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王妃請。」
蘇牧機靈的扶著秦沐歌上馬車,而自己則避開了,沒有跟著上去鈐。
秦沐歌點頭致謝,雙眼越發的明亮洽。
拉開車門,秦沐歌看呆了……
她一直都知道容景很美,可看到容景一襲紫色長袍,半臥在塌上,頭靠陶枕,專注翻閱折子的畫面,還是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公子世無雙!
半響之後,她腦袋裡面只浮現出這句話來。
這就是容景,如同正午的太陽,灼灼耀目。
即便是他穿的破破爛爛在角落裡,也會綻放出耀目的光芒。
「看夠了沒?」
如此灼熱的眼神,除非是死人,不然怎麼會沒有感覺?
不過沒有惡意,容景也就懶得理會。
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
沙沙的聲音,讓秦沐歌有一種口乾舌燥的感覺。
聽容景的語氣中,並沒有嫌惡之意。
秦沐歌鬆了口氣,鎮定自若地關上馬車門,坐了下來。
「景哥哥謫仙之姿,沐歌這輩子都看不夠。」
這算不算另一種告白?
秦沐歌笑,一派落落大方.
哪怕容景不會像以前那樣熱切的給出反應,她還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
不過秦沐歌這番話卻是叫容景手上的動作一頓。
秦沐歌,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大膽子了?
容景眉毛一挑,放下手,抬頭打量秦沐歌。
沉靜如秋水的黑眸,突然變得深遂。
不過片刻之後,復又凝了凝,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你以前就是這樣花癡的麼?」
容景清淡的目光淡淡的從手上的折子挪開,薄唇輕啟。
似乎是經過了之前的觸碰,秦沐歌發現容景對自己竟然沒有之前那麼疏遠了。
不過轉念一想,秦沐歌又是恍然大悟了起來。
以前她治療過一個因為摔傷而短暫失憶的士兵。
無外乎藥物治療,再加上平時的熟悉的場景刺激。
她想來是關心則亂,所以在發現容景的異樣之後,沒有想到要用「死乞白賴」這一招。
如今,秦沐歌聽了容景這話,心中盡量不往壞處想。
她那張俏臉之上,反而是露出一抹笑意。
雖然還是不敢靠容景太近,但她對現在這種狀況已經很滿意了。
秦沐歌傾了傾身子,朝著容景那邊望了過去。
「按道理來說,如果換做是別人的話,我應該不會這麼花癡。」
「臉皮倒挺厚,回頭我可要去問問丞相,看這是不是遺傳。」
容景劍眉微微一挑,那清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
雖然不似以前那般靈動妖冶,但也足夠魅惑人心了。
秦沐歌乾脆順桿子便往上爬。
「是不是遺傳我不清楚,不過肯定是耳濡目染。」
容景一聽這話,眸光微微一頓。
能夠瞧見秦沐歌那雙晶亮亮的眸子裡面,似乎有什麼耀目的光華在閃爍。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
我還不是學你的!
容景俊眉一蹙。
按理說,秦沐歌既然會成為他的妻子,就不可能是別人強迫的。
沒有人敢強迫他,也沒人可以。
可為什麼他記憶中的秦沐歌卻有些模糊呢?
