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3波濤洶湧（1）
「原來小張是為了江書記啊！」劉行長笑道。(。純文字)
張涵雨聽領導這麼說，非但沒有害羞，反而笑著說：「江書記早就拒絕我了，所以，您還是別笑話我了。」
江毓仁沒想到張涵雨會這樣應對，他卻有點尷尬了。
「江書記，小張可是我們省行一枝花，放眼全省金融系統，也沒人能比得上小張了，江書記還看不上？」劉行長笑道。
「哪裡哪裡，我早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總不能吃鍋望盆吧！」江毓仁笑道。
劉行長只是笑了，跟江毓仁說他要打個電話，讓江毓仁和張涵雨先進去。
兩人剛走進包廂，隔著屏風就聽見裡面的說笑聲。
「來了來了，張助理，剛剛周市長還說要找誰陪你遊玩柳城呢！我們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市委秘書長梁冬見江毓仁和張涵雨進來，起身說道。
「這還用得著滿世界找嗎？我們江書記就是最佳人選！」市人行的尹行長陪笑應聲道。
張涵雨含笑望著江毓仁，道：「江書記工作繁忙，還是不打擾了。」
江毓仁坐下，看了張涵雨一眼，笑道：「這算什麼打擾？應該的！」
其餘幾人哈哈大笑。
這時，劉行長推門進來了。
飯局結束之時，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半。
江毓仁回到望月小區之時，家中並沒有人。他心裡好奇，顧曉楠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就打電話問了一下，原來她在學校忙著實驗。掛了電話，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
自從張涵雨調回來之後，的確是對柳城很親近。先是說服劉行長調整了金融大會的會議地址，現在又將明年貸款發放給柳城做了很大的傾斜。
自從四萬億的財政刺激計劃開始以來，各地銀行和財政部門將很多的資金投向了基礎建設。可是，不管什麼樣的政策，在實施過程中都有偏倚。柳城這幾年也得到了一些財政支持，可是力度不是很大，這也讓市委市政府頭疼。多方聯絡財政廳、省發改委和銀行，最終都得不到他們滿意的數額。而這次，張涵雨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劉行長在新一年度的貸款發放方面，對柳城做了政策性的調整。當然，這個具體的計劃要到後半年才做。
江毓仁一邊喝著水，一邊想著這其中的問題。
他不想將個人感情和工作聯繫到一起，實際上也是在這麼做，顧曉楠從來都不會干涉他的工作，最多就是問一問他的狀況，至於別的，她完全沒有興趣。因此，只要他一進到家裡，除非是接一些電話或者看一些郵件，幾乎是不會去想工作的事，時常將自己放空。而他很喜歡這個放空的感覺。
不管他怎樣的忽視，張涵雨的目的擺在那裡，很清楚。那麼他呢？工作和生活，真的可以做到截然分開嗎？
今天下午四點鐘，劉行長和張涵雨要去柳城旅遊一下。在飯桌上談的時候，說的是他陪著他們去，後來被劉行長拒絕了，最後決定由周市長陪著玩兩天。
他很清楚地記得張涵雨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望，那是什麼意思，他再清楚不過。
只是——
顧曉楠最近很忙，他雖然很想她可以多多在家陪陪他，至少休息時間可以在家裡，只是她總不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總不能讓她為了他而徹底放棄工作吧！那樣也太霸道了。
算了，一個人就一個人，正好可以好好想想事情。
家中長輩對他的個人問題越來越緊張，和他結婚的那個人，他們總是不會將顧曉楠列為第一選擇。他是要結婚了，再這麼拖下去，變故只會越來越多。而且，顧曉楠年紀也不算小了，已經列入了大齡未婚女性的隊伍。只是，他一直想要改變父母和其他長輩們態度的這個宏偉願望，似乎變的越來越遙不可及。
從某個方面來講，他覺得父母的擔憂也不無道理，畢竟他和顧曉楠有一些說不清的事情，或許會對他的將來有影響。可是，換個角度來想，誰人沒有一點把柄落在別人手上，誰人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和許多其他可能會影響他前途的問題比起來，他倒是寧願選擇顧曉楠這件事。不管他再怎麼不清白，起碼他們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狀態。
該如何勸說父母呢？這個問題太難解決了。
他想到了大姐，或許，讓大姐出面做中間人說話，會比他自己直接面對父母要好一些。
在床上躺著也無心睡眠，便打了個電話和大姐商量。
「你現在這麼急？」大姐聽完他的要求後，問道。
「要是不急，找你幹嘛？」江毓仁道。
「不會是你小子已經搞出人命了吧？」江心雅笑道。
「要是非那麼做不可的話，我可以考慮。」
江心雅在電話那頭笑，說道：「我可是聽說你最近和張大小姐來往密切啊，老媽都已經對張大小姐動心了。」
「我和她只是工作來往，你應該知道的。」
「那又怎樣？她對你有那個心，總不是假的吧？」
「你要我**啊？」
「可以考慮一下，要是你能賣個好價錢的話。」江心雅笑道。
