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蘭芷眼睜睜看著他們將棺木封上棺蓋,無力地瞅著它被放入深深的坑穴裡,心中默默起誓:青姐,我會為你報仇,也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不管是誰害了你,我都會將那人揪出來,挫骨揚灰!你最深愛的男人,我也會讓他知道什麼是錐心刺骨的悔恨,讓他一生都如墜地獄!
龐生站在長孫蘭芷的身旁,為她細心地打著傘。此時此刻的長孫蘭芷,身上全是濕濕的泥土,雙手也都髒污不堪。那些混著雨水的泥早已鑽進了她的指甲裡,烏黑一片。
長孫蘭芷不知疲倦地刨著土,她不肯讓任何人幫藍青埋土,只是自己用手一點一點地往裡推著。真希望在棺材還沒有完全被埋起來時,裡面能夠傳來藍青敲擊木板的聲音。
可是,那些死而復生的事情都是騙人的,直到她累到渾身都酸軟無力時,還是沒有聽到棺材裡發出絲毫聲響,倒是雨絲漸漸有變大的趨勢,棺材上方總是傳來滴答的敲擊聲。
但願,藍青也能如她一樣重生吧……
「青姐,青姐……」長孫蘭芷放聲痛哭,然而淚水卻早已經哭干了。
她無助地搖著頭,雨滴打在長孫蘭芷的臉上,顯得那樣憔悴。
她沒命地捶著鬆軟的濕泥,為什麼?為什麼!這些究竟都是為什麼?
她跟藍青認識時間尚短,還沒有來得及說太多話,為什麼就要天人永隔了?
「嗚嗚嗚……」長孫蘭芷嗚咽著趴在泥土上,真想就這樣一直守在這裡。
可惜,無論是為了藍青還是為了自己,她都不能這樣做。
莫銘生一直都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心裡也有些酸楚。
他向來就是個外冷心熱的人,儘管對藍青很冷淡,可卻也並不討厭她。就在相處的那些時日裡,早已經把她當做一個朋友來對待了。
尤其是這一回,她為了救自己而被宋雲裳害死,這讓莫銘生頭一回感到悲痛。
見龐生在一旁乾著急,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來安慰長孫蘭芷,莫銘生看了他一眼,平時那副機靈樣兒去哪裡了?輕咳一聲走上前,說道:「死者已矣,入土為安。你這樣攔著不讓給她埋上,只會讓雨水都腐爛了你辛苦為她準備的上好棺木。那樣的話,她的屍首也很快會腐爛的。再說了,你就算是為了腹中的孩子,也該好好地珍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畢竟,你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續,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長孫蘭芷緩緩地抬起頭,不捨地看著已經被雨水打濕了的棺木,踉蹌地站起身來,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瞅著她一直抖動著的肩膀,龐生實在是有些心疼,討好地說道:「蘭芷,我們一起把棺材埋了吧。雨也越下越大,該回去了。就像銘生說的,你也要為肚子裡的寶寶著想啊。藍青若是在天有靈,也不忍心看到你這樣的。」
「嗯。」長孫蘭芷忍住啜泣,揮了揮手,點頭說道,「麻煩你們了……」
於是,龐生和莫銘生便忙活了起來。
長孫蘭芷回過頭來,看著已經堆成小丘狀的墳墓,忍不住又失聲痛哭了起來。
龐生走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地安慰道:「蘭芷,你別難過了。看你這樣傷心,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長孫蘭芷點了點頭,蹲下身去,拿起地上的木牌,從頭上取下一枚簪子,一筆一劃地刻了上去:義姐藍青之墓。義妹蘭芷刻。
她重新跪坐在地上,將木牌插進泥土裡,用土將其固定住。再站起身來時,深深地看了那木牌和墳墓一眼,心中堅定地說道:青姐,你放心。安息吧,我長孫蘭芷在此立誓,定會完成你的遺願!
說完,在龐生的攙扶下,終於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小丘……
天幕下,秋雨如織。
……
數日以前。在一個縣城裡,長孫傑帶著人仍舊在尋找長孫蘭芷的下落。
他和手下所有人全都打扮成尋常商人的裝扮,到處明察暗訪,找了數月,卻還是沒有什麼眉目。
這次是聽說附近有人見過跟長孫蘭芷相像的人,便又帶著人來到了這個小縣城內。長孫傑的手下分別去四處暗訪,而他則去了縣衙內。
尋至今日,長孫傑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監牢。像長孫蘭芷那樣仗義的女子,萬一遇到什麼事情,被關押在監牢內怎麼辦?所以這次他留了一個心眼,對新上任不久的縣官掏出自己的令牌,提出要考察一下他的大牢,卻不說是為了什麼事情。
縣官便立刻帶著長孫傑來到了大牢內。
每次走過一個小監牢時,都會有髒兮兮的犯人撲在牢門上,哭著哀求道:「大爺,救我出去吧!求求這位大爺了!」
長孫傑捂著口鼻,一一走過之後,轉過頭去看向牢頭,沉聲問道:「你們這監牢裡平時有沒有關過什麼作奸犯科的年輕女子?」
牢頭雖不知道長孫傑的來歷,但是見連縣官大人畢恭畢敬,想必定是大人物,所以笑著點頭哈腰地說道:「回大爺的話,監牢裡一般都是男子居多,偶爾也有女子關押進來,無非就是一些尋常人家悍婦凶婆,倒是沒有什麼年輕的。眼下有幾個三四十歲的犯婦被關押在內,剛剛您也都見到過了。」
「嗯。我知道了。」長孫傑沒有再多說,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好不容易有了些線索,卻不知道是不是方向找錯了。長孫傑心中輕歎一聲,離開了大牢。
其實這也不怪他,長孫蘭芷在這個縣城裡逗留或者被關押在監牢內的時候,都是帶著當初「蘇子純」那個面具,一身男子打扮,所以沒人認得她。但是她在離開縣城沒多久就被龐生和莫銘生識破女兒家身份,才徹底恢復女裝打扮的。沿途有人或許見到長孫蘭芷的樣貌,卻不知她究竟去了哪裡。
長孫傑煩躁不堪地走在大街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欲往何處。
長孫傑四處轉了轉,剛要轉身回驛站時,忽然從一旁的當鋪裡聽到幾句嚷嚷聲,他所有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