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軒拿著手機沒動,臉色鐵青,身體卻因為自己說的那些話有了不同尋常的反應——他想她,瘋狂地想。想抱她,想吻她,想佔有她,想和她相擁而眠,想在早上睜開眼的時候就能看見她的睡顏。
白天有工作還好,晚上一個人睡在大床上,這才知道孤獨寂寞是什麼滋味。觸手可及的地方,沒有她柔軟的身軀,耳邊習慣了的淺淺呼吸聲,也再也沒有出現。
有些念頭注定被埋藏在心底不為人知,顧明軒一個大老爺們不可能把這種事告訴夏默知道。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直白刺耳,但也是另外一種方式的傾訴思念。
只是,他的話,聽在夏默耳裡,又是另外一種詮釋了。
夏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聽錯了嗎?陣木縱扛。
剛剛那個男人都說了些什麼?他說……睡她……一個「睡」字,暗含著多少輕視與嘲諷,這會是顧明軒說的話嗎?是那個她愛戀依靠了六年多的男人說的話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把她當做什麼?這六年,兩人同床共枕,她僅僅是他暖床的工具嗎?這六年的婚姻,僅僅是靠「睡」維持在一起的嗎?
離婚後,他的確很反常,那麼,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要睡她?
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
夏默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自嘲?絕望?她不清楚。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六年的感情在這一刻看起來是那麼的諷刺——她全身心的投入,換來的,不僅僅是這男人的出軌,更有他的輕視和羞辱。
一個「睡」字,讓她看清了許多東西。
而此時的顧明軒萬萬沒有想到,他脫口而出的「思念」,竟然會被誤解成那麼離譜的意思。
他還在等夏默的回復。
可很久,那邊都沒有動靜。
他叫了夏默幾聲,那邊沒有回應。他把電話掛斷,然後重新打過去,卻是無人接聽。身體裡的熱浪在翻湧,顧明軒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了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沉穩大氣,一個短信發過去,他希望的,只是快點見到夏默。
他在短信裡說——我在家裡等你,來與不來,你看著辦。
夏默最終還是去了。
她能怎麼辦?顧明軒明擺著捏住了她的軟肋。如果顧明軒為難的人是她,那不管吃什麼苦,她也不怕。可顧明軒很聰明,第一個就拿夏家人開刀,夏默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夏沉因為自己而丟掉工作。
更何況,她一個人在房間裡呆著,張曉不放心,都敲了好幾次門了。而且,顧明軒的電話和短信之後,夏沉也瘋了似的撥打這個號碼。
夏默連調整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更沒有選擇的餘地,最後,她接了夏沉的電話。
她說:「哥,我去找顧明軒。」
夏沉放心了,他卻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為了他,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他所關心的,僅僅是自己的利益。現在他才明白,在顧明軒眼裡,看到的只有夏默,他們夏家人,只有緊緊靠著夏默這棵大樹,才不至於被顧明軒掀起的風暴波及。
至於夏默用什麼樣的辦法去搞定顧明軒,那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他對夏媽媽說:「媽,夏默答應了。」
夏媽媽一抹臉上的淚:「她敢不答應!這事兒還不都是她惹出來的。這顧明軒也真是,怎麼能這麼狠?他這是想要我老太婆的命啊。」
夏沉安慰她:「媽,夏默既然答應了,咱就不愁了,等好消息吧。我估摸著,顧明軒就是想拿這事兒讓夏默同意復婚,從另一個角度講,這也不算壞事。」
剛剛趕回來的夏金一聽這話,擔憂地說:「顧明軒怎麼能這樣?姐離婚肯定是有緣由的,他這樣……」
「你給我閉嘴!」夏媽媽越看小兒子越不順眼了:「你心疼你姐,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哥丟了工作?看著我們一家人喝西北風?讓全村的人笑話我?」
「媽,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夏金想想還是不放心:「退一萬步講,哥這工作真是保不住了,也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我打死你!」夏媽媽一聽這話,起來就要抽小兒子。
夏沉趕緊拉住她,同時不贊同地看了弟弟一眼:「小金,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我是你親哥,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姐還是親姐呢,你們怎麼就不能考慮她的感受?」夏金哼了一聲:「不就是一個工作,至於要死要活的嗎?」
