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錦繡賠著笑,說道:「張市長,有件事需要向您匯報下,都是我的疏忽,導致家屬院那套房子現在都沒有裝修出來,讓您來了任州還要住在招待所裡面,給您的工作和生活都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我向您檢討錯誤,並保證這個星期一定把房子給您收拾出來……」
莊錦繡是市委副秘書長,她不僅兼任接待辦主任,而且還分管著市委機關事務服務中心那一攤子的事兒。
張靜不光是市長,她還是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按照慣例,她也是應該住進「常委院」的。
但是,常委院現在卻沒有空房子。原本鄭鈞建倒台了,他的那套房子就應該倒騰出來讓給張靜住。但鄭鈞建的子女都在外地,他老伴兒身體不好,一直都臥病在床,根本就沒有自己另外購房、搬家的能力。
原來和鄭鈞建走得比較近的那些屬下,現在都躲避唯恐不及,自然也沒有人主動過去幫忙。所以,機關事務服務中心的人去催了兩次之後,反而被老太太罵了出來。當時新市長還沒有上任,這房子就算是騰出來也沒人有資格去住,也就一直拖到了現在沒有解決。
所以,張靜來了之後,機關事務服務中心主任於志偉這才著了急,趕緊把事情給分管的副秘書長莊錦繡匯報,莊錦繡把於志偉狠狠地批了一頓,可在張靜面前,這個板子還需要她來挨。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於志偉的領導,這個時候是不能把於志偉直接推出去的。不然的話,今後莊秘書長也就沒有了半點威信。一個遇到事情往下屬身上推的領導,誰願意給你賣命?
聽到她說的是這個事情,張靜淡淡的說道:「招待所其實也不錯的,反正我就一個人,住在哪裡不是住?這個事情不要急,按照你們的計劃來就是了。」
聽著張靜的話,莊錦繡心裡就歎了一口氣。
張市長現在在招待所住的房間,是市委在南樓專門留出來接待上級領導的1618號房。昨天晚上,接待辦副主任、招待所所長魏永剛打電話給她匯報,說張市長讓給她換房間。
當時接到電話之後,莊錦繡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家屬院那套房子到現在都沒有收拾出來,張市長表示不滿意了?
再來的時候,自己還在心裡安慰自己,這件事未必是像自己想的那樣。但剛才張市長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不急,按照你們的計劃來就是了。
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就是代表了張市長心裡的不滿意嗎?我倒是要看看,按照你們的計劃,什麼時候我可以有個家?
幸好,剛才自己在做自我批評的時候,已經給張市長做了保證,這個星期一定要把常委院那套房子收回來裝飾好,要不然的話,張市長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可能就會燒到自己的頭上。
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之後,莊錦繡告辭張靜出來,劉洋站起身送老領導出門。
莊錦繡的眼珠轉了轉,在門外笑著站住腳說道:「劉洋,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新南苑單身宿舍呢?下一步張市長就要搬到常委院去住了,你現在再住在那地方可就有點不大方便了,我讓人給你在翠湖東區收拾出了一套住房,等一下我讓人把鑰匙給你送來,趁空你先搬過去,這樣住的離張市長也近些,也便於你的工作……」
什麼便於我的工作啊,是便於我給張市長服務才對。劉洋心知是怎麼回事兒,可還是笑著說道:「我先謝謝秘書長了,不過,翠湖東區是市委的家屬院,我住在那裡有點不大合適吧?」
「你這個小同志啊,你腦子裡面想什麼呢?我是市委副秘書長,難道我不比你懂得政策?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嘛,你以為我這套房子是送給你的?我就是想送,也沒有這麼大的權力。那地方距離常委院只有一牆之隔,張市長有什麼事情找你,也方便你盡快過去嘛。我們都是給領導服務的,一切以服務於領導為前提,怎麼能考慮自己的得失?好啦,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一會兒我就讓人給你送鑰匙。」
莊錦繡說完了之後,一轉身扭著細腰,邁著貓步,走向了電梯口。
劉洋看著她的背影,心說我有屁的得失啊?白給我一套房子住,我這是佔了便宜。
和人大那邊約定座談的時間是九點半,九點十分,劉洋起身走進裡間屋,提醒張靜現在就應該過去了。張靜點頭答應著站起身,想了想,又扭著身子,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筆記本、一桿簽字筆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劉洋看了看她那個提籃式的玫紅色女士手包,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過去替她拿著。第一次,劉洋意識到,自己一個大男人給女領導當秘書,還是有不方便的時候。
其實這才是開始,今後不方便的時候還多著呢,只不過現在劉洋還想不到就是了。
雖然沒有去接張靜的包,但劉洋卻沒有閒著,而是拿起張靜的茶杯看了看,發現裡面的茶葉似乎過了幾水。便拿著杯子把裡面的茶葉連水一起都倒掉,然後從辦公桌後面的書櫃第二層摸出一個磨砂的茶葉盒,從裡面捏了一撮茶葉出來放進杯子裡,再把茶葉盒收好,放回原來的地方。
從飲水機那接了熱水,茶葉經開水沖泡,立時散發出沁人心肺的芳香。
劉洋把茶杯蓋拿過來蓋好擰緊,試著傾斜了一下,不見漏水,這才對張靜說道:「張市長,咱們走吧?」
張靜一直靜靜的站在茶几邊,看著他的動作,見他細心而又謹慎的做這做那,心裡也感到非常滿意,於是微微頷首道:「好,那就走吧。」
說完了之後,張靜走在前面,劉洋出來之後帶上了內間屋子的房門,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起了公文包,把張靜的水杯放在了包裡,提著跟在張靜身後往外走去。
「劉洋,通知趙師傅了麼?」張靜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的問道。
「趙師傅?」劉洋心說趙師傅是誰啊?哪個飯店的廚子?