就在容景下意識的想要動腦筋將之前與秦沐歌有關聯的記憶翻找出來的時候——
每當有一團模糊影像即將清晰的時候,就會從腦海深處騰出一團黑霧,將這些影像全部都吞噬了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景的眼睛,繼續落在手上的折子上,心思卻飄到了別處。
車廂內很大,秦沐歌與容景一人占一半,還空出許多。
馬車繼續往前,容景沒有說要去哪;
秦沐歌也沒有問。
因為此刻,能夠跟容景這樣在一起,既然是彌足珍貴。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秦沐歌也認了。
小小的馬車內,一人看折子,一人看人;
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聞到對方的氣息。
讓容景心中存了一些疑惑的是——
秦沐歌身上沒有脂粉的香味,只有淡淡的花香,這讓他心情大好。
他討厭女子近身,更討厭類似清華身上那種濃郁的脂粉香氣。
bsp;而且在他的心中,那濃郁的脂粉香就是女人的代名詞。
而女人,則是麻煩的代名詞。
突然,馬車一顛,秦沐歌一個沒有坐穩,往容景的方向跌了過去。
啊……
秦沐歌嚇了一跳,她可是知道容景不喜人碰他的,這下慘了。
哪知,容景如同提前預料到了一般。
眼看著秦沐歌就要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伸手一撈,將軟枕往面前一擋。
「坐好!」
容景的語氣中隱含斥責與不滿。
「哦!」
秦沐歌趴在軟枕上,應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委屈。
容景估計以為她是故意,可她真不是。
悶悶的趴在軟枕上,秦沐歌低下頭,想要解釋卻終是沒有開口。
容景的唇微不可見的抿成一條線。
蘇牧前來告罪,容景應了一聲,並沒有多言。
原本被她弄的有些曖昧的氣氛被這麼一顛完全就給毀了。
氣氛不對,秦沐歌也不好意思在像剛才那樣直勾勾的盯著容景了。
她只能是不時偷偷抬眼,瞧瞧的看著容景……
那目光裡面毫不掩飾的愛意如同滾燙的火,灼灼的落在容景的身上。
在這樣的視線下,容景根本沒法看折子。
不過他的臉上卻不表露半分,只一副認真的樣子。
這讓秦沐歌有些竊喜,以為容景沒有發現她偷看……
***
而就在秦沐歌毫不掩飾的吃著容景的嫩豆腐的時候,凝雪殿裡面,清華公主,正氣得在宮殿裡砸東西。
「秦沐歌,你憑什麼,憑什麼。一個韓悠然,一個花無漾,居然都願意為了你,跟到金陵那個什麼破地方去。」
前幾日,清華去了一趟未央王府。
才剛剛進門,就瞧見了「花無漾」正端端兒的坐在正廳裡面。
不過,卻好像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後來詢問過後,清華才知道。
原來面前這個跟花無漾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是他的孿生弟弟——花清波。
雖然這個花清波看起來比花無漾更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但是就是入不了清華的法眼。
一番盤問之下,清華才知道:
原來花無漾和韓悠然一行人都去了金陵,秦沐歌也一併跟了過去。
按理說,韓悠然是不是為了秦沐歌才去金陵的,花清波根本就不清楚。
但花無漾肯定不是,因為他是容景手下的助手。
可他就是瞧不順眼清華公主那驕橫跋扈、趾高氣昂的樣子。
於是他故意添油加醋,說花無漾愛慕秦沐歌,所以才故意追到了金陵去的。
這一說可好,當即就將清華公主給氣了個半死。
從未央王府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在發脾氣。
今日想著心中不悅,又開始砸東西了。
「彭」的一聲脆響之後——
一隻半人高的花瓶砸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秦沐歌,你算什麼東西,你明明就是有夫之婦了,還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公主,公主……」
宮女們瑟瑟發抖,窩在角落裡,不敢上前,可又擔心碎片傷了公主。
「滾,滾,滾,通通給本宮滾出去……」
只是她的話音還未落,又掀起了一陣慘叫,「啊——」
清華公主厲聲慘叫,血從她的腳下流出。
「快,快傳御醫,公主受傷了。」宮女慌成一團,半拖半抱,將清華公主抱到床上,又趕緊的將碎片給清理乾淨。
御醫來得很快,替清華公主包紮好傷口後,道:、
「傷口太大,公主的腳心日後定會留下一道疤。」
清華公主一聽,哭得昏死了過去。
封貴妃娘娘得訊前來,將清華公主身邊的宮女,以照顧公主不周為名,全部都要拖出去打上幾十板子。
宮女哭成一團,苦苦哀求,清華公主卻不為所動。
她只管抱著封貴妃娘娘大哭:「母妃,母妃,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道疤嘛,在腳心上也看不到,不會影響你選駙馬。」
封貴妃頭痛的要死,卻又不得不耐心的哄女兒幾句。
「母妃……」
清華公主一臉淚痕,從封貴妃的懷抱裡爬了起來。
被淚水洗滌後的雙眼,不僅沒有變得清澈明亮,反倒滿是狠厲:
