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妃歎了一口氣,道:「你不是我,焉知我的苦處?我本就是個身份卑微、地位低賤的小宮女,不過得了皇上的青眼,這才有幸伴隨聖上左右。其實,我從未想過要什麼名分,只求能夠待在皇上身邊,每天都能看上皇上一眼,我便知足了。」
當時,李叢錦聽了這話,便欲露出身形前去安慰,卻聽得林貴妃又說:「今兒早上,我在御花園遇見了代皇后娘娘,她現下雖是代皇后,可我打心眼裡將她奉為皇后來伺候的。我知道她是皇上的妻,而我只是個妾,也沒想別的,便三跪九拜地行了禮。可是,她撈起了我的手,卻是拉近了距離警告我說她才是皇后,她才配得上皇上的寵愛,像我這種低賤的人,就該滾到一邊去。」
林貴妃越說越激動,握了身邊宮女的手,如一隻受驚的小鳥,眼淚汪汪:「她還說……她遲早要除去我的!她居然還要將我做成那傳說中的人彘!我好害怕,好害怕!我只想待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我怎敢阻攔皇上前往未央殿啊!我從來沒想過要搶她的寵愛,從來沒有!早知現在,當初我便應該婉言謝絕皇上的恩典,我只願做個小宮女,天天陪在皇上身邊!」
長孫蘭芷那個傻子居然要將他的歡如做成人彘!是人彘啊!是呂後發明的那個用於折磨戚夫人的酷刑啊!
他的歡如一定是被那個傻子給嚇壞了,聽聽,歡如口中的是「我」不是「本宮」,這足以說明她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李叢錦大怒,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竟遭受了這般的威脅,當即一陣風似地回到寢殿,翻了長孫蘭芷的牌子。
於是,這才發生了傻蘭芷死於侍寢當日的人間悲劇。
時隔多日,李從錦依然不清楚適時地真相,他仍舊認為眼前這個傻子是一個心如蛇蠍、想要將他的歡如做成人彘的歹婦。他還覺得,他沒有將長孫蘭芷那個傻子做成人彘,已經是情至義盡了!
長孫蘭芷見眼前的混蛋皇帝面色鐵青,眼神恍惚,好似出了神。她可沒時間跟混蛋皇帝耗著,她還急著討要千年雪蓮回去救錦心呢!
迫於無奈,她伸手攀上李叢錦的身子,緩緩說道:「皇上可知?那晚之後,蘭芷便只剩下了半口氣?」
李叢錦的眼前閃過當時長孫蘭芷的慘狀,心中一揪,又望了望長孫蘭芷的面龐,隨即將其推開。
長孫蘭芷嗤嗤地笑了起來,眉眼間竟有了一絲怪異的嫵媚:「拜皇上所賜,那晚蘭芷可是見到了傳說中的閻王爺,他站在堂前招手,說蘭芷已經一腳踏進了地府,只不過怨氣太深,心有不甘,故此這才將蘭芷放了回來。」
李叢錦怒斥:「胡言亂語!竟說出如此鬼神之說!」
長孫蘭芷轉眸又換上了另一副模樣,眸子裡閃著的是堅定不拔的決心:「皇上,臣妾若是將侍寢當日所發生的那件事告訴爹爹,您猜爹爹會作何反應呢?」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很長一段日子了,就算她是個傻子,可也看得出自家爹爹長孫睿與李叢錦證件不和。縱使李叢錦想方設法集中皇權,長孫睿的勢力依然根深蒂固。李叢錦又是個自負的,定要名正言順地讓長孫睿將權利拱手獻上,若她在此時將自己侍寢時所發生的事告訴了長孫睿,定會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趙國公長孫睿視為珍寶的獨身愛女竟在侍寢當晚被皇帝折磨至死,但凡是個有血性的,都不可能不為女兒出頭報仇。
儘管長孫睿是一個心思縝密、心懷天下的傳統士大夫,就算為了天下蒼生不會選擇揭竿而起的極端方式,可那也定不意味著他會忍氣吞聲,任由女兒被皇帝肆意凌辱。
李叢錦絕得自己被長孫蘭芷威脅了,他聞言大怒,整張臉因憤怒而有些扭曲,失去了原有的英氣,好似地獄裡的羅剎,令身邊的內飾們心生恐懼。
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內侍們,無一不是心驚膽戰,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一個個在心中祈禱菩薩保佑。
「你敢威脅朕?」
若是長孫蘭芷將事情告訴了長孫睿,保不齊長孫睿那個老匹夫生氣之餘弄出什麼ど蛾子來。他現在還未徹底掌握大局,萬萬不能讓矛頭在此時顯露。不說外敵劉宋,單單一個擁兵自重的長孫傑,就讓他投鼠忌器。
李叢錦畢竟已經當了十多年的皇帝,隱藏情緒、表裡不一的功夫自是常人比不得的。只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就收起了所有的怒意。
長孫蘭芷見他有所變化,心中定了定,開口道:「蘭芷如何敢威脅皇上?不過是替皇上將事情想的更為明朗透徹些罷了。蘭芷不為別的,只想要那一株千年雪蓮。」
李叢錦的目光在長孫蘭芷的身上掃視,沉聲說道:「你就不怕朕現在命人殺了你?」
長孫蘭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李叢錦真是好笑,明明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卻還是要擺出皇帝的架子嚇唬人。
她迎上李叢錦的目光,一字一字道:「皇上若想除去臣妾,那自是不會選在此刻。應該等到夜幕降臨,將服侍臣妾的那些人全部都迷暈了過去,然後派出四個蒙面的黑衣殺手,一刀砍下臣妾的人頭。」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為輕鬆,聽在李叢錦的耳中,卻只覺得諷刺。
刺客潛入行宮行刺的事情,她不信李叢錦不知曉!就算刺客不是他派去的,那他也有保護她人身安全的義務!呸!若不是錦心替她挨了那一健,只怕混蛋皇帝現在看到的就是她長孫蘭芷的屍體了!
緊緊趴在地上的內侍們抖得更厲害了,一個個屏住了呼吸,不敢造次。
李叢錦原本有些舒緩的面部肌肉又條件反射般地抽搐了起來,他正為昨晚的事煩心,長孫蘭芷卻直直地將事情捅了出來,沒有一絲猶豫。
李叢錦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長孫蘭芷,正好望見她鬢邊的髮絲上,霧水凝成了細小的露珠,自她的臉頰邊順著髮絲緩緩滑落。那句「你要雪蓮做什麼?」差一點便脫口而出,話語到了嘴邊,目光掃及她那雙釋放著鋒利眼神的眸子,當即又被吞了回去。
「你要千年雪蓮?好,朕給你!」千年雪蓮豈是白給的!她以為他們長孫家的人要什麼便有什麼嗎!
長孫蘭芷等的就是這一句,有了千年雪蓮,她便能救活錦心了!
長孫蘭芷眼中的喜悅,被李叢錦統統窺探了去,他一字一字地咬牙說道:「你在這裡,叩足九百九十九個響頭,朕便將千年雪蓮賞給你。怎麼樣?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