「趙師傅叫趙雲貴,給我開車的司機。今後我再出去,你負責提前通知趙師傅備車」張靜的聲音依然淡淡的,聽不出她是不是生氣。
劉洋心裡咯登一聲,心說壞了,自己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掉了呢?難道張市長出門,還會走著去不成?她自然要坐車了。
而坐車那就必然要有司機,總不能一個堂堂的大市長,上哪去還會自己開車。
可我……我也不知道給你開車的趙師傅是哪一位啊?我也沒有他的電話號碼?現在回去找電話號碼通知他,是不是有點來不及了?
好想知道劉洋這會兒正在想什麼似得,張靜又開口說道:「這個事情不怨你,我也忘記了告訴你……你手機裡面有他的號碼,你現在打給他……」
張靜說的那部手機,指的是她交給劉洋的那一部,市政府配給市長用的工作手機。這部手機自從到了劉洋的手裡,就還一直都沒有響過。所以劉洋也沒有注意,上面都存了些什麼人的電話號碼。
劉洋從公文包裡拿出了電話,輸入「z」這個字母,上面果然出現了四五個姓趙的名字。劉洋在趙雲貴三個字上面點了一下,給趙師傅打了過去。
趙雲貴四十多歲的年紀,長相憨厚,部隊汽車兵出身,轉業後一直在市政府開中巴。張靜來任州市上任,一沒帶秘書,二沒帶司機,張靜也不知道怎麼就挑上他了。可以說,這一次,趙雲貴與劉洋運氣一樣好,一下子成了大領導的身邊人。
兩人來到樓下,趙雲貴已經把車停在了大樓台階下兩步遠的地方,正是那天劉洋在院門口看到的那輛黑色的奧迪。
趙雲貴正站在駕駛員一側等著,見兩人下來,對劉洋微一點頭,便打開門子鑽進了車裡。
就這一個動作,馬上就讓劉洋覺得這個司機其實也不簡單。他沒搶著給領導開門,而是把這個光榮的任務留給了自己這個領導的貼身秘書。不搶功不爭功,而又謹守本分,看來這人人品不錯。
一邊想著,劉洋趕緊快走了兩步,將公文包夾到腋窩下面,下台階拉開了右後門。又學著自己看到的樣子,伸出一隻手護在門頂部,以防張市長不小心磕碰著頭。
等張靜鑽進車裡坐好,劉洋才將車門關上,自己往前挪了兩步,拉開了副駕駛那邊的車門坐進了車裡。
趙雲貴等劉洋坐進車裡關好門之後,偏頭問道:「張市長,可以走了嗎?」張靜嗯了一聲,車子便平緩啟動,轉過門前的花池,駛向市政府的大門。
坐在車裡,劉洋默默地檢討著自己剛才的得失,覺得自己又學了一手。
人大那邊,對於張靜的來訪表示的很重視,以常務副主任楊衛國為首的幾個副主任、秘書長都站在辦公樓前迎接張靜的到來。座談會也進行的非常熱烈,張靜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盛讚人大對政府工作的大力支持,自然博得了一陣陣的掌聲。
會後,楊衛國邀請張靜吃完飯再走,被張靜以還要去看望政協的老同志為名婉拒。其實這個時候也不過才十點半多一點的樣子,楊衛國挽留也一下,也沒怎麼堅持。
從政協那邊告別了政協副主席郭軍等人回來,也還不到十二點。張靜進了辦公室放下包,劉洋跟進來把她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看著張靜說道:「市長,我有件事情想向您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