「母妃,你下旨殺了秦沐歌好不好,我不要看到她。」
「清華,閉嘴。」
封貴妃一聽這個名字,就怒了。
「為什麼,母妃,不就是一個秦沐歌嘛,你幫女兒一次,殺了她好不好?」
清華公主被封貴妃一呵,立馬停止了哭泣了,卻小聲的哀求著。
封貴妃一副頭痛的樣子,揉了揉太陽穴:
「清華,別不懂事,如今她可是未央王妃。而且,前幾日閔親王的世子進宮來見我一面,明裡暗裡都是維護秦沐歌的意思。」
「怎麼可能?」
清華公主跌坐在床上,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
「母妃,秦沐歌到底有什麼?世子不是那麼討厭她嗎,又為什麼不殺她,還有花無漾,為什麼也要去護著她。」
最後一句是重點。
「這些你就別管了,好好的養傷。明日閔親王世子便會出發前往金陵。就算是他不想讓秦沐歌死,別人恐怕也未必會願意。」
封貴妃連語氣都沒有變。
秦沐歌在她眼中,就如同螞蟻一般。
上一次讓她逃過了,這一次絕不行。
「母妃,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清華一聽到封貴妃這般篤定的說話,一雙眸子頓時就亮了起來。
封貴妃淡淡的看了女兒一眼,並不打算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
自己這個女兒若是論聰明才智還有心性,的確是比秦沐歌要差得遠了。
就連昱國公府的沈靈之,她也比不上。
「有些事知道的少,對你有好處,別問了。」
一聽封貴妃這話,清華連忙坐起身子,追問道。
「母妃,那你們的計劃中,是不是沒有將花無漾的納入進去啊?」
「清華,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讓嫁入王家。」
封貴妃冷下臉來,站了起來。清華是自己的女兒,她的心思,封貴妃怎麼不懂。
「為什麼?母妃,花無漾一直就跟在未央王反而身邊。
之前在與北韓的戰役裡面,也有立過功。
而且,當初父皇不是要封賞他的麼,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接受罷了。
到時候,只要讓父皇隨便冊封一下就可以了,我嫁給他並不算低就!」
「清華,這些不是你能管的。你只要記住母妃的話,秦沐歌可以死,但她的死不能與我們有關。
好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
封貴妃丟下這句話,就回宮了。
路上,遇到前來剛剛從御書房出來的容耀,她直接將人攔了下來。
「世子,明日你便要出發去金陵,我有些事想囑咐你一下。」
容耀點了點頭,夜色下,一襲紫衣,俊逸非凡。
封貴妃望著一襲紫衣的容耀,雖然樣貌上乘,但是卻失了命根子……
這筆仇,容景和秦沐歌這輩子也逃不過去。
封貴妃一回到宮殿,就將宮女等人譴走,道:
「耀兒,我聽說金陵那邊有災民暴動。這件事你怎麼看?」
「韓青峰他狼子野心,唯利是圖,說不定這件事是他弄出來的。」
容耀神色淡淡,只是緊皺的眉頭,顯示他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雖然閔親王府是打算與韓青峰聯手,但是還沒到通敵賣(和諧)國的地步。
因為閔親王也姓容,跟皇帝那可是親兄弟。
就算這南陵要改朝換代,那也是容家內部的事情。
他韓青峰想把手伸到洛陽來,未免太異想天開。
當初在洛陽吃了癟,所以他會去金陵鬧事,也是正常的。
不過也好,經過韓青峰這麼一鬧。
如今皇帝對容景可謂是失望透頂了。
再加上內有封貴妃天天吹耳旁風,外有武百官日日數容景的不是。
即便是皇帝真有什麼私心,也不敢包庇了。
既然自己成了欽差,那麼他就是時候應該替金陵的百姓主持公道了!
「我只是有些擔心,韓青峰這一次好像是衣服志在必得的樣子。
難不成,他手裡有什麼能夠威脅我們的東西?」
封貴妃也是憂心忡忡的,這裡面的情況太複雜了。
容耀蹙眉搖頭,腦海裡面劃過一張俏麗的容顏。
「不可能,他除了秦暖心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見容耀臉色微變,封貴妃也沒有再接話。
她心中也是清楚:當初容耀與秦暖心也是有過一段的,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鬧成了仇人見面一般。
「貴妃娘娘,如果秦沐歌讓韓悠然雙眼復明瞭,那是不是代表她也可以,將容景的病治好?」容耀大膽的猜測著。
封貴妃膝下無子,原本還算計著容景是個短命鬼,而那個晉王也無心朝政。
到時候不管是誰當了容景,都沒辦法為難她。
可若是秦沐歌將容景的病醫好了,那麼容景必然就是容景的首選。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秦沐歌,這個如同腳下塵的女子,就有左右南陵未來的本事。
封貴妃臉色大變:「世子,秦沐歌留不得。」
「也許,她沒那個能耐。容景是心疾,從古至今就沒有一個人,能治好心疾。」
容耀安慰著封貴妃,同時他也不相信,秦沐歌有這個能耐。
容景的心臟有問題,而且血裡面還有蠱毒。
而且,那蠱毒是百蠱之王。
秦沐歌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將容景的心取出來,將毒解除了,再讓進去!
