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是黑沉沉的時候,住在各處的妃嬪們便已起床梳妝打扮,不久之後,一個個陸陸續續地趕往錦繡殿,給林貴妃請安。
林貴妃今日著了月白色袍子,梳了一個飛燕髻,斜斜地插了一根流雲金釵,樸素中透著一股子華貴之氣。
麗婕妤今日是最後一個到的,略有些不安地向林貴妃請安。林貴妃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悅,指了指椅子,示意麗婕妤坐下。
有幸留下來的妃嬪們簇擁著林貴妃一同坐著,聊了聊天氣以及女紅後,話題就自然而然的轉到了林貴妃喜歡的事情上。
其中品級最低的周婉儀更是抓住每一次說話的機會,口中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在恭維著林貴妃。
麗婕妤始終都比較沉默,時不時地偷瞄一眼林貴妃以及她所坐著的金楠雕花椅,心想自己總有一天也能坐到那個位子上,享盡皇上的寵愛以及這六宮嬪妃的羨慕嫉妒恨。
不知是誰突然提了一句長孫蘭芷,原本熱絡的談話氣氛便沉默了下來。
林貴妃打量了眾人一番後,笑容端莊地說道:「待皇后娘娘若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那是好事。待皇后娘娘先天有缺陷,姐妹們應該讓著她才對。傳我的話,日後見待皇后娘娘如見本宮,若再有人對待皇后娘娘不敬,便是對本宮不敬!」
此言一出,屋裡的氣氛更加沉默。
林貴妃的話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兩三句,但傳達出來的信息量可一點都不小。
第一,她這是在向眾妃表明,自己根本不將長孫蘭芷放在心上。
第二,她同時還在震懾後宮,待皇后又如何?她林貴妃才是李唐後宮真正的當家人。
第三,她不但彰顯了自己的容人之量,也暗暗地諷刺了麗婕妤一番。
故而,眾人反應過來後,紛紛將目光投向麗婕妤。
「麗妹妹,聽說你前陣子欺負待皇后娘娘,被代皇后娘娘賞了一鞭子。」梁昭容突然開口打破了室內的沉默,可她那陰陽怪氣的語調,令麗婕妤氣得立馬就要跳腳,「不過皇上還是疼麗妹妹的,就連咱們貴妃娘娘也不曾得到一匹珍貴的紫堇綢緞呢!」
儘管梁昭容上回前去試探長孫蘭芷吃了個閉門羹,但這並不影響她此刻消遣麗婕妤。要知道,麗婕妤被鞭打可比她被攔在未央殿外要丟臉得多。
「……」
無論內心有多麼生氣,麗婕妤也不敢直接衝上去給梁昭容一個巴掌品嚐品嚐。
首先,梁昭容的母家比她家要強得多,況且梁昭容是個暴躁性子,不像長孫蘭芷那個傻子,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不敢跟她那權勢滔天的老爹稟告。
其次,林貴妃方纔所說的那番話,明顯是針對自己而來的,她若是在按捺不住,正巧如了林貴妃的願。
這麼一想,麗婕妤也不再暴跳如雷,反而更加平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多謝梁姐姐提醒,改日一定會好好上門答謝待皇后娘娘的恩典的!」
麗婕妤將答謝二字咬得格外重,兩道如鷹隼般的目光憤憤地剜向梁昭容。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等自己收拾完長孫蘭芷那個傻子,下一個被收拾的就是你梁昭容!
麗婕妤的話裡多多少少也藏著玄機,在座的眾人大致上都聽了個**不離十,心中不免好奇起來,這一回,麗婕妤會用什麼辦法對付長孫蘭芷那個傻子呢?
林貴妃很是滿意麗婕妤的表現,儀態萬千地端起茶盞,掀起茶蓋時水汽氤氳,沒有人發現隱藏在霧氣後的那抹冷酷的眼神。
……-
三日後,未央殿傳出長孫蘭芷病倒的消息。
御醫前去診治,竟然斷出長孫蘭芷所染上的是瘟疫。
這個重大的消息很快就在宮裡流傳開來,弄得人心惶惶,各個都唯恐被傳染上,幾乎沒有人敢靠近未央殿。
李叢錦皺著眉負手而立,身後的林貴妃溫柔地遞上蓮子粥:「皇上,您就可憐臣妾,喝一些吧。」
李叢錦轉過身來,溫柔地握住林貴妃的手,說話的語氣卻是極不耐煩:「歡如,那個傻子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真是個麻煩精!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竟然還會染上了瘟疫!」
林貴妃眼裡隱隱閃閃,抬起臉時卻又變回了一副賢惠可人的模樣:「待皇后娘娘染了瘟疫,這是臣妾的失職,還請皇上賞臣妾一個恩典,允許臣妾將功補過,前往未央殿侍候待皇后娘娘。」
李叢錦聞言不由大驚失色,當即說道:「這如何使得!若是那個傻子連累了你,朕會後悔一輩子的!」
林貴妃眼裡閃著淚花:「皇上,我知道您待我好。可是待皇后娘娘不能沒有人照顧,她染的是瘟疫,想必沒有幾個人願意去。那些奴婢們即便去了,也未必能……」
李叢錦一揮手:「朕意已決,令那個傻子搬出宮去!」
若說他先前還在猶豫是否該將長孫蘭芷那個傻子留在宮裡,那他現在已經巴不得立馬就把長孫蘭芷那個傻子送出宮去!趙國公的獨生女又如何?他是當今天子,誰敢質疑他的決定?!
……-
次日晌午,未央殿前,宮女、內侍們提著大包小包,人來人往間好一番忙亂的景象。
長孫蘭芷戴著面紗,走一步便「哎呦哎呦」地叫喚幾聲,裝出一副特別柔弱的樣子往錦心身上靠。
那日,掃地的梅若將瘟疫病人用過的手帕藏進她裝手帕的箱籠裡時,她便偷偷地將它們全都燒了。
隨後,她特意召了一位不務正業、視財如命的御醫,將自己所攢下的所有錢財全部塞進了他的秀囊中。接著直接坦白自己確實染上了瘟疫,不想再連累任何人,托御醫直接前去稟告她的病情。
那位御醫起初有些猶豫,長孫蘭芷刻意在簾子後咳得像是要吐血一樣,又不住地往他身上吐氣,嚇得他趕緊收錢走人。
那位御醫回去之後,自然是按照長孫蘭芷的意思稟報了她的病情。儘管他的心中尚存狐疑,可一想到自己已經收了錢財,若是說出真話,保不齊就惹禍上身。
於是,那位御醫便將所有的疑問全都吞回肚子裡,不動聲色地替長孫蘭芷打點了一切,為她順利的離開皇宮掃平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