「姐，別開這種玩笑了。你幫我在爸媽面前多說一說，等我和顧曉楠結婚了，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好處。」
「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這個我們可以商量，你總得先幫忙辦事再說酬勞的事吧！」
江心雅沉默片刻，問道：「你想清楚了嗎？和顧曉楠結婚的事，你不會後悔？」
「我能這麼求你，你覺得我會後悔嗎？」
「我哪裡知道？你現在正處在熱戀期，你說的話都不能當真的。搞不好哪天你就徹底反悔了，到時候跑來怪我，怎麼辦？」
江毓仁徹底無語，說道：「我和她已經交往半年多了，按照理論來說，早就過了熱戀期，你自己沒有談過戀愛還是怎麼的，連這點常識都不懂？而且，我們這個年紀，又不是十幾歲的小男女，哪裡有那麼多的變數？」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找不到反駁你的理由，只能是——」江心雅道，「只不過，我告訴你，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許怪怨爸媽，明白嗎？」
「是是是，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抓緊時間去勸說，再不說的話，我就徹底沒機會了。」江毓仁道。
江心雅知道，弟弟那個脾氣一旦上來，即便父母不同意，也會和顧曉楠領證結婚。到那時，肯定是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而且，仔細想想，弟弟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樣執著於個人的事情了。好像也就在很多年之前這麼發生過一次，後來就徹底平息了。
有個姐姐就是好，江毓仁現在越來越體會到姐姐的好處。雖然從小被她教訓，可是，至少，在面對自己大事的時候，姐姐是可以依靠的人。
他現在不去和父母正面談顧曉楠的事，讓姐姐從中說合，慢慢地，等時機成熟了，就是他出馬的時候。就這麼決定了！
一件事做完，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看一眼外面的天氣，就好想和顧曉楠一起出去散散心，正好明天他也休息。
那傢伙回家不知道幾點，難道他要去她單位等她？
算了，只要想想她會生氣，他就不想那麼做，吃力不討好的事，誰願意？
而顧曉楠，帶著幾個學生正在實驗室裡忙著。這幾天實驗遇到了瓶頸，不管怎麼做，結果都出不來。按照預期的推測，那幾個蛋白質的表達應該是可以很強烈地被監測出來，可是，不管她如何修正小細節，什麼結果都沒有。
她打電話咨詢自己的同學和前輩，大家都給她說了可能存在的原因，她也按照一些建議做了試驗，只是怎麼都不行。白天著急，晚上失眠，有好幾次睡到半夜從床上爬起來上網查資料。
今天一大早就趕來實驗室，開始新一輪的試驗，可是，明天才能知道結果。
也許，科研這種事，就是在黑暗中不停地摸索，看到的光亮，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光芒，也有可能是海市蜃樓般的幻覺。
此時，她讓學生們準備明天的實驗，自己坐在實驗室裡查資料。
手機卻響了，她一看，是袁靜！
以為袁靜要說她和丈夫之間的進展，誰知卻是另一件——
「什麼？你要去，去uc-berkeley？你之前申請的不是這裡吧？」顧曉楠驚道。
「是啊，我之前申請的是西雅圖那邊的一所學校，可是，我前段時間和咱們學校的一位校友聯繫了下，他在berkeley做助理教授。你記得嗎？就那位dr.xu，我以前和你提過的？」袁靜的語氣裡充滿了喜悅。
「哦，我想起來了，他還來咱們學校做過報告的。」顧曉楠道。
「是啊，我把我的論文給他看了，他說可以試著幫我聯繫一下。畢竟公費的比較容易讓他們接受，上個月他就給我消息了。我現在手續也都辦好了，約了明天的簽證，我現在就在北京。」袁靜道。
「恭喜你啊，師姐，真是大喜事！」顧曉楠說。
袁靜在那頭笑了，顧曉楠雖然看不到她，卻已經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興奮。
「可是，師姐，你這公費出去的，到期是要回來的吧！」顧曉楠問。
「是啊，哎呀，不要那麼太在意這個，只要可以過去，好好努力工作，即便是到期回國了，以後還會有機會再出去的啊！那可是世界頂尖的大學啊，顧曉楠同學！」袁靜激動地說。
是啊，世界頂尖的大學！顧曉楠只要這麼一想，心裡就如同小貓撓著，難受的不行。
「小楠，你好好幹。我先過去，等我有機會了，就幫你聯繫，到時候你也一起出來，好不好？」袁靜道。
「啊？師姐，你——」顧曉楠簡直不敢相信，袁靜有了好事還會想著她。
「好了，你這個傻丫頭，別激動。」袁靜想也知道顧曉楠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便笑著說，「你啊，就為我祈禱吧，求老天保佑我一下子就簽過去，千萬別碰到變態的簽證官！」
「嗯嗯，老天一定會保佑你的，我晚上回家就為你祈禱去。」顧曉楠笑道。
「好了，那就先這樣啊！我還有點事要去辦，你好好努力，千萬別放棄！」袁靜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掉了，可顧曉楠的心裡似乎有波浪一波一波襲來，讓她根本不能平靜。
