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芷樓挑開了簾子,抬腳下了篷車,可白鷺卻攔住了她。
「七小姐,我得請示一下少主。」
「請示他?可能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鳳芷樓瞥向了楚言玉。
楚言玉還真不負芷樓所望,此時正從篷車裡跳了下來,拽著一個護衛不知道問著什麼,問過了幾句之後,眼睛骨碌碌地四下瞧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麼人,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人。
白鷺見此情景,十分尷尬,目光氣惱地看著楚言玉,一副恨他不爭氣的樣子。
正在白鷺有些為難的時候,飛淵匆匆走了過來,帶來了少主的命令。
「少主說,可以讓七小姐去見冷侯宗。」
「是。」白鷺點點頭,讓開了身體,不再阻攔了。
奇怪,楚言玉還在那裡左右打轉,一副沒頭蒼蠅的樣子,他何時下了命令,這命令似乎是飛淵從他處帶來的,無疑除了楚言玉,幕後應該還有一個人,此時此刻,鳳芷樓不敢再奢望楚墨殤的存在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心再難以管束。
懷著一顆疑惑的心,鳳芷樓邁開了步子,直奔橋頭走去。
商隊的所有護衛都屏住了呼吸,神情凝重,一個個手握著腰間的佩劍,隨時準備進攻,雖然經歷了昨夜的死亡考驗,他們仍舊毫無畏懼。
而少主楚言玉,似乎書卷氣更濃了一些。
鳳芷樓舉步向前,經過其中一輛篷車的時候,明顯感到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紅光一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雖然這光一閃即逝,卻仍舊晃了她的眼。
猛然停住步子,芷樓的目光向身邊藍色的篷車看去,簾子的一角,一根修長的手指突然收了進去,雖然速度極快,可芷樓仍舊注意到了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事實,那根手指上赫然有一枚熟悉的龍形戒指。
楚墨殤,這個她不願想起,卻又偏偏鑽入腦海的名字讓芷樓心中的希望再次燃燒了起來。
他在這裡,一定是他。
那個少主不是楚言玉,而是楚墨殤,他一直就在她的身邊,在這輛篷車裡,鳳芷樓哪裡還管什麼冷侯宗,什麼形勢危急,她突然急速伸手,一把抓住了篷車的簾子,狠狠一拉。
簾子開了,可裡面卻空無一人,鳳芷樓的心再次一落千丈,難道真的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失望地鬆開了手,鳳芷樓摸了一下額頭,深深地喘息著,自己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思念楚墨殤成了疾病,竟然能產生這樣離譜的幻覺。
「我病了……」
鳳芷樓甩了一下頭,確實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身體不自覺地搖晃了幾下。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看這輛篷車,它是空的。」飛淵走上來問。
「沒事,我看花眼了,以為他在這裡。」
鳳芷樓尷尬地解釋著,然後後退一步,轉身向橋頭走去。
藍色的篷車後面,頎長的身影佇立在那裡,飛淵低聲問。
「少主,讓七小姐這樣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冷侯宗不會傷害她的。」他冷冷地回答著,眸光卻一刻不移地凝望橋頭上包著鋼鐵的男人。
橋頭上,冷侯宗身穿寒鐵鎧甲,穩穩地站在那裡,雖然表面看著堅硬、挺拔,可他的渾身好像散架一樣疼痛,強烈的妖獸骸骨藥性雖然接續了他的骨骼,恢復了一部分體力,卻也徹底毀了他。
他離開了藥缸,穿上了沉重的鎧甲,只有依靠這身鎧甲,他才不至於狼狽地癱軟在地上。
他不是廢物,不是廢物,就算將來成為一個不像人的人,他也要站起來,發誓要和姓楚的拼上一次。
眼看著鳳芷樓一步步走近,他的心中愛恨交加。
「冷侯宗,你要見我?」
鳳芷樓站在了寒鐵鎧甲之前,她終於看清了冷侯宗的臉,這張臉毫無血色,唇蒼白髮青,眼眸渾濁得好像浸透了污水,為什麼他在斷了筋骨之後,不甘心做一個普通人,娶妻生子,過百姓生活,非要使用妖獸骨骸這樣烈性的藥液來作踐自己?
他從裡到外,幾乎找不到曾經那個瀟灑男子的影子。
冷侯宗站立著,凝視著鳳芷樓,良久才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好嚇人,烈藥損傷了他的聲帶。
「如果我當初沒有退婚,你會不會嫁給我?」
呃?
鳳芷樓瞪圓了眼睛,怎麼會這樣的問題?他不發怒,不咆哮,這樣興師動眾,這樣忍受痛苦站在橋頭等待,就是為了問出這麼一句話?
一時之間,鳳芷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了,這時問出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曾經他穿著一身紫衣,站在藥房門外,呆呆地看著正在篩藥的鳳家七小姐,隨後冷侯家求親上門,他喜氣洋洋而來,喜氣洋洋而去,可終究冷侯家還是因為七小姐沒慧根,退了婚。
他現在竟然假設一種沒有可能的可能。
「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我已經成親了,讓商隊過橋。」鳳芷樓淡漠地看著冷侯宗。
「回答我,芷樓。」
嘶啞的聲音幾近竭力,脖子因為用力而爆起了青筋,冷侯宗的眼裡都是痛,這幾天他一直浸泡在藥水裡,回憶著種種,他心頭一陣陣絞痛,退婚並非他的本意,但他身負家族重擔,在世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反思之後,最終同意退婚,和六小姐訂婚。
當知道鳳七小姐能以真氣傷人,並不是廢材時,他驚喜萬分,毅然和家主說明,重新燃起了希望,可這個時候,一起都晚了,鳳家莊出現了一個情敵,他慘敗在了情敵之手,鳳芷樓嫁於他人。
那種失去的悲痛,又有誰能理解。
「我冷侯宗今生今世將不會娶妻,卻只想知道一個答案,如果我當初沒有退婚,你會不會嫁給我。」
重新的問題,再問一遍,竟然如此沉重,枯竭的雙眸瞬間湧上了渾濁的水。
「會。」
鳳芷樓不想撒謊,穿越到鳳家莊,她對一切都茫然無措,特別是被稱為廢材,讓她怒不可遏,假如冷侯宗不介意她沒慧根,不能修煉真氣,她又怎麼會拒絕他一片癡心。
聽了這個回答之後,一聲猶如野獸般的嘶吼從鋼鐵的鎧甲中傳了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