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徐朗對著齊若溪能說出來,讓他服軟讓他撒嬌甚至讓他跪下都沒問題。可對著齊家爸媽,他是拉不下這個臉的。
最後,齊家爸媽都進屋了,只剩下徐朗一個人坐在台階上。
齊媽媽在關門前說了一句話:「前面路口有個酒店。」
那意思,你先找個地方住下,這個家,你暫時是進不來的。
其實齊家父母對徐朗都是很滿意的,但齊若溪那個脾氣,怎麼說呢,自小她認定了的事情,爸媽都是管不了的。而且兩個人對齊若溪的教育比較開明,基本上她的事。他們都是不插手的。
哪怕齊若溪現在懷孕了。還不準備結婚。
說是管不了,但做父母的,肯定也著急。
齊媽媽進屋就去找齊若溪:「就這麼讓他在外面坐著?」
齊若溪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誰讓他坐著了?他隨時可以走啊。」
「小溪,你這是何苦呢。」齊媽媽挺不理解的:「明明對他有感情。你說你們折騰什麼?現在孩子也有了,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你是沒見他……」想起徐朗那天晚上說的話,齊若溪就覺得心裡難受。
其實,齊若溪也發現了,自從自己懷孕,這情緒變得很敏感,總是會想一些不找邊際的問題,原來不會注意的小細節也會被反覆想起,徐朗身上的缺點,似乎也會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最後讓她接受不了。
她說要走,其實沒有不回來的意思,有些話,可能當時任性說出來了。但她沒想到,徐朗竟然那麼乾脆地就走了。
還說什麼讓她自己好好保重。
好啊。很好,她會好好保重,以後她是好或者不好,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那他現在又來這裡,幹什麼?
齊若溪翻個身,明顯是不想和母親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你的手機也不開機,小默把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她不放心你,讓你給她回電話。」齊媽媽說。
齊若溪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齊媽媽又說:「我不會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心。你也不小了,你覺得這樣賭氣有意思嗎?」
齊若溪一個人在房間裡,想睡也睡不著,也沒有胃口吃東西,下樓了一趟,眼角有意無意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徐朗好像還在,背對著房子坐著,背影看上去很是蕭瑟。
齊若溪又上樓了。
愛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她不知道。
和徐朗在一起,是她第一次碰觸感情。
最開始的時候,她的確瞧不上徐朗,可聽了張曉的話,她才發現,自己對徐朗的愛,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到了她的身體和心靈——而這種滲透,比她想像得要徹底,讓她有點接受不了。
她想,喜歡是一回事,愛上又是一回事,她喜歡徐朗,和他結婚,哪怕以後徐朗又移情別戀,兩個人分開了,她也不會有什麼痛苦,好聚好散就是了。
可如果她愛上徐朗,那就不一樣了。
只是想想徐朗可能會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就覺得受不了,乾脆,長痛不如短痛,趁早拉倒得了。
這是齊若溪鑽牛角尖時候會想到的問題。
越是難受,她越會這樣想,越是這樣想,對徐朗的信任,就會一再下降。
她覺得以前的自己完全沒有這麼神經質,之所以變成這樣,還是和徐朗脫不了關係。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極其不喜歡。
她想變得和從前一樣灑脫,無敵,豪爽,不管什麼事,什麼人,都沒法左右她的心境。
可顯然,現在徐朗已經佔據了她心裡很大的份量,讓她覺得恐慌了。
張曉說她有婚前恐懼症。
其實,她是換了愛情恐懼症。
即便她沒有經歷過愛情,可愛上徐朗,依舊讓她覺得害怕。
歸根結底,她還是沒有安全感。
徐朗是清楚這一點的。
從知道她臥室裡那張照片的來歷,徐朗就知道,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讓她安心,讓她看見自己的真心,可他沒想到,努力了這麼久,還是一點兒成效都沒有。
齊若溪說走就走,不給他一點念想。
現在,還把他關在門外,不讓他進門。
徐朗想抽煙,最後還是忍住了。和齊若溪在一起,他基本是不抽煙的,現在在她家門口,他也不想讓她看見他抽煙的樣子。
天色漸漸暗了,燈光照過來,徐朗睜眼就看見自己的影子,孤單,寂寞,冷。
他抱著雙臂,往遠處看。
