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還真不信,面前這個瘦弱的小公子敢和他鬧上公堂!不過只是五十兩,給張銀票息事寧人便也一了百了了。長興城裡的富家公子,沒有誰願意舔著臉被這種事捲上公堂的。
錦心憤怒地瞪著那個掌櫃,快被氣得滴出血來:「你你你……」
掌櫃的越發肆意:「我怎麼了?你說啊!」越是這樣耗著他就越有把握,看樣子眼前這個小公子臉皮薄,就快要投降了。
長孫蘭芷將錦心擋在身後,踱步上前,氣勢凜然地說道:「我不賠。我們去見官。」
掌櫃的以為自己聽錯了,顫著說道:「你說什麼?」
長孫蘭芷一字一字地看著那掌櫃,絲毫不退讓:「今日你若賣的是真人參,而我也確實扯壞了你的人參須,那麼別說五百兩,一千兩我也是會賠的。人做錯事便要勇於承擔責任,但若是沒有做錯便要力求清白。你賣的是假人參,我也根本沒有扯壞你的人參須,你卻口口聲聲地說讓我賠償你。試問,我為什麼要賠償這五百兩銀子?」
「五……五十兩就行!算我倒霉!」掌櫃的糾正道。
「五個銅板也不會施捨給你這個騙子!」長孫蘭芷絕不會向惡勢力妥協。
掌櫃的沒有料到眼前的弱公子會據理力爭,往日碰上臉皮子薄的,給了銀子便也了事了,沒有誰會像這個小公子一樣嚷著說要上公堂。
「這……」掌櫃的一貫喜歡欺弱怕強,說要上公堂不過是個幌子,他哪敢真鬧上公堂呢?他家二郎的確在官府當差,不過緊緊只是一個衙役,根本就不可能在長興城府尹面前說上話。
如今這般局面,倒真讓他覺得騎虎難下了。
長孫蘭芷指著掌櫃,每往前面走一步,她的氣勢便逼得掌櫃往後退一步:「上不上公堂,你說了算。」
掌櫃的嚥了嚥唾沫,想讓自己直起腰來,卻發現腿已經軟了。「哼,今日就算了!」算他背,今日竟遇到個這麼硬氣的主!
長孫蘭芷看都沒看一眼,便帶著錦心出了鋪子。身後,夏青追了上來:「蘇公子,請留步。」
他是小跑著過來的,人群洶湧,擠開了層層人海這才追了上來。額間涔出的汗珠浸濕了鬢角的頭髮,他用袖子擦了擦,抬起一張唇紅齒白的臉:「方纔未能為蘇公子解難,是夏某的無能。」
長孫蘭芷看著他說話時臉上神情的變化,從眼睛到嘴唇,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都不放過。
「沒關係,剛才還要多謝你,及時點破掌櫃的奸計。」
夏青聽她這樣說,嘴角便綻開了笑。他的笑容就像是七月裡燥熱天氣下吹過的一陣涼風,透著蓮香與水面掩藏的涼意,迎面撲上長孫蘭芷的臉龐。
這是長孫蘭芷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的笑臉。
夏青剛剛打算開口詢問她是不是那個揚名天下的蘇子純,眼角卻瞥到街頭出現兩隊士兵,為首的士兵手裡拿著圖畫,逮著人便比劃著什麼。
他的目光一斂,神色在一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街上的繁華因士兵的出現而變成了緊張不安,人們的驚嚇聲暗示了這些士兵的來意不善。
長孫蘭芷被人流擠到了街邊靠牆的位子,待安穩了下來,這才想起夏青。環顧四周,卻哪還有夏青的影子?
她下意識地喚了句:「夏青!」
無人應答,她便也不再多去想,只拽緊了錦心的手,怕她一個不小心與自己走失。
士兵經過的時候,長孫蘭芷的視線正好掃過那張圖畫,紙上畫著一個男子樣貌的人,五官極為熟悉,她趕緊收回視線。
隨即,從人群中聽得:「據說是有敵國奸細混入了長興城啊!皇上這才派人搜捕的!」
長孫蘭芷想起方纔那張笑得極為好看的臉,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錦心扯了扯長孫蘭芷的衣角,關心地問道:「小……咳咳,公子,怎麼了?」
長孫蘭芷搖搖頭。算了,萍水相逢是緣分,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得好。
士兵終於走遠,街上又恢復了喧囂吆喝,彷彿方纔的巡檢從未發生過。
……
宮裡,李叢錦大怒,連帶著摔了好幾個茶杯。「那幾個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竟然蠢到公然讓士兵拿著圖像到街頭去逮人!」
李叢息到時,地上鋪著的錦毯上佈滿了掛著茶漬的瓷渣子,幾名宮女內侍正忙著清理。
他上前,一絲不苟地跪下行禮:「皇兄,臣弟奉旨進宮。」
不知道是正處在氣頭上還是真的未曾發現,李叢錦竟然沒有免去李叢息的禮節。李叢息並不在乎,一直跪著,並沒有起身。
過了一會兒,李叢息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人架起,抬頭一看,是李叢錦:「你跪著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不用跪的嗎?」
李叢息淺淺地一笑,皇兄轉用「我」而不是「朕」,那就說明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皇兄而不是皇上。他瞄了一眼桌上的奏折,輕聲問道:「可是為了劉漢皇帝的事?」
李叢錦攜著李叢息往裡屋走去,大手一揮示意讓那些宮女內侍們下去。
「也不知劉漢那個小崽子打的什麼主意,竟然敢私自進入我們大唐,他根本沒把我這個大唐皇帝放在眼裡!」李叢錦一拳打在桌上,滿臉的怒氣。
李叢息上前,將茶杯遞上,上好的雨前龍井漂浮在水面,氤氳出一陣水汽。「皇兄,喝杯茶,消消氣。」
李叢錦接過茶,卻沒有那個心思慢慢品嚐這茶的韻味,草草地抿了一口,眉頭皺得更緊些。「最恨的是朝上那些廢物!那個小崽子化裝悄悄潛入大唐,我本想來個甕中捉鱉,卻不想被那些庸才壞了我的好事!居然會直接拿著畫像去街上搜查,怎麼有如此蠢笨的官員!」
一想到這裡,李叢錦就氣不打一處來。
「皇兄……」李叢息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做出那種蠢事的官員,要麼是太蠢,要麼就是太奸猾。無論是哪一種,都只能說明皇兄的用人不當。
「從息,你使人去查查吧,若有了證據,按律懲辦。」李叢錦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凡他們能刊用一些,朝廷也不會落至如此境地……」
「遵命。」李叢息頓了頓,「皇兄也不必過於憂慮,他這次僥倖逃脫了,反而會更加有恃無恐,咱們還有機會捉住他,從而逼迫劉漢妥協。何況,咱們還有蘇子純那樣的怪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