這些你們心裡有數,縣委縣政府心裡也有數。」
說到這裡,劉洋就很嚴厲的看著王光明,說道:「我這麼說,你可能會給我解釋,是那些搬遷戶不同意這麼安置,導致了安置工作的滯後。是,這個情況是事實。可你們蓋好的那六棟樓,現在入住率是多少?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麼你們給大家蓋樓房,大家反而不願意住?到現在都一年多了,那些人大多還擠在親戚家裡『租』房子。這是什麼問題?」
「以人為本,你們做到了沒有?光弄一些形象工程,面子工程到底有什麼用?你在趙莊那邊挨著去市區的馬路給大家蓋樓房,水電氣暖這些保證措施跟不上,住進樓房之後他們怎麼生活?老百姓的生計問題解決不了,他們過日子就要精打細算。現在一罐煤氣多少錢?一方水多少錢?這就是為什麼住進去的那些老百姓寧願在樓道裡面燒地鍋也不願意使用煤氣做飯的原因,這些實際的情況你們想沒想法子解決?」
「你們沒想過,你們只知道把大樓蓋起來了,領導從馬路上過就能看到你們的豐功偉績,可住進大樓裡面的老百姓不買賬。他們的鋤頭、排車、拖拉機沒地方放,他們的耕地在逐年減少……這些事情你們一概不想,就知道搬遷了,礦上也補償了生活費、安家費,老百姓手裡拿到了幾個錢,他們應該餓不著。可你們就不想想,他們這一代人吃光喝淨是餓不著,他們的兒孫吃什麼?你們不為他們著想,老百姓過日子能不考慮麼?」
「所以,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你們的工作就做不下去,就只能一直這麼等、靠下去。還有,林莊煤礦是一隻金鳳凰,現在說是湖陵縣的寶貝疙瘩都不為過。可你們在幹什麼?殺雞取卵的事情沒少干。為什麼會這麼干呢?不是你們不懂這麼做的壞處,而是你們覺得自己在這個位置上也只有這麼三五年的功夫,現在不這麼做的話,今後就沒有機會了。管他以後怎麼樣呢,反正我先把我這一屆該做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這個事情也不全都是你們的責任,還有你……」說著,劉洋眼睛一掃黃莊煤電工業園主任呂紹林:「縣裡設置煤電一體化工業園是幹什麼的?就是協調礦上和鎮上的關係,統一一規劃、統一部署,礦區工業發展和黃莊鎮經濟發展的。現在,林莊礦要上電廠聯產發電,你這個工業園區的主任是怎麼規劃的?為什麼在礦區和電廠計劃用地之間,隔著一個杜家莊,一個鹿兒窪兩個村子?拈輕怕重,逃避責任。」
電廠的廠址,原本應該設在杜家莊,但呂紹林眼看黃莊鎮村莊搬遷的事情鬧得一團糟,他可是不願意再收拾這個麻煩,乾脆大筆一揮,把電廠劃過這兩個村子,直接給按到了杜家莊和鹿兒窪以南的河沿上。這樣這兩個村子就不用搬遷了。
但是,電廠如果建成投產的話,這兩個村子的村民可就要喝電廠的煙湯了。
這樣,既增加了電廠管道線路的鋪設成本,也造成了今後這兩個村莊村民到時候因為生活環境的惡化,到縣委縣政府吵鬧的潛在風險。到那個時候,村子不搬遷不能再居住生活,搬遷的話肯定沒人再出這筆錢,這個爛攤子早早晚晚還得落在政府的頭上。
但是他呂紹林不想現在操這個心,到時候誰操心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管這麼多幹什麼?
劉洋說他拈輕怕重,逃避責任都是輕的,要按照條條槓槓來說,他這就是犯罪。
呂紹林紅著臉聽著,一句話也不說。心說園區管委會的書記是曹縣長,又不是我,你光說我幹什麼?有本事你和曹縣長理論啊?說說簡單,你有什麼好法子能解決這些問題?你要是能說得出來我就服你。
「我知道,我的話比較直接,可能有的人聽不到心裡去。但是,我還是要說,大家的眼光要放長遠一些,黃莊鎮、工業園區和北河街道,原本就是咱們縣最有生機的地方,為什麼就不能統一考慮?」
一邊說著,劉洋就緩和了一下口氣,看著大家說道:「大家都是有豐富農村工作經驗地幹部,對農村改革地利弊都有著清醒的認識,這次地會議我就是想聽聽大家的心裡話,但在讓大家說話之前,我批評了幾位同志,免不了也要拋磚引玉,不然的話,大家就會認為我是光說不練的假把式了。那還是我先說,我說完了大家不要有顧慮,暢所欲言,就如何才能更好地推進湖陵縣農村改革,都談談自己地看法。」
「我個人認為,趁著現在礦上修建電廠的有利機會,還是應該把杜家莊和鹿兒窪這兩個村子遷出來。這一次我們不要再搞那些形象工程,也不要拘泥於黃莊鎮的人就要在黃莊鎮的地面上安置,把他們遷到北河街道……不光是這兩個村,還有礦區搬遷的時候沒有安置的那幾個村的村民,都搬過來,連同醫院、學校等等配套設施一起搞,這樣就能增加北河街道的人氣,又能給予一定的政策,鼓勵這些搬過來的人發展經濟,開門市做生意的三年免稅,這個條件不為過吧?」
「其實也不光是做生意,一些懂手藝的工匠也可以開作坊、建工廠,縣裡擔保,聯繫銀行在資金上給予大力支持。同時,還可以讓縣建築公司吸納一部分人,成立施工隊、勞務隊,電廠那邊力所能及的工程可以交給我們來幹嘛,不是什麼工作都是外來的和尚會唸經,咱們也一樣給他們幹得很好的。這就需要縣裡幫扶,傾力支持,該就地培訓的就地培訓,該送出去學習的送出去學習……我這也不過是個大體的思路,到底行不行,大家可以討論……」
劉洋說完了之後,端起杯子喝茶,眼光逐一看過去。心說大的方向我是說出來了,但具體的操作我是外行,還需要你們拿主意。大家眾志成城,我就不信咱們在這個事情上幹不出來一點兒名堂?
但是,出乎劉洋的意料,一直等了五分鐘的時間,也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低著頭,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專心地記錄著什麼。
劉洋微微蹙眉,看到北河街道辦事處書記林俊生躍躍欲試又不敢說的樣子,就直接點名道:「林書.記,你來說說,這個法子行不行?」
林俊生看了看劉洋,又看了看曹漢成的臉色,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說道:「六線雜貨那個剛才說的這個法子,如果操作好了的話,肯定是一件好事兒,不僅解決了工業園區和黃莊鎮的問題,也給我們北河街道帶來了勃勃生機。這樣下去的話,不出三年,北河街道就會生機盎然,出現一片繁榮的景象……」
劉平哼了一聲,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林書記,你這樣想當然沒問題了,可你想過黃莊鎮沒有?這兩個……哦,不是,按照劉縣長的說法,那就是這八個村子的人從今以後就劃給你們北河街道了,這可是六七千口人啊。整個黃莊鎮才多少人口?刨去了這六七千人,黃莊鎮今後還是不是黃莊鎮?」
劉洋有點聽不明白,心說去掉這六七千口人,黃莊鎮怎麼就不是黃莊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