遠處有山,連綿起伏,徐朗想著,這山裡有沒有住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他們會有愛情嗎?會為了愛情痛苦嗎?如果真的能長生不老,那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期盼失落,只是把生命單調重複著,有意義嗎?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回頭去看,房門還是關著,但屋子裡
面,有他的愛人,他的孩子,他的心為他們揪著,他很痛,但至少,他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沒有遇到齊若溪,那他是不是也像是行屍走肉一樣重複著一樣的日子,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喝酒上床工作,不會體會到吻一個人時的快樂,也不會經歷離開一個人時的痛苦。
他所有的關於感情的苦辣酸甜,都是齊若溪給他的。他活了近三十年,這半年的情緒體會,加起來比前三十年的都要多。
可是,他卻覺得,這半年,他的生活才能真的稱之為「生」,稱之為「活」。
因為,他用心了。
因為,他愛上了齊若溪。
如果現在再讓他回去過那種每天吊兒郎當的生活,他覺得他會生不如死。
所以,離開齊若溪,他真的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所以,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得老實在這裡呆著。
即使齊若溪不給他開門,至少,他能在這裡守著,不讓其他男人進來。
萬家燈火,正是一家人團聚吃晚飯的時候。
身後有了動靜。
徐朗猛地直起身子,站了起來。
齊媽媽在門口歎氣:「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
徐朗笑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
「話是這樣說,阿姨心裡能過意得去嗎?」齊媽媽朝屋裡看了一眼:「小溪晚上也沒怎麼吃,現在上樓了,估計在洗澡,你先進來吧。」
徐朗卻搖頭:「阿姨,我等小溪。」
「你……」齊媽媽也急了:「大晚上的,還要降溫,感冒了怎麼辦?要不你就先去酒店,明天早上再過來。」
徐朗卻堅持自己的意見:「阿姨,我沒事。」
齊爸爸也出現在門口:「聽話,去酒店吧,在家門口像什麼樣子?」
徐朗聽了這話,笑了笑,彎腰把自己的行李拿起來:「好,那我走遠一點。」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齊媽媽一把拉住了他,歎口氣:「你們兩個,怎麼都這麼倔?好好的談談不行嗎?為什麼非要這樣?徐朗,你聽話,阿姨回去好好勸勸她,你先去酒店。」
徐朗也不想讓老人家為難,但現在,他真不能走。剛剛聽說齊若溪沒怎麼吃飯,他就不放心了:「阿姨,我沒事,我帶著厚衣服呢,晚上冷了就裹一下……」
「挺熱鬧啊。」
徐朗的話沒說完,齊若溪的聲音就在他們身後響起來了。
齊爸爸齊媽媽都有點不自在。
徐朗笑了:「小溪。」
齊若溪抬腿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包:「爸,媽,既然你們這麼為難,他又不走,那我走好了。」
她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愣了。
徐朗最先反應過來:「你,你幹什麼去啊?」
齊若溪看了他一眼,抬腿就下台階:「你管我?」
齊媽媽也急了:「這大晚上的,你去哪裡?」
「小溪,回去。」齊爸爸也板了臉。
齊若溪看徐朗:「你走不走?」
徐朗深吸一口氣:「不走。」
「好,那我走。」齊若溪說完就往外走。
徐朗攔住要跟著的齊家二老,說:「我跟著她,正好和她談談。」
老人家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能看著他們兩個去了。
徐朗追上來,齊若溪說:「跟著我幹什麼?」
徐朗說:「我不跟你跟誰?這輩子就跟著你了。」團住狀圾。
齊若溪不說話了。
徐朗又說:「要我簽個賣身契嗎?」離婚不離身:.
齊若溪看了他一眼。
徐朗又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沒了你,我真過不下去。小溪,你說吧,以後咱這日子怎麼過,我都聽你的。女主外,男主內我也沒意見,你出去上班掙錢,我在家做家務看孩子,當家庭主夫,你看行嗎?」
齊若溪站住了:「你就這點出息?」
徐朗說:「我出息大得很,我想把公司做大做強,做到國外,想上五百強,想讓世界認可我——可如果這一切和你相比,都微不足道了。沒有你,那些都沒有意義。有了你,那些都不重要。」
齊若溪看了看他手裡的包:「你累嗎?」
徐朗點頭:「累。時刻揣摩你的心思,怕你嫌棄我,怕你丟下我,每天提心吊膽,我他媽的都快累死了我。」
「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