每個人都是有夢想的，她也是。只是這麼久以來，她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追求，忘記了自己也有那麼遠大的理想。
是啊，不該放棄的，不管遇到怎樣的困難，都必須堅持下去，這樣才能成就自己，不是嗎？
雖說她沒有像袁靜一樣想著去加州大學，可是，內心裡對於未來也並非沒有一點期許。她也想著，將來有一天，自己和江毓仁並排站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但是，自己的夢想，總歸只能由自己實現，不是麼？期待別人，總是不現實的。
她走到樓道盡頭，推開門走到外面的小陽台上，閉上眼，感受著夏風吹過臉龐的感覺。
顧曉楠，你要努力，千萬不能放棄！
江毓仁一個人在家裡待了一下午，那麼的無聊，根本無法忍受。他現在想不通，自己當初是怎麼過日子的，在鷺園8號住了那麼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屋子裡安靜極了，他只好把電視打開，讓新聞台的聲音吵著自己，然後坐在餐廳裡煮咖啡。
這是上次路子風給他捎來的努瓦克咖啡，那種獨特的香味從咖啡壺裡飄散出來，充滿了整個屋子。
他也不催顧曉楠趕緊回家，他知道她只要忙完了就會回來，兩個人在一起，必須要容許對方擁有私密空間。而且，他才不會像個小男人一樣粘著她。
茶几邊的書報袋裡，裝著他最近幾天看完了的報紙和雜誌，每次她總會把一個月以內的這些收拾好，放在書報袋裡，為的就是他再次翻閱的方便。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他一邊聽著新聞喝著咖啡，一邊從書報袋裡抽出兩本雜誌隨手翻著。奇怪的是，他隨手一抽都是他看的財經和新聞週刊，根本看不到一本女性讀物。這才意識到，原來她默默地為他做著這些，他卻沒有注意到她的需求。
他還記得，姐姐還在家裡住的時候，她的房間裡總是會有很多的女性讀物，不管是雜誌還是小說，到處都是。可顧曉楠呢，她的世界裡似乎只有那些課本和專業材料。
這也是她的家啊，他怎麼可以弄的只有他的蹤跡呢？
於是，他將雜誌放回原處，去書房裡翻找。
他記得以前佈置這邊家的時候，和鋼琴一道買了一些琴譜，而自從和她住在這裡，那架琴似乎不存在了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再發出來過。
整整找了半個多小時，才從書櫃裡翻出兩本琴譜，這才滿意地拿去放鋼琴的房間，認真地擺放在琴上。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他也來試試好了。
坐在琴凳上，翻出《月光曲》的譜子擺好，修長的手指開始對著譜子在黑白琴鍵上跳躍起來。
顧曉楠將明天的實驗準備好，就打發了學生，自己也回家了。
雖然說要努力，可是，她知道要慢慢來，千萬不能急。
事實上，科研和藝術一樣，必須要有足夠平靜的心態鑽研，心無旁騖，才能發現這個世界最本質的道理。要是摻雜了太多的功利心，是無法體會到「上帝」的本意的。
等她回到家，時間還早，只有五點多。一推門就聽見了那並不是很流暢的琴聲，雖然有新聞的聲音夾雜其中，可那美妙的音樂總是那麼輕易地排除了一切的干擾，如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在森林中。
自從接到袁靜電話後，她的心情就一直不能保持平靜。此時，聽著音樂聲，那個躁動的心倒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人總是會去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對於自己已經擁有的，很難體會到重要性。
顧曉楠卻不是這樣，她雖然很想和袁靜一樣出國深造，可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講，江毓仁更加重要。只不過，她要做的就是重新尋找平衡，將他和自己的夢想重新平衡。如何做到這一點，她還不知道。
靠著牆站著，閉上眼聆聽。
可是，她又忍不住，走進房間，輕輕走到他身後，坐在地板上。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如泡沫一般消失在空氣中，他深深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真還是不行了。」
誰料，身後響起了掌聲，他回頭看去，她站了起來。
「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進來了？」他笑問。
「你那麼投入的，我怎麼好打擾你呢！」她笑嘻嘻地趴在他身後，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琴鍵。
他盯著她，半晌，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的眼中閃過驚詫的神情，卻很快就消失了。
自己的這麼一點心思，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時間，就在指尖流淌，無聲，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