「僅僅是一個工作?你知道當初你哥這工作費了多大勁才進去的?這可是鐵飯碗。你別欺負你媽沒化什麼都不懂,我看電視也知道,就你哥這樣的工作,一千個人裡面才能挑一個,要是工作不好,人家幹嘛都想進去?再說,他現在是國家幹部,咱村裡誰不知道……」
「你就是好面子,村裡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哥就是撿垃圾的,他照樣是你兒子!」夏金說完這話,轉身就走:「我回學校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夏媽媽指著他的後背大罵:「該死的小兔崽子,有本事你當個幹部給我瞧瞧。也不知道隨誰,簡直就是白眼狼,胳膊肘淨往外拐,氣死我了。」
夏沉不管別的,就擔心自己工作:「媽,不管他。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夏默去找顧明軒。這樣,我們先等消息,半個小時以後,再給夏默打電話,問問她
情況怎麼樣了。」
夏爸爸在一旁一聲不吭,就知道歎氣。
夏媽媽也在沙發上坐了:「現在就打,跟她說,我氣得心臟病都出來了,再不解決這事兒,我絕對上吊!」
夏沉也巴不得夏默趕緊把這事兒解決了,他們局長那邊還等著回話呢。他摸出手機,給夏默的新號碼打了過去。
夏默正在車上。她說要回城,宋家明要送她,夏默說什麼也讓,宋家明沒辦法,最後找了一個人當司機,夏默這才上車。
「夏默,咱媽心臟病都犯了,你現在哪裡呢?趕緊去找顧明軒,讓他給我們局長打電話,哥哥求你了啊。」
夏默呆呆地望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的樹木,機械地點頭:「哥,我知道了,你跟媽說,我這就去找他。」
她原本以為,離婚了,就可以從愛情的懸崖裡爬上來,自此能戒了叫「顧明軒」的那種毒藥,可如今看來,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簡單。
顧明軒隨便動動手指頭,她就要乖乖回到他身邊,任他凌辱。
這一個「睡」字,也打碎了夏默心裡僅存的對愛情的幻想。
她也想過不管夏沉的事,可她知道,她辦不到。別說那是她的親人,就算是普通朋友,只怕她也不忍心看著別人落難。更何況,夏沉的事,還是因自己而起。
她不可能坐視不管,也許,正是因為太瞭解她的心理活動,顧明軒才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讓她就範。
此時,夏默覺得自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別人任意捏弄,而她毫無招架之力。
夏沉最後一次打來的電話,也讓夏默腦海裡一閃而過的逃避念頭徹底破碎。
她能逃到哪裡去?她的家在海城,一大家人要生活,要在這個城市立足,那她就不可能擺脫顧明軒的勢力範圍。
唯一一個能幫助她的人,如今卻在海外,至少半年後才能聯繫到。
車速不慢,很快就到了夏默幾天前離開的家。
從車上下來,夏默愣愣地站住了,抬眸往上看,似乎還能看見她離開時隨風飄舞的窗簾又在動盪,似乎在嘲笑她的弱小和怯懦。
送她的人回去了,她一個人就在樓下站著,半晌,也不知道如何邁開第一步。
以前,他們是夫妻,有夫妻生活再正常不過。但三個月前那場暴力**,以及顧明軒的出軌事實,讓她沒辦法再接受顧明軒哪怕一丁點的親密接觸。
可如今,她卻要自己主動站到顧明軒面前,讓他睡。
多麼可笑,可悲,可憐。
手機鈴聲響起,她垂眸去看,屏幕上閃動的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號碼。
是他。
她忍不住抬眸往上看,似乎能看見高高的樓層之上,那個男人如帝王般俯視著她,眼裡充滿不屑和輕視。
「喂。」她輕聲開口。
「上來。」顧明軒只扔下簡單的兩個字,隨即,掛了電話。
他果然都看見了。
夏默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深吸一口氣的時候,氣息都在顫抖-#~妙筆閣?++
她心底突然又生出一分掙扎來,低頭飛快地摁下一串號碼,接通後,她開口:「媽,我不想見顧明軒。哥的工作丟了,我會賠償他,我手裡所有的一切財產,都給他。媽,我……」
「你給我閉嘴!」夏媽媽本來以為夏默的報喜來的,可沒想到夏默張嘴就是讓兒子丟了這份體面的工作。錢,她固然喜歡,可她更看重在人前的那份風光。從老一輩傳下來的思想,商人都是最低等的,雖然有錢,可哪裡比得上當幹部光鮮?再說,以後她還指望夏沉當大官呢,到時候要多少錢沒有?「你是想要我的命吧?夏默我跟你說,你哥這事兒你辦不成,我拉著你爸就去跳海,你看著辦!」
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讓夏默本就冰冷的心裡又多了一層寒意。
是啊,她就不該抱什麼奢望,從小到大,家裡人什麼時候考慮過她的感受?
突然,低垂的目光裡出現了一雙做工考究的手工皮鞋,是那個男人,他每一雙鞋子,都是她和意大利的設計師親自聯繫定做的,太熟悉了。
「既然你不上來,我只有親自下來接你。」顧明軒伸手去拉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