治好容景的心疾?容耀不相信秦沐歌有這個能耐,封貴妃當然也不會相信秦沐歌有這等本事,但是……
「世子,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無論如何秦沐歌留不得。」
封貴妃不管這些,她只知道,將危險降至最低。
死一個秦沐歌,換一個安心,這是很划算的買賣。
「我明白了,我會安排。」
在封貴妃的面前,一個承諾算得了什麼。
封貴妃與容耀能想到的問題,晉王又怎麼會想不到?
「無論如何,保護好未央王妃。」
晉王背對著燭光而立,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一些。
「是,殿下。」
八個黑衣人,領命而去,他們將日夜守護秦沐歌,以保證秦沐歌的安危。
一場腥風血雨由此拉開!
秦沐歌絲毫不知,在她一路出發前往金陵的那個時候,便是這一幫人手差點要了她的命。
這一次,那群殺手連夜趕赴金陵。
金陵行宮的外面,一批又一批的屍體,被人抬走。
空氣中,隱隱浮動花香,將血腥味掩去。
暗夜之中,一道英威不凡的高大身影隱藏在暗處。
那黑色的斗篷之下,是一雙銳利十分的鷹眼。
但是,除了那雙鷹眼之外,滿臉的疤痕亦是叫人心驚。
魍魎響指一聲,竄出來的幾道黑影將周圍的死屍全部清理了一遍之後,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那血腥味兒淡淡的瀰散在空氣中,被風兒吹散。
不過,卻還是沒能逃過行宮裡面那雙妖冶的桃花眼。
黑暗之中,躺在床榻上的容景微微動了動眸子。
待他睜開的時候,行宮外面的打鬥已然是歸於平靜。
微弱的月光映照之下,容景那清冷的唇畔微微一抿,扯出了一道線。
捲翹的長睫微動,最終還是緩緩的闔上了。
第二日,因著容景要守在金陵待命,等欽差過來調查,所以他沒有辦法離開金陵。
容耀的人馬約莫著明天才能到。
於是乎,在這緊張的日子裡面,金陵行宮裡面的人們少有的迎來了一天悠閒的日子。
為了避免災民再次鬧事,葉府尹一家還有那個面目全非的少女都被安置在行宮裡面。
今日一早,花無漾便頂著滿臉包跑到了秦沐歌的房間報喜。
昨夜秦沐歌給他準備的藥草十分管用。
這才過了一晚上,花無漾臉上巨大的紅腫就已經消除了一半。
再過上兩日,他便有可以恢復成往日的英俊瀟灑了。
只是,當花無漾跑上長廊的時候,遠遠的,就能瞧見秦沐歌正怯怯地趴在容景房間的門邊上。
她不時小心翼翼的往裡面探,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似得。
當花無漾悄無聲息的摸到秦沐歌身後的時候,他朝著裡面探了探腦袋。
只見房間中廳裡面,容景正端端地坐在那兒吃早餐。
他樣子專注,動作優,像是壓根兒就沒有看到一直在一旁偷窺的秦沐歌似得。
花無漾望著秦沐歌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樣子,不由的急的直撓頭。
「王妃,你怎麼在這裡啊?」
花無漾乾脆心一橫,直接扯開嗓門就大聲開了口。
原本聚精會神的想著怎麼去跟容景搭訕的秦沐歌叫花無漾嚇得差點蹦起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朝著容景那邊望了過去。
恰好,容景也望著她。
只是,他手中的象牙筷子上,還夾著一個玲瓏剔透的小籠包。
這會兒,正輕輕挨在